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莫寻隐

3、第三十八章 潜伏

　　“少庄主来了。”
　　不知是谁先叫出这一声，引得大家都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城门处慢慢出现了一队人马，马蹄翻滚，尘土飞扬，转瞬间就冲到晾谷场。
　　为首的骏马仰头长嘶，稳稳地站在人群外侧，而马上的人飞身跃起，用极优雅的姿态越过人群缓缓落在晾谷场。
　　白衣英挺，飘然若仙。
　　“这小子内力不错。”趴在小窗上，乔恩摸着下巴赞道。
　　轻功讲究的是快，而这人却用极慢的速度表演了一场完美优雅的身法，若不是有深厚的内力打底，只怕一跃起就得直直摔下来。
　　“‘神剑庄’数百年不倒，多少还是有点底子的，可惜比武不是唱戏，架子漂亮没用。”卓云淡淡地说，他还在寻找，但那个神仙般出场的少庄主带的人都陌生的很。
　　“公子，你的武功是哪一派的？”
　　“杂派。”
　　南王府有钱有势，无论是军中教头还是江湖侠客都请的起，而卓云能胜过大哥的也只有武功这一头，所以他练的很刻苦，汇通百家，杂而精。
　　“武功讲究实用，战场上没人等你摆好架势才攻击。”
　　十二岁那年，他打败一个三流江湖客，却败在父亲的十名精兵手中。
　　于是，父亲的那句话就深深刻在脑子里。
　　等到十八岁真正踏入江湖，战场上生死搏斗总结出来的经验果然是对的。
　　大哥身子骨弱，父亲为何会请那么多人来教武功？
　　生辰过后，卓云跟父母算是心知肚明地和解了，虽然不能像普通家庭那般其乐融融，倒也相安无事。
　　此刻，这念头一上来，他不禁有些怀疑了。
　　难道，那些人是专门为他请的？
　　难道，父母是希望他从军来的？
　　“公子，开打了。”
　　乔恩兴奋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的战场，一身白衣的少庄主已经跟黑衣韦宗山缠斗在一起。
　　“赤龙刀”刀法凌厉，“凌波剑”招式优美，卓云没有看到“冲鹤剑法”。
　　百招后，“凌波剑”开始显露败绩。
　　“难不成‘神剑庄’要延续‘九连败’的神话？”
　　“未必。”
　　“神剑庄”与“赤龙刀”十年比武连败八次，每次都没挺过一百招，这是少庄主第五次出战，身手如何，大家都清楚。
　　果然，一百三十招后，少庄主手腕一震，“凌波剑”直飞冲天。
　　“冲鹤剑法。”乔恩惊呼。
　　剑离手，手却化掌为剑直取韦宗山的眉心，韦宗山挥刀急砍，堪堪退开一步。
　　此时此刻，有点功夫底子的人都开始明白过来，之前的那一百多招不过是前戏。
　　少庄主出手便是快招，一改过去的风雅优美，招招狠厉精准，丝毫不给韦宗山喘息的机会。
　　眼力差点的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能瞧见一团白影如旋风般把韦宗山层层包裹。
　　很快，十招后，韦宗山以极难看的姿态跌坐在地上，他的头发凌乱，黑衣褴褛，一脸茫然地看着手中断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败了。
　　而少庄主白衣翩翩，神剑回鞘，姿态从容地伸出右手。
　　他竟要拉起韦宗山？
　　“‘神剑庄’果然是唱戏出身，开局收尾都下足了功夫。”卓云冷笑一声，放下了小窗的帘幕。
　　“我们不看了？”乔恩疑惑地问，人不是还没找到吗？
　　“散场了还看什么，他带的那一队人左边第三个你记下了没？”
　　“白马黑衣，瘦的跟竹竿似的那个？”
　　所有人都在观看战局，随着少庄主的表演或紧张或放松，只有那人漫不经心地审视人群，乔恩想不注意都难。
　　“跟上他，近身跟踪。”
　　乔恩哀叫一声：“上茅厕跟不？”
　　“跟我出来的时候不是说除了吃苍蝇啥都干吗？”
　　“呃？”
　　叫你乱说，乔恩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神剑庄”连败八年之后终于赢了“赤龙刀”，作为靖州势力最大的武林世家，算的上是一雪前耻，重归靖州第一的宝座了。
　　这几天，快意楼天天爆满，生意好到掌柜的连请七八个伙计。
　　卓云依然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几盘简单的小菜，一壶竹叶青。
　　街上，人来人往，个个笑逐颜开，却都没有那个人。
　　“公子，我挖到二十年陈酿的桂花酒，要不要尝尝？”乔恩很习惯地提酒上桌，知道有楼主在，桌上就绝对没剩酒。
　　“你自便。”卓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习惯性地一口饮尽。
　　他并不是嗜酒的人，但这段日子习惯了竹叶青的味道，刺激更让他清醒。
　　乔恩拿起桂花酒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也不再搭话，风卷残云般开始扫桌上的饭菜。
　　整整两天一夜没吃东西，虽然自己擅长潜伏，楼主也不能如此使唤人啊。
　　“你不是带干粮和水壶了吗？”
　　“哪用的上，”一边往嘴里塞饭，乔恩一边含糊地说：“那地方都是靖州新秀，天天切磋武功，一个不小心我就得死在乱箭下，哪敢吃东西。”
　　“技不如人怨得了谁。”卓云冷哼道。
