《她变成人那些年》成风夜行

219、二号实验楼（5）

　　梁祝在实验室里一直待到中午，期间没有人再来，只看到外面走廊上人来人往，时间一到，她自动下班，去食堂吃饭。

　　本来去之前她想看看神鹿还在不在，但是那人问了地方提前赶过来了。

　　远远的，两人隔着玻璃对望，她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迫切欣喜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能来到她面前。

　　但是，实验室的门打开之后，神鹿反而拘谨不少，她老实地把手放回身侧，唇角的笑意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也稍微收敛了一点，脚下的小碎步第一次迈得犹豫又轻快。

　　最后几步的时候，梁祝主动迎上去，很自然地挽着神鹿的胳膊：“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神鹿身体一僵，低头看了一眼挽着自己手臂的手，心中更胜，唇角微微勾起：“好。”

　　她这一系列反应很像小孩看到经常给自己糖的姐姐，见到姐姐时，心中会不自觉欢喜。

　　是啊，她才发现神鹿变成人也才不过几个月。

　　两人亲昵地挽着，一起下楼，江海的冬天除了温度上的变化，周围的一起切都和往常一样，一年四季在这里并没有那么分明。

　　中午的食堂人很多，两人打完饭后看到正在食堂吃饭的姜同语和卫忘恩。

　　本着他们好久不见，梁祝想要过去打招呼，但是一想到姜同语习惯一个人，她也不便打扰。
　　她转身跟神鹿说：“我们去那边……”

　　“梁祝。”
　　结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这么熟悉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既然姜同语主动叫她，那梁祝也不矜持了，拉着神鹿就往那边走。

　　梁祝挨着卫忘恩和神鹿相对而坐，主动和两人打招呼：“你们好呀，好久不见。”

　　自那次操场谈心后，她与姜同语之间的误会就解除了，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像绳子上的结，突然解开了，一切变得顺畅很多。

　　打过招呼后，梁祝和他们交换起现在的情报。

　　姜同语说：“你去了二号实验楼以后，组长也走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新组长。”

　　梁祝看出了她眉眼之间的惆怅：“新组长看上去是不是很严格？”

　　一旁卫忘恩也有些奇怪地说：“组长消失得很突然，你走之后，她也不见了……”

　　梁祝心中揶揄，你就装吧，你还不知道真相，我可是亲口告诉过你的。

　　但是，她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告诉姜同语真相，不过，知道真相和不知道有区别吗？

　　她想了想，好像并没有。
　　省得姜医生再烦恼。

　　一贯好学生被她带着偏离了轨道，现在她却撇下别人自己走了，一号实验楼再次变成了一滩平静的死水。

　　从姜同语那里得知，蓝霜走后，她的东西并没有被清理掉，而是被锁进了柜子里，新来的组长办公室和他们不在同一间，姜同语换了工作，卫忘恩还是跟之前一样。

　　开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变化，殊不知这变化是从梁祝来到二号实验楼开始的。

　　……

　　下午，梁祝正式开始上班。

　　“以后我每天负责给你抽血，”顾林下说，“不舒服直接说，医务室你上次去过，可以直接找夏医生。”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抽完血之后在实验室待一会再出去，尽量不要与动物接触，会影响到它们。”

　　“做预知梦的前提我已经大致了解，如果想再做那个梦，早上可以跟着神鹿去操场或者健身房锻炼，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大的压力，尽力而为。”

　　“早上和下班之后锻炼，上午抽血下午做实验……”

　　顾林下将她一天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她边嘱咐边检查各种动物的实验报告，只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一直没反应，说完后，她好奇转身去看，结果见人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梁祝苍白的面容，她的心头上也覆了一层朦胧的不快。

　　看到梁祝朝自己点点头，她的语气不再那么公式化，忍不住道：“你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早上可以吃一个鸡蛋，喝一杯牛奶，羊肉或牛肉都有益于补血，虽然你现在身体素质比之前强了不少，但是这个程度还不够……”上午连她都挣脱不开。

　　梁祝认真地听着顾林下嘱咐，表面上也拘谨了不少，语气有些疏离：“嗯，组长，我知道了。”

　　她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顾林下无奈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走吧，给你做一项全身检查。”

　　这是来开元的第一步，神鹿、姜鹰以及小灰，还有那些不认识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她是人类，但该走的步骤还是要做。

　　顾林下的要求是，只要不涉及生命安全，她都没有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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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检查时快六点了，梁祝站在一旁等着顾林下检查自己的身体报告。

　　“梁祝，女，20岁，出生于南临，现就读于江海师范大学，受蓝色流星雨影响，成为第一名可考察的进化者……”

　　她默默听着顾林下公式化地念出自己的信息时，让她想起了上午组长带自己参观的一间间实验室，当时，她也这么给她介绍的，而现在，她也成为了她口中的“实验者”。

　　听上去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她没说话，而是沉默地等着顾林下继续说。

　　“进化初期主要表现在：五感加强，伤口愈合速度加快，身体素质增强，极其特殊者血液具有吸引动物，驱散之效，加快进化速度等功效尚不可考。”

　　梁祝默默听着，这些变化与自己身体的变化不谋而合，她惊讶于顾林下眼光如此长远，又害怕自己的这身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开元所有实验者的信息完全保密，工作人员全都签了保密协议，不会向外透露你的任何消息，不过……”顾林下看着她，“你需要成长，才能保证自己不受侵害。”

