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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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通七中的高三学生，周六傍晚才能回家，周日中午刚过就已经坐在学校里了。这就是他们的18小时周末。
黑板一侧写着鲜红的倒计时，离高考还有205天。整个教室安静得落针可闻，正前方的监控摄像头孜孜不倦地运转着，没人知道年级主任那双黄鼠狼般的眼睛，正盯着哪个班、哪个趴在桌上睡着的同学。
在这样停尸间一般的氛围里，走廊上响起的皮鞋脚步声就格外清晰。
啪嗒、啪嗒，360°环绕立体声，好像打定主意要路过学生们的全世界。
教室里更安静了，从停尸间进化为一片荒凉的坟场。
脚步声停在了六班教室门口。
有人抬起头，跟秃了半个脑袋的数学老师对上视线，又迅速低下头去，连从书包里翻东西都不敢。
“周末作业拿出来，我检查一下。”皮鞋西裤和衬衫包裹的肚腩从一排排低着的脑袋间路过。
学生们屏住呼吸，直到数学老师的手指敲在第一张桌子上：
“来，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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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作业的场合有三种人。
第一种乖学生，是可以顺利流畅不做作地翻出作业、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地摊开纸张、神清气爽地小手一挥，任由老师翻页检阅的；
第二种是自知理亏但尚存羞耻心，以老师位置为圆心、以三个同学为半径，在死亡范围之外始终狂抄答案，不到黄河心不死，战斗至最后一秒，死到临头没补完还会支支吾吾向老师道歉，并反省保证“我明天上课前一定补完”的；
但第三种就极为可恨，他们不仅不写，连挣扎一下都不愿意，向天向地向监控老师和自己的良心展示他们空空如也的试卷或者课桌，审判降临了就闭着眼睛吐出一句“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无需上诉”——简称“没写”，然后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他妈便的姿态，或者极其自然、恍若走秀般，自行逛出教室后门。
余潇潇属于第二种，她的作业似乎永远在写不完或者写不完的路上，此刻正在恳求她后排写完作业的学霸帅哥，卷子给她抄抄。
她同桌明显属于第三种，桌子上堆满各种书，课内的课外的草稿的涂鸦的，加上黑色水笔三两支，就是没有那份周末作业。
“余潇潇你等会儿，我先来的等我抄完！”余潇潇的后桌管劭笔下如飞，写“C”的尾巴都飞到纸张外面去了，cos和sin混在一起绕成麻花结，看得人发困。
“你他妈抄了两面了，你就说你尽力了老头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余潇潇看得心急，见缝插针地眯着眼睛瞟到几个答案，又怕自己的水平和学霸统一了不好，瞎摸着改了两个答案。
尚谨离作为被抄答案的学霸，此刻只能好脾气地帮他们盯着数学老师的踪迹。那厢揪到了一个作业全空白、趴在桌上睡的，老头停下来对着他破口大骂。尚谨离转头对两位还在奋战的同窗说：“到桌上抄吧。”
余潇潇和管劭笔下不停，嘴角同时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在唾沫横飞的嘈杂里，尚谨离无所事事地看到了他的前桌，也就是余潇潇那位摆烂之王同桌，梵祁。
这姐们倒是没有趴下睡，只靠在椅背上发呆。头发都乱糟糟的，有一绺都没扎进发圈里去，挂在颈侧。发质目测很硬，刺棱棱戳着皮肤，她也好像没感觉到。
他试探着问，问那姐们的同桌：“梵祁写完了吗？”
“写个屁！”余潇潇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赶紧埋下头去装鹌鹑，“我刚刚就问她要的卷子，你猜怎么着，她卷子比我脸都干净，连个名字也不写！还问我今天几号，估计是中午睡傻了！”
尚谨离：“……好吧。”
数学老师激情澎湃地骂完，终于从后面绕到这里。余潇潇抄得差不多，解答题过程写了个大概，空了最后三道题，打算头铁地说不会、还在想，祈求老头给她法外开恩。
扭头一看梵祁还是无动于衷，一只手伸到后面，在书包里摸索着什么，摸了大半天也没个动静。
她看得心急，再次提醒道：“老头昨天说，这次试卷还不写的，之后可能一段时间不能进门上课，虽然他最后还是会放人进来吧……但你真不挣……”
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款款而来的数学老师。
老头停在了梵祁的身后，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那没有作业的桌面。
梵祁无知无觉，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觉悟，字正腔圆：“数学课？上个鸟。”
……
——看管劭的表情，他可能需要一个呼吸机，已经快要昏死过去了。尚谨离闭上了眼睛，把头深深地埋下去，似乎已经在执行默哀流程。
