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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随笔 九冬23著 (部分引用网络)
      2023/8/28 19:23

      陈安死后的第二年,我去了西北。

      我叫程安,28岁,是一名外科医生。

      开车从上海出发到甘肃省金塔县,将近3000公里,历时六天。我从璀璨耀眼的魔都来的贫瘠荒凉的西北。

      这里是陈安工作的地方。哦,忘了说,陈安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一员,他大学就开始从事这类工作,毕业后去了西北。

      我们的相遇很有意思,暂且不提。

      我到金塔县后先去了金塔县安安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这个保护协会是陈安创立的。安安,取自我们俩的名字。

      “程姐。”周末凉已经在门口等我了。周末凉是陈安的大学师弟,他大学毕业后就来了这里,和陈安一起从事野生动物保护工作。

      周末凉把我的房车停在了里面。我和他走进这里,我看着墙上贴的照片,比上次多。

      “他的屋子还在吗?”我问周末凉。

      “在。”

      “老大走后他的办公室一直都在,里面的陈设也没动,我们只是打扫一下卫生。”

      “我想去看看。”我没管周末凉,径直走向他的办公室。

      推开门,里面的设施和以前差不多。就连桌子上的合照还在。脸上滑过一股热流,哦,眼泪流了。

      墙上挂着许多锦旗,政府送的、林业局送的、个人送的……

      合照有两张,我那张之前和陈安吵架的被我撕了。

      吵架的原因是我不想他去西北,我不想他做这么危险的工作。他不肯,吵架的时候我拿出那张照片。

      “你真的要去吗?”我把照片举在他面前。合照里我和他站在桥边,后面是江南水乡。那天我们一周年纪念日,他带我去了苏州。我当着他的面把照片撕了,扔到垃圾桶里。

      “安安。”他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垃圾桶里的合照,他轻声喊我的名字,是那样的温柔。“我想去建设西北,那是我妈妈的故乡。”

      这天,他和我说了好多事。从他刚出生到现在,他爸爸和同村女人跑了,村里人说他妈妈守不住男人,外婆外公早已去世,舅舅不愿意让母子俩回家,他妈妈便带他来了上海。

      他说,爸爸走后妈妈将他的姓改成陈。他妈妈叫陈倚曼,是甘肃某个贫穷县城里唯一的大学生。大二那年,被亲弟弟忽悠回家被迫嫁人。

      陈倚曼在上海很努力,省吃俭用。第六年,她在上海郊区买了套两居室,到此为止,母子俩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后来,陈安考上了北京的985,陈倚曼可以好好享受生活了。

      陈安大三那年,他接触到野生动物保护工作。同年,陈倚曼因为癌症去世。陈安将陈倚曼的骨灰带回西北,陈倚曼总说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对不起她的是人,不是那辽阔的大西北。

      陈安大学毕业后去了西北。

      我大学学的是临床,大五实习的时候妈妈安排我去了甘肃。

      12月的甘肃好冷,那天飘着雪,我和他在医院相遇。

      他手臂内侧有很大一道划痕像是被动物抓伤的,我拿出纱布给他包扎,习惯性的扎了个蝴蝶结。

      “啧。”

      “怎么了?”我抬头撞上他的视线。陈安眼底的笑意早已藏不住,却还是假装严肃。

      “你给我一个大老爷们系个蝴蝶结?”

      “啊?”我看向纱布,糟糕!“不好意思,我重新系。”

      陈安把手撤了回去,“不用,挺好看的。”

      实习期结束,我回了上海。

      跨年那天,我和朋友去了外滩。人很多,我和朋友走散,她给我发了一个定位。我看着手机往地图点上走,没注意看路,我撞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里。

      我抬头,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程安。”我朋友从后面叫我。我转身,看见江薇宁和岑允。

      我身后的人突然开口“你们是在叫我吗?”他看向我朋友。

      江薇宁和岑允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我。

      “我叫程安”我指了指自己。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我叫陈安,耳东陈。”

      江薇宁和岑允相视一笑,“帅哥。”岑允开口“一个人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陈安摇摇头“不是,我在等我朋友。”

      岑允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好吧,那我们先走了。”

      我和陈安点头告别。

      餐厅是江薇宁定的,点菜的时候江薇宁接了个电话,她说要去接个朋友。

      “你好。”陈安坐到了我旁边。

      江薇宁去接的朋友是梁瑞,梁瑞是江薇宁的青梅竹马。至于陈安,他和梁瑞是大学室友,之前就听梁瑞说过他有个朋友在甘肃做动物保护工作。我没想到那个朋友就是陈安,更没想到陈安与我的名字如此相似,梁瑞也没提过啊。