　　“听说今晚要来个大人物，我得多吃点。”
　　看着属下狼吞虎咽地埋头在碗里，卓云终于发觉自己是不是待人太苛刻了。
　　“你就没夸过手下人？”
　　曾几何时，就在是非楼院中，叶离如此问。
　　若她还在，此情此景，恐怕会更加指责吧。
　　“今晚我去。”卓云将酒杯放在桌上。
　　“呃？”
　　闻言，乔恩从碗里探出头来，呆了下。
　　自从是非楼走上正轨，楼主已经很少亲自潜伏了。
　　“你歇一天把自己收拾下，苍蝇都给招来了。”
　　“是，是。”乔恩连连应声，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神剑庄”一役翻身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靖州新秀开始以少庄主马首是瞻。
　　他们几乎天天聚会，白天打马过街晚上切磋武功，地点就在“如意赌坊”。
　　卓云伏在赌坊后院的一间屋顶上，借助旁边大树的阴影以及屋脊的阴影，在他这边形成一个完美的藏身处。
　　已经是丑时了！
　　晚饭时趁着守卫替换他潜进来，到现在整整四个时辰，里面的人也待了近两个时辰。
　　他们很安静，几乎不怎么交谈，十个人或坐或站，神情各异，有的激动有的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月影在移动，卓云随着阴影的变化转换着自己的方向，但他的耳朵一直贴在掀起一块瓦片露出的间隙处。
　　“姑娘，就是他们。”
　　终于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卓云忙换了下身形把眼睛贴上去。
　　明亮的烛光下，房里多出两个人，一男一女，只看得见背影。
　　他们不是从外面进来的，显然这房里有暗室。
　　黑衣黑发，那身形轮廓极为熟悉。
　　他的心开始跳的厉害——
　　“见过姑娘。”
　　“免礼，大家坐吧。”
　　声音带着笑意，很淡很轻，却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这一刻，卓云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是她！
　　就算看不见脸，他也能肯定声音的主人。
　　十个年轻人规规矩矩地坐在两旁的椅子上，声音的主人转过身。
　　果然是叶离！
　　只见她一身黑衣，长发用一条黑色缎带简单的束起，依然微笑从容地坐在正中太师椅上，而另一个黑衣男子就站在她身后。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卓云的视线有些恍惚，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一身黑衣，被他拉下面巾后露出一张平静安详的脸以及如墨迹般倾泻的秀发。
　　放佛就在昨天——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们彼此的身份都了解过了，所以客套话我就不说了，给大家的见面礼还满意吧？”
　　“恩，很好。”
　　“不错——”
　　——
　　十个年轻人都有些紧张，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满意程度。
　　“既如此，我也要看看你们的程度如何？够不够资格跟我走。”叶离招招手，身后的黑衣男子马上俯下身来。
　　“下手轻点。”
　　“是，姑娘。”
　　黑衣男子微微抱拳，身形一闪扑向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右掌直接切向那人右颈。
　　一时不备，那人急忙低头，左腿跟着踢出。
　　却不料黑衣男子左手忽现一把匕首，生生切下他的一截衣袖。
　　电光石火间，黑衣男子又扑向第二个人。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他用的时间或长或短，到最后都从对方那里拿到一样纪念品。
　　叶离微微笑道:“很好，这段日子大家都用过功了。”
　　她的赞赏让十个人更加难堪，就连“神剑庄”的少庄主也没能挡下黑衣男子十招。
　　这也算好吗？
　　“不出五年，大家都可以达到夜风的程度，只要你们肯努力。”
　　五年——江湖一流高手——
　　十个人面面相觑，诱惑也太大了。
　　“我们一定要离开靖州吗？”一个年轻男子紧张地问，他看起来不满二十岁，也是里面武功最弱的。
　　“男儿志在四方，是庸庸碌碌受父母庇荫还是五年后衣锦还乡，你们自己选。”
　　结果可想而知，大家纷纷表示愿意跟她走。
　　接下来，他们开始具体讨论一些难学的招式，伏在屋顶上的卓云越听越心惊。
　　不少招式近年来很少出现在江湖中，就算出现也只会是在死人身上。
　　她到底是谁？
　　招募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江风的暗示以及他们掌握的证据，那个答案越来越明显。
　　如果她真是那个人，怎么办？
　　卓云的脑子一片混乱，头一抬，碰到了屋脊旁的瓦片。
　　“谁？”
　　叶离轻喝一声，抬头扬手，一把短刀直刺向头顶斜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