数学老师向前一步，进入梵祁的视野，在她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声音中蕴含着压抑的怒气：“作业拿出来。”
梵祁抬起眼皮，望进数学老师的眼睛，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止言又欲。
“我们的高考卷，导数会放在第19题。”
数学老师：“？”说的什么鸟话？
特么，导数平常在22题，顶多21题，19题是忽悠鬼呢。
数学老师：“拿出来，写了没有？”
“没写。”梵祁轻飘飘地道。
她在书包里摸索的那只手终于伸了出来，指尖夹着一张厚实的、带着折痕的纸。
“啪”一声，她把那张正方形的纸拍在了桌上。
余潇潇纠结了半秒钟，好奇心战胜了对数学老师刻在DNA里的恐惧，探过头去。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堪比遗照的大头证件照片，照片上的女生被摄影师拙劣的技术拍得一脸死气，只有那双上挑的丹凤眼，用睥睨众生的犀利眼神扫视纸片外的每一个人。
——这照片居然特么的，长得跟余潇潇不交作业的头铁同桌一模一样！
她看了一眼纸片上方的标题，终于没忍住，与数学老师和后排抻着脖子的管劭异口同声：“——高考准考证？”
20XX年东江省普通高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准考证
准考证号：XXXXXXXXXXXXXX
考生姓名：梵祁
“我的高考准考证。”梵祁顶着数学老师的目光，大大方方应下了，无所畏惧，“物证已经有了——理论上说，我的高考已经结束，并且顺利毕业了。所以，现在要查我的作业，你没有这个权利。”
“……”
数学老师的表情变幻了足足十秒钟，微微颤抖的手指捏起那张准考证，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你跟我出来一下。”
梵祁却在他话音落下前猛然起身，一把夺回那张准考证。纸张被空气和手指撞击、撕扯，发出清脆的撕裂声。
她只简单扫了一眼不幸身亡的准考证，面上情绪不显，却在下一秒做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举动——
撸起袖子，对准数学老师那被西装裤包裹得圆润紧实的屁股，提气，抬腿，狠狠踹他妈的一脚！
在全班同学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数学老师连滚带爬地摔出了教室。
梵祁同学把手中那张纸放在桌上，用手拍了拍灰，抚平撕裂的地方，按照纸张的折痕叠好，揣进裤兜里。
她的袖子还没完全放下，左手劲瘦的小臂露出来半截，手腕上缠着一大串佛珠。
她没有坐下，只是转过身，朝向了我。
“你好。”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一阵系统卡顿的电流声滋滋滋地响，密集到让人严重不适，感觉整个脑子都要被锯开了。紧接着我感觉到一阵昏沉，系统报错的声音一闪而过，我眼中眩晕非常，身体一软就要倒下去。
有两只手一左一右扶住了我。我失去了几秒钟的意识，再度睁眼时，身体依然被人架着，视野中只有梵祁和那个叫尚谨离的学霸帅哥盯着我。
梵祁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桌边站着，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股寒意窜上我的脊背，我才发现她的眉眼比寻常女人都要锋利，那双辨识度极高的丹凤眼不说，眉毛又粗又浓、眉峰高耸，隐入细碎的刘海中。瞳孔凝聚度似乎很高，看过来的时候像猛禽盯住猎物，和她对视竟然比数学老师还要让人害怕。
我有点觉得不适了，感觉她在用某种奇幻的方式霸凌我。
这女人对我开口，声线低沉而森冷：“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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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从几分钟前说起。
作为一个高中毕业生，我拥有一个漫长无忧的超级暑假。家里人给我买了高配置的手机，还有可以玩最新全息游戏的头盔，我就去下载了好几个游戏。
这款游戏叫《第一视角》，虽然我没有下载它的印象，但是这个游戏图标是黑底白字，四个宋体印刷字做了一层仿古的金边，出于好奇心，我第一个打开了它。
通过未成年人游戏认证、同意游戏声明和条款后，浮在眼前的屏幕上依然是干干净净的黑底，只有“开始游戏”四个字飘在屏幕中央。
没广告、没营销、朴实无华，这谁不点啊？
——于是点完，我就连人带魂，出现在这个地方了。
我最初登录的地点应该是这个写着“高三（6）班”的教室门口，身体不受控制地走进去，看见一群埋头苦学的学生。——倒计时205天，高三么，我刚刚经历过的痛苦岁月。于是我一下子触景生情，身体比脑子先懂了很多东西，自然地对这群学生心生怜悯。
奇怪的是，没有学生发现我的存在，而我再度想起我刚刚在玩游戏、准备拿起手机看看怎么回事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东西。
准确说，是一个雌雄莫辨的电子音。
