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成人那些年》成风夜行

207、组长（1）

　　“那你跟我说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人重新回到正常的距离。

　　结果，梁祝刚问完，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神鹿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的人就已经推门进来。
　　是值班的医生回来了。

　　梁祝已经好得差不多，医生嘱咐了一些事情，之后她们道谢离开。

　　两人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前几分钟还绚丽多彩的晚霞，现在变成了昏暗的蓝紫色。

　　刚刚的话题被打断，梁祝知道就算没人打扰，神鹿也不会回答，所以她也没有打算再问。

　　两人散步来到小花园，坐在隐没在绿意中的长椅上，好不容易独处一次，谁都不想率先说离开。

　　眼前是人工建造的池塘，池塘边上是一座八角亭，亭子旁的石堆里立着一块太湖石，梁祝的目光一点点扫过这块削瘦的石头，经过被时光长久侵蚀，在上面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石洞。

　　“梁祝。”
　　神鹿清冽的声音将她唤回来。

　　如此美景，流水潺潺，隐秘之地将她们的身影藏在一片绿意中，本就给两人之间的气氛增添了一丝暧昧，从医务室出来之后，神鹿好像有话对自己说，梁祝一双明亮的眸望过去，期待地问：“怎么了？”

　　神鹿顿了顿：“……天色晚了，你该回去了，不然——”路上不安全。

　　“停——”梁祝小脸瞬间垮了，不甘心地问，“所以，你要对我说的是这个？”

　　神鹿点点头，唇角染上笑意，故意逗她：“嗯，要说的就是这个。”

　　梁祝将计就计：“行，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利落地站起来要走。

　　神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说走就走，她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眼看着梁祝已经走了，她赶忙起身拉住她的手腕：“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哦，”梁祝这才懒懒回头，“你说吧。”
　　她还不忘挖苦：“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一个人回去呢。”
　　“一个人”故意咬得特别重。

　　神鹿：“……”
　　她攥着梁祝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害怕她二话不说又要走：“我在准备，现在已经想到救它们出去的办法……”
　　“再给我点时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开元实验区到处都是监控，梁祝不知道二号实验楼的情况，只知道如果将关在一号实验楼里的动物救出来至少需要三个条件：

　　第一，不能被人发现，且需要足够的时间；

　　第二，用蓝霜的卡刷开门禁；

　　第三，躲过开元摄像头；

　　但是，开元每天都有人，就算放假也有保安值班，藏獒巡视，神鹿一个人倒是可以逃，那其它动物们呢？尤其是还有很多行动不便的动物。

　　蓝霜的卡可以刷开一号实验楼，二号实验楼却刷不开，要救出所有动物，需要拿到两个人的卡，但顾林下神出鬼没，谁都没有见过她，显然这个方法也不太容易实现。

　　第二条都实现不了，更不用说第三条，难度更大，开元到处都是摄像头，这还没开始救动物呢，去关摄像头的过程就会被发现。

　　虽然不想打击神鹿的积极性，但梁祝还是问了：“你有想好怎么救它们出来吗？”

　　果然，神鹿沉默了。

　　不过，过了一会，她试着说：“找晚上最容易放松的时刻，先解决藏獒和保安，如果速度快，不用破坏摄像头，如果拿不到卡，我记得大部分实验室的密码，一个个把它们放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方法有漏洞，但是她用的并不是自己所说的，而是一种不能告诉梁祝的方法。

　　“相信我，”她认真地看着梁祝的眼睛，“我一定会把它们救出来。”

　　……

　　与神鹿分开之后，梁祝离开公司时天色已晚，不知不觉，来这里工作已经将近一个月，虽然一周只来过几次，但是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而现在，学校里几门课程都已经结束，交上结课作业后，原本有课的时间刚好空出来上班。
　　*
　　周五早上，卫忘恩提前到公司，姜同语不在，蓝霜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办公室里只有他和梁祝。