　　“谢谢组长，我知道了。”

　　顾林下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与自己错开，不知道为什么，盯得久了，她下意识问了一句：“还生气吗？”

　　这句话问出来，顾林下也觉得莫名其妙，她觉得应该是梁祝身体的原因导致自己天生对她有滤镜，毕竟现在只发现梁祝一例，而且还在开元，所以她会下意识关心她的身心状况，为了以后实验顺利进展，她再装一下也没什么。

　　梁祝听到顾林下这句话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她摇摇头：“我没生气……”

　　顾林下继续解释：“因为日常工作繁复，所以平时表达言简意赅，因此我说话也会公式化一点，有时不顾你的感受……”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很久没跟人正常交往过了，如果以后我的情绪不对，你可以提醒我。”

　　梁祝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林下，其实她没必要跟自己解释那么多。

　　“组长，”她只能无奈道，“我知道了，我只是……”被你上午的样子吓到了。
　　而且，她相信，就算自己提出来，顾林下也不会改。

　　顾林下看了一眼墙上的表：“下班叫神鹿一起吃个饭。”
　　“对了，以后我会住在三号公寓，就在你楼下，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

　　“嗯。”梁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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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点下班时，神鹿依旧提前在实验室外等着梁祝，但是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她身边的顾林下时，僵在了唇角。

　　不过，她没有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地走到梁祝另一侧。

　　顾林下淡淡地笑着跟她打招呼，神鹿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下午的食堂不如早上和中午热闹，食堂在做完人吃的饭后还要负责动物们一天的伙食。

　　晚上只有几个窗口在开，三人走进食堂后，梁祝很自然地朝一边而去。

　　“你很喜欢吃面食？”顾林下问。

　　梁祝也没有注意到她为什么这么问，于是她转头说：“组长不喜欢吃米饭，我们就吃面吧，我也很喜欢吃面。”

　　顾林下听到她这话一愣：“你怎么知道？”

　　梁祝笑得很灿烂，颇有些骄傲道：“前段时间和组长一起吃饭观察到的呀。”

　　顾林下脚下的步伐突然变慢，逐渐落在两人身后，梁祝不明所以，回身走过去，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不过，顾林下朝她摆摆手：“没事，排队吧。”

　　顾林下排在梁祝身后，看着前面的人几度想回头查看自己的情况，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女孩细白的脖子上，想起那天她只穿着一件吊带的样子，似乎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晃，最终她终于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按在梁祝的肩上，轻声安抚：“我没事，好好排队，别动。”

　　梁祝被按住，她果真消停下来不敢再动，想起上午被攥得发红的手腕，肩上突生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林下很快将手抽回，那股莫名的压迫感也随着她的离开很快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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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做好之后，三人去找位置，顾林下看着一个人端着满是白米饭香的饭盘从自己身边走过，心底那股恶心又泛了上来。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十几年前，十二岁还是十三岁？顾林下已经不记得，那时她还不叫顾林下，而是叫蓝霜。

　　半夜一点的巷子里，她身后跟着一只瘦得皮包骨的棕黄色土狗，那只狗只能到她的小腿，身上的毛因为长期吃不饱而显得黯淡无光，像是缠在一起的杂草。

　　小黄狗卷耳朵，耷拉下来，看上去既不威武也不慑人，本来想成为统治一条巷子的恶犬，却意外被跟它抢食的小女孩收做小弟。

　　不过，一人一狗合作，尚能饱腹。

　　有了女孩，它可以吃到垃圾桶里的食物，不至于掉下去爬不上来窒息而死，不用去抢热火朝天小吃街上人们丢掉的食物。

　　幽暗的路灯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身后跟着一只比她还小的狗，摇摇晃晃往白天热闹的商业街走去。

　　江海的夏天蝇虫飞舞，一到晚上，满巷子都是发酸的饭菜味。

　　油腻的劣质食用油在下水道缓缓流淌，每家店后放着一个绿色的垃圾桶，即使盖着盖子也挡不住里面散发出来的酸臭味。

　　垃圾桶太高，顾林下很矮，够不到，她四处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废弃的马扎搭在石块上站上去。

　　小狗在旁边给她放哨，她一个个去翻垃圾桶。

　　“呕——”垃圾桶盖子刚一打开，她被里面呕吐物混着食物的味道熏得差点吐出来。

　　小狗心领神会，乖乖地跟着她走到下一家店。

　　下一家店是一家专营烤肉拌饭的店，顾林下一打开，就看到里面混着肉香和蔬菜的大米饭泡在汤水之中，虽然酸了，但至少还能吃。

　　顾林下忍着恶心把手里破了一角的碗伸进去，挖了半碗，她的手也浸在油腻的汤水中，被顾客吃剩的骨头被她一点点挑出来喂给地上摇着尾巴，眼巴巴等待的小狗。

　　“呕——”她边吃边恶心，直到捏着鼻子吃下去才不顾形象地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吐出来的都是混着腐臭的酸水，她用手背将眼角生理性的泪水擦掉，看着满是繁星的夜空，至少今天饱了。

　　见旁边的狗也吃饱了，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酸水：“走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