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绮梦回》错踏光阴kikyou

13、汉宫遗址

　　夜，初夜，深秋的初夜。
　　陆小凤和花满楼牵着马走在长安的大街上。
　　马是长安最好的马，驮着江南最好的酒。
　　陆小凤一次性把花满楼带的百花酿都带了出来，一坛也没剩。
　　他们本不想这么早出来，但是城南的大门在戌时三刻就会关上。
　　他们是最后一批出城的人，出城后没多久，就听到了大门自身后缓缓地关上。
　　门关上了就回不去了，直到第二天的卯时三刻。
　　当然，他们二人也没想过要回去。
　　出了城门，往西南走不远，渐渐地就是一片玉米地，零星几个房屋，远没有城里的错落有致。
　　关中平原物产丰富，自古便是长安城赖以生存的基本。
　　陆小凤到不会去想这些，物产丰不丰富都不影响他的衣食，他现在只关心花满楼要带他去的地方是哪里。
　　毕竟在这么一个虽不能说荒郊野岭但也绝不会有楼亭的地方，他实在想不出要去哪里喝酒。
　　花满楼走在他的身边，一直没有说话，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东西。
　　大约走了约5里地左右，就在陆小凤无聊的都想唱歌的时候，花满楼突然开口道：陆兄，这附近，可能看到一座高台？
　　陆小凤不明白花满楼为什么要找个高台，不过他还是借着月光打量起了四周。
　　花满楼说的果真不错，就在他们的西南方约1里地的地方，屹然树立着一座高台。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清冷。
　　花满楼听到陆小凤的回答，高兴的说道：就是那里，咱们过去。
　　陆小凤虽不解，但还是跟着花满楼走了过去。
　　这高台远看似是光秃秃没有一点生机，走近了看，原来还是有很多植被覆盖在上面，只因大多是低矮的蕨类，所以在远处陆小凤并没有看清。
　　“陆兄觉得，这是哪里呢？”花满楼望着高台问道。
　　陆小凤若不是知道花满楼是在很认真的问他，一定以为他在开玩笑，这地方啥都没有，只有一个台地，谁能知道是哪里。
　　花满楼似是也没打算听到陆小凤的回答，而后又说道：我们上去吧。说完就先陆小凤一步略上了高台。
　　陆小凤也施展轻功，落在了花满楼的身边。
　　只听花满楼又说：陆兄从这里往北看，能看到什么？
　　陆小凤依言北眺，目所能及的范围，除了荒草，就是黄沙。杂乱的野草随意的生长，似是很久很久都未有人前来。
　　陆小凤只能苦笑道：什么也看不到。
　　花满楼似是知道他的回答般，淡淡地笑道：这里一定很荒凉吧。
　　陆小凤点头道：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荒凉的地方了。如果不是在西安城附近，我一定以为自己又去了哪个孤山里游荡。
　　花满楼闻言笑了笑道：那你一定想不到，这里曾经是长安城最庄严地方，就是巍峨的紫禁城，也不及它的九分之一毛。
　　陆小凤隐约能感觉到什么，但是他抓不住。
　　花满楼接着说道：你什么都看不到是因为你只看到了杂草，被草覆盖的地方，你看不见是正常的，因为谁也看不见。
　　陆小凤转头看着花满楼说道：这么说，那你是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了？
　　花满楼的笑意更深了，依旧“看”着北边那一片“荒原”道：这里有一座宫殿，一座用花椒花朵砌成的宫殿。陆兄觉得这里应该是哪呢？
　　陆小凤终于明白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什么了。一座用花椒树的花建造的宫殿，就只有椒房殿了。但是，千年的时光已过，椒房殿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了一排排的地基和杂乱的野草。野草覆盖住了地基，所以陆小凤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花满楼本来就看不见，所以他能看见最美的宫殿。
　　因为这里，本就不是用眼睛看的；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因为这里，是用心看的。
　　花满楼有心，他用心去感悟世界，所以他能看到一切，未央宫的一切。而陆小凤只会用眼，所以他看到的，只有遗址，被荒草覆盖的遗址。
　　这里就是汉长安城的未央宫，他们站的高台，可能是唯一一个留下的，见证了大汉庄严的地方。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陆小凤明白了花满楼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了。
　　“只可惜只有未央宫我们还能找到，长乐宫和建章宫，我们却无处去寻。”花满楼不无遗憾的说道。
　　“但是你却已经在心里，把它们都描绘出来了。要说遗憾，我才是什么都看不到的那个人。”
　　“史书上记载，长乐宫在