　　本来两人还要聊些什么，但是下一刻，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姜同语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见梁祝和卫忘恩在一起说话，她第一次没有主动和卫忘恩打招呼。

　　卫忘恩不明所以，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问题好像不是出在自己身上，那天他不在，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此刻，他只能一脸懵地夹在突然安静下来的两人之间，不知所措。

　　他求助地看向梁祝，而梁祝已经麻利地坐回椅子上，正低头“认真”检查今天要翻译的内容。

　　卫忘恩：“……”
　　姜同语不主动打招呼，他还是得打，于是他迎上姜同语有些冰冷的表情，讪讪道：“学姐来了。”

　　“嗯。”姜同语简短回答。

　　察觉到今天学姐一来就低气压，他也不便再打搅，又像是缓解刚刚的尴尬，对着梁祝说：“组长怎么还不来。”

　　这次梁祝没回，姜同语却主动回了：“秃鹫的死亡报告出来了，组长和研究员在实验室。”

　　卫忘恩不知道这件事，他好奇道：“死亡报告？”

　　姜同语整理好东西，坐在椅子上，不留痕迹地看了对面正低着头检查的人一眼：“那只秃鹫之所以死亡大概率是因为某人的血。”

　　本来还一脸装作不听墙角的人瞬间朝对面看去，梁祝也不顾两人之间闹了矛盾，皱眉问：“是因为我的血？”

　　姜同语觉得她特装，那只秃鹫是新来的，她又不是不知道，但凡看过它的检测报告就知道，秃鹫身体健康，没有病症，除了沾到她的血之后突然死亡，因此，第一个被怀疑的当然是她，而且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特殊。

　　“是啊，这里有报告，”姜同语说，“不过，给你应该也看不懂。”

　　梁祝来不及管姜同语的阴阳怪气，她手脚冰凉，艰难地回忆之前的情形，想到在船儿岛的时候沾了她血的动物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为什么偏偏秃鹫就死了……

　　卫忘恩见她脸色难看，嘴唇都变白了，有些担心地叫她：“梁祝？”

　　梁祝听到了，但是她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只是朝卫忘恩摆摆手，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她瞥见旁边桌子上蓝霜还未来得及拿走的工作牌：“没事，不知道组长什么时候来……”

　　姜同语觉得好笑：“组长在实验室拿你的血给动物做实验呢。”

　　“什么？”梁祝“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姜同语。

　　姜同语被她的动作吓到了，皱眉看着她，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我看到组长和一个人带着冷藏箱去了201——”

　　“实验室”三个字还没说完，梁祝就拿起蓝霜的工作牌冲了出去，如果姜同语说的是真的，箱子里装的是她处理之后的血，那如果再有动物因她而死……

　　梁祝三步并作两步往二楼跑去，来得及，她听着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一定来得及。

　　不过几秒，梁祝跌跌撞撞来到二楼，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朝201实验室跑去。

　　工作牌被放上去。
　　“嘀——”
　　门锁一响，实验室的门打开了。

　　她推门进去，就看到房间内所有的狗都瑟缩地挤在角落里看向她。

　　这间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小灰被挤在最前面，它此刻哪里还有平时病怏怏的模样，而是一副应激之后等待死亡到来的样子。

　　梁祝颤抖地往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狗群中看去，心中快速过着201所有动物的名字：“小灰、小黑、黑白相间……”