      见我和陈安不说话,岑宁便为我们引出话题。

      “陈安,听说你在甘肃工作,我们安安也在那待过一年。”岑宁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在我和陈安身上来回扫射。

      “嗯。”陈安搭话“有幸在甘肃见过程小姐。”

      我面露疑惑,他解释“蝴蝶结。”

      我转过头看他,原来他就是那天给我伞的人。

      包扎完以后他就走了,下班的时候雪越来越大,我没带伞。反正公寓离医院也就十分钟。我正打算把外套脱下,旁边递来了一把伞,“小医生。”

      我抬头,陈安带着口罩,眼睛被头发遮挡。他把伞塞进我怀里,一个人走了。他穿着冲锋衣,雪落在身上,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雪中。

      “你的伞我还收着。”晚饭结束后陈安要去买单,我跟了上去。

      陈安转过头,笑盈盈的说“真的吗,小医生。”

      又是这个语气,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雪天。我心一愣,“嗯,想着总会有遇到,就留了下来。”程安向同事们打听过他,一直遇不到,回上海的时候索性带了回去。

      陈安拿过账单,“刷卡。”

      程安从包里拿卡递给收银员“我来吧。”陈安接过,把自己的卡递给收银员,“说了我来。”

      后来几天,我会借这个理由约他出来吃饭。

      新年那天陈安在我家楼下等我,他说给我准备了礼物,是个大箱子,我请他帮我搬上去。

      “方便吗?”他问。

      “我一个人住。”我工作之后就出来住了。

      电视机里放着春晚,他把箱子放在客厅。

      “我先走了。”我向我告别。

      “陈安。”我叫住他,这一个月的相处让我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你没什么要和我说吗?”我问他。

      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陈安有些结巴

      “陈安。”我扬起嘴角,眼睛看着陈安,他的眼里也只有我一人。“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似乎听到了陈安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陈安不说话,我就看着他的眼睛。

      “陈安…”话还没说出口,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这晚,我和陈安在一起啦。

      新年第二天,我把他骗回家了。爸爸妈妈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陷入沉思。“这位是?”妈妈看着陈安。

      “男朋友。”我笑着说。

      妈妈笑了笑,“小伙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家那里的?爸爸妈妈还好吗?”

      陈安一一回答“我叫陈安,耳东陈,比安安大两岁,目前在甘肃做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甘肃人,5岁来的上海定居,爸妈都不在了。”

      “妈!”我对陈安并不了解,之前的相处也没问过这些。你问我喜欢他什么,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个雪夜,我的心认定了他。

      爸爸妈妈在厨房忙活,我带着陈安进了我的房间。我向他介绍着柜子里的奖杯奖状,他还是那样笑盈盈的看着我。

      吃过饭后陈安将我送回家,下车前他问我“安安,你对我没什么好奇吗?”

      我想了想,“好奇是肯定有的。”我看着他,“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等你哪天愿意告诉我,我再听。”

      他低头笑了笑,我趁机亲上他的脸,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下车了。

      “陈安,明天见。”我向他摆摆手,转身跑进居民楼。

      我没来得及看他的反应,毕竟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嘛。

      我趴在床上,给陈安发消息“我到家啦。”

      他几乎秒回“嗯,早点休息。”

      “程姐,程姐。”有人叫我?我睁开眼,怎么睡着了……我抬头,是吴佳,他是安安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一员。

      真该死,我怎么在陈安办公室睡着了……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我向她告别,找了一家酒店。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我看着那张照片,慢慢睡去。

      梦里,我回到了那个夜晚。

      我渐渐理解陈安为何对甘肃有这么深的执念。三天后,陈安登上了去甘肃的飞机,为时八个月的异地恋开始了。

      “陈安,我好想你…..”

      某天下班路上,我还在和陈安打电话吐槽上班时遇到的奇葩同事,旁边突然冲出一辆货车撞上了我。

      两车相撞,陈安那头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陈安趴在床边,脸上尽是疲惫。

      此时护士来查房,“你醒了,我去叫医生,顺便通知你父母。”她看了看陈安“这几天你男朋友一直守在床边,羡慕啊。”

      陈安听到动静也直起身子,即使脸上笑意满满也遮掩不住这几天的疲惫。

      “我躺了多久啊?”我轻声问他。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四天…没事了,没事了。”

      爸爸妈妈来了,我让陈安先回家,他和爸爸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货车司机酒驾没系安全带,当场死亡。我命大,勉强捡回一条命。我拿手机发了条朋友圈“痛失爱车【心碎】”

      朋友圈发出后陆续有朋友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一一回复。

      自从那天过后陈安就没来看过我,给他打电话没接,他说他在忙。出院的时候他也没来,梁瑞说他回甘肃了。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那就直接飞甘肃好了。我问了梁瑞陈安工作的地方,下飞机后直接去那里。

      “安安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到门口后我的眼睛被这个牌匾吸引,安安。

      我拖着行李箱走进去,“请问你认识陈安吗?”我拉住里面一个工作人员“陈安的办公室在哪?”