“你从小就有成为主角的梦想。加盟《第一视角》，让你不切实际的愿望有了通路，你在这里会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拯救众生，打造属于你的英雄世界。”
“输入主角姓名：白普。”
“世界的开垦需要伙伴。依据主角真实年龄，已经为你匹配专属伙伴招募点。白普，你的世界之旅也将就此启程。”
“身份信息载入完毕——”
“欢迎来到成通七中。”
好吧，虽然有点突然，但是除了不能自选姓名、只能输入我的真实姓名“白普”之外，其他游戏体验都还算良好，所以我选择静观其变。
学生们暂时看不见我，所以我选择站在第二、第三大组的中间，也就是整个教室的正中间，方便观察整个教室。右手边是一个看起来比较好动的男生，皮肤黑黑的，我眼前出现一个提示框，告诉我他叫管劭。
他前面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少女，系统也告诉了我她的名字：余潇潇。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我欣赏一下少女的精彩的建模，数学老师就闯进了教室。这股子检查作业的既视感太强，作为几天前还在考场征战的一代天骄，我实在没办法镇定自若，只有视野左上角浮现出来的“伙伴招募点”提醒我，我不是其中一个学生，不需要苦逼地交作业——
再然后，就发生了上面那样的事情。
苏醒过来时，我一时间只能看到梵祁一个人。到了这份上，NPC说话依然没有字幕，只有提示框里的姓名，“梵祁”两个字红得像能滴出血来。
可是……她居然看得到我？她什么时候看到的？
看其他人——尤其是管劭和余潇潇的反应，这两个人不像是能看见我的样子。
难道这是游戏设定？比如梵祁和尚谨离，以及我身后扶住我的两位仁兄，是比较重要、可以对话的NPC？
按照正常的自由探索类游戏的套路，他们其实已经被植入了我的相关信息，所以凭借系统给出的说辞来回答准没错——
我扬起一个笑容：“我是来招募伙伴的。”
梵祁皱了皱眉。
“什么招募伙伴？”
看她的表情，像是完全没听说过……这跟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然而，被那样凶残的目光注视着，我只得硬着头皮，根据系统的信息胡扯下去：“我接到了一个任务，需要开垦这个世界。有人告诉我可以在这里招募伙伴，所以我来碰碰运气。”
这回梵祁的表情有了松动，不再那样咄咄逼人：“哦。”
——有戏！
还没等我收到梵祁的进一步回答，另一个声音就施施然响起：“你疯了，快去看看医生吧。”
“……”
我看了一眼系统提示，说话的是学霸尚谨离的后桌，一个高个儿帅哥，满头卷毛，名字叫郑澜澜。
这叠字字的ABB让我疑心他和余潇潇有什么联系，但是系统没有给出相关提示，我也就暂时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游戏的交互性很强，至少这些角色的即时反应非常逼真。看我目光游离、注意力涣散，梵祁明显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我真的有点害怕，这个女人下一秒就会变身成操着菜刀砍人的泼妇。
当然，我也观察到了其他人：尚谨离估计就是那种很温柔、有点孬弱的三好学生吧，这么久表情都不变一下，嘴角那抹弧度像半永久雕塑似的；郑澜澜则是一脸玩味和好奇、甚至有些戏谑，妥妥是个危险分子。
——没戏。他们真的不知情。
意识到这一点，我终于开始慌乱起来。质问的目光有如实质，凝成刀片探进我的头皮，在大脑沟回的纹路之中来回刮擦。
骑虎难下了，我只能寄希望于我的游戏系统，那个雌雄莫变的电子音……
“检修成功！已修复系统漏洞，自动升级完成！”
“恭喜白普开启伙伴招募功能！”
是系统的声音！
得救了，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面前弹出了信息面板，梵祁、尚谨离、郑澜澜的角色数据铺展在我眼前。我才发现他们仨的名字是标了红的，余潇潇和管劭的名字就是灰色——可能意味着我没有办法和他俩建立沟通吧，挺可惜的。
很快，另外两份数据也弹出来，名字分别叫肖奕杰、汤知锐，来自我的身后，估计是刚才扶着我的两位。当然，在我能站稳的时候，他们已经松开了手。
“系统系统，”我在脑子里呼唤，希望能够得到回答，“我查看信息面板的时候，交互功能是默认关闭的吗？会自动中断和NPC对话吗？”
系统不负所托，迅速回答了我：“不会。”
我喜出望外：“好的。”
“……”等等。
它说“不会”？
我缓缓一个问号：“……啊？”
我：“那现在为什么这么安……”
我的话讲不出来了。
仔细看的话，面板其实是透明的，我目睹了面板之后，那三个人的动作。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研究尚谨离手里的东西。那东西是个方块儿，薄薄的一片，蓝色透明底印了白字……跟我视野中覆盖着的信息面板一模一样。
郑澜澜隐隐约约蹦出一句脏话，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祁哥，你武力值这么高，那些‘一掀八块腹肌，一拳三个混混’的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尚谨离还是那个笑眯眯的表情：“好厉害，不愧是梵姐。”
梵祁一脸冷漠：“假的。”
……
我现在相信是我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