　　是黑团——
　　昨天因为她的失误已经失去了小白，小黄也死了，曾经参加过‘深渊’挑战赛的动物在一点点减少。

　　她哑着嗓子去敲隔间的门，才发现这间门也是刷卡的。

　　梁祝仅凭着下意识的动作，手忙脚乱地把蓝霜的工作牌放上去，心脏砰砰直跳，希望还来得及。

　　“嘀——”
　　隔间的门打开，她立刻推门而入，第一次见到蓝霜穿实验服的样子，这样认真且一丝不苟的表情才显得她更像一个研究员。

　　里面的人注意到她来了，皱眉往这边看过来，旁边的机器轰轰作响，像是在催促着生命的倒计时。

　　黑团被架在一张小床上，四肢张开，因为过于害怕，身体瑟瑟发抖，看到她闯进来之后，发出阵阵哀嚎之声，像是在跟她求救，随着身体的挣扎，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她看着另一个研究员手中拿着一支针管，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她下意识想要冲过去，然而蓝霜却走过来拦住了她。

　　“梁祝——”
　　蓝霜攥着她的手腕，淡声道：“冷静点。”

　　梁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支细针管，她第一次觉得蓝霜的力气这么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组长，”她红着眼眶问，“能不能告诉我，那里面是什么？”

　　蓝霜一直看着她，却没有回答。

　　可正是因为她的沉默，才让梁祝更加确定自己的答案，她想要绕开组长，可是蓝霜用力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甩到了一边。

　　她看着口罩之下，蓝霜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手依然在挣扎，可以却被她死死压制住，动弹不得。

　　梁祝挣脱不开，只能放弃，她红着眼眶看着蓝霜，小声央求道：“组长，你放开我，如果今天我阻止不了，我会内疚一辈子……”

　　蓝霜看着梁祝虽然表面上在乞求，但是眼底依然倔强的目光，过了一会，确定眼前的人不再挣扎，她才缓缓松开梁祝。

　　梁祝看到蓝霜身上散发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可是那双棕色的瞳仁，平时带笑，现在她却觉得如此陌生，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她第一次感受到组长面对生命时如此漠然。

　　“黑团快死了，活不了几天，与其让它无意义地死去，为什么不让它做最后一点牺牲？”

　　梁祝不解地朝蓝霜摇着头，原来她和欧阳流丹一样，没有感情，缺乏同理心，就算是朝夕相处的同伴，也能不带任何感情，物尽其用。
　　她不敢苟同。

　　她第一次试图反驳：“可是，它也只有这几天时间了，让它好好过完最后几天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在它存在于世上的最后几天也是痛苦的？”

　　她想起姜同语给自己抽血时说过的话，以为顾林下要她的血是想要自己研究，但是从来没想到要把她的血注入到别的动物体内。

　　梁祝逐渐被蓝霜逼至墙边，她看着那双眼睛疑惑地盯着自己，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她耳边低语，慢慢让她紧绷的弦放松下来，蓝霜弯腰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梁祝，不要挣扎，放轻松……”

　　蓝霜的声音像是有股魔力，像潺潺的水声缓缓在她心头荡漾，洗涤着她焦躁的内心。

　　梁祝攥紧拳头，却被一双柔软的手缓缓摊开，四指被另外一只手侵入，与她温热的掌心逐渐贴在一起。

　　陌生的气息逐渐侵占她的躯体，她的大脑，她的思想，她想要挣脱，可那气息像是无时无刻存在她的身边，柔声安抚着她。

　　“梁祝！”
　　下一刻，一道男声猛地叫醒她，掌心温凉被驱散，那些包裹着她的气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猛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被自己推得踉跄往后退了几步的蓝霜：“组长……”

　　蓝霜看着闯进来的卫忘恩和姜同语，又看了梁祝一眼，而这时她已经恢复过来，跑到另一个研究员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针管给夺了过来。

　　研究员被她的莽撞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

　　蓝霜看着门口进来的两个人，大学生就是这样，青春莽撞，不计后果，眼看实验进展不下去，她只能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严肃道：“……你们三人，妨碍别人办公，扣工资！”

　　梁祝拇指摩挲着柔滑的针管，什么都没说，低着头乖乖认罚。

　　经过这次的事，她以后不敢轻易再跟顾林下做任何交易，对于顾林下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但是对于她来说，所有遇到的动物都是一条生命，应该被善待。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也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