      她打量着我,眼睛忽然一亮“嫂子啊,陈哥在外面办事呢,马上回来,我给他打电话!”她拉着我往里走,进了一间屋子。陈设与陈安家相似,这应该就是陈安的办公室吧。

      我坐在沙发上,女孩给我到了杯水“嫂子,我去给陈哥打电话。”女孩走了,我在屋子里转悠。桌上有一张照片,是在苏州那张合照。

      陈安大概是跑着进来的,他进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汗珠。

      “你怎么来了?”他走近,坐到沙发上。

      我看着陈安,“陈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不说话,将我搂进怀里。

      我躲开,又重复这句话“陈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车祸那天,在我电话结束后40分钟,陈安就登上了回上海的飞机。那几天妈妈也病倒了,陈安让爸爸照顾好妈妈,我有他。

      事发后陈安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要是自己在她身边就好了,但他又不能放弃在西北的工作。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离开程安。

      可他低估了程安对自己的爱,他没想到程安会来西北。同时,他也没料到自己竟会对程安如此着迷,在听到程安的消息后义无反顾的去找她。

      “安安。”陈安低着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会留在甘肃……我们不会一直走下去的。”

      陈安将我送回酒店,他提了分手。他让我早点回去,让我去过新的生活,让我找个适合自己的人。

      可是陈安,你不是说会一直陪我走下去吗?

      骗子。

      大骗子。

      混蛋。

      次日,我回上海了。是爸爸来接我,他给我带了束黄玫瑰,已逝的爱。妈妈在家里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讨论着新闻。他们没问我去甘肃做了些什么,大概梁瑞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吃完饭后妈妈拉着我去逛街,小时候心情不好总喜欢去商场买买买。

      我尽量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我就没时间想陈安了。

      又一年冬,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我与陈安再次相遇。

      “陈安。”我叫住他。

      他看着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两年了陈安,我们已经两年没见了。

      我扑进他的怀里,像四年前那样。只是这次,我是故意的。

      “陈安……”两年的思念在那一刻全部涌出。

      他紧紧抱住我,“安安。”

      “滴滴..滴滴..”闹钟响了,我拿起床边的手机,九点整,今天约了和吴佳一起去孤儿院。陈安在世时没工作就会去孤儿院看那些孩子,现在他走了,交给我吧。

      安安天使院,一看就是陈安起的名字,好幼稚。

      忙完之后我去了保护协会,在陈安的办公室里,趴在他曾经办公的桌子上。

      那晚过后我们又和好了,第二天陈安带着我开启自驾游。他说先休息一年,这一年他都和我在一起。

      我们去南京的梧桐大道、去苏州体验江南水乡、去东北看比人高的雪、去北京见证国旗升起、去平潭看蓝眼泪、去长沙橘子洲和毛主席合照、去海南跳伞、去植物王国云南、去四川看熊猫、去西藏见到了布达拉宫、去西安看大唐盛宴……车渐渐使入西北。

      在陈安的带领下我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草原上的牛羊和窑洞里的面香。

      瓜果飘香和那牧歌悠长。

      可可西里无人区的浩荡。

      边塞外绿色的戎装,热情的西北民风和淳朴的姑娘。

      贫瘠的土地上长出了傲人的苦水玫瑰。

      孤雪散落大漠,烈酒对饮长天。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12月,我们结束了十一个月的自驾游回到上海。

      跨年那天,外滩、餐厅,朋友家人们见证了陈安的求婚。

      这年,我26岁。

      2月6日,我与陈安领证了。我成了他合法的妻子,我们将永远幸福下去。

      三月,安安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要在上海创立上海分会,陈安负责。

      五月,陈安去了甘肃,他要把那边的工作与别人对接。他说他很快回来,他会陪我一起过520。

      5月19日,陈安在甘肃省张掖市肃南裕固族自治县沙龙滩草原救助野生藏羚羊意外去世。

      明明还有一天我们就能见面了……

      陈安家那边的亲戚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他的骨灰是我去领的。

      骨灰分成三份。一份留在上海,这里是陈安长大的地方;一份做成吊坠,我留在身边;一份带去了西北,撒在了他誓死守护的西北大地。

      我沉沉睡去,再也不醒来。

      ———全文完———

      2023/9/4 23:39
      九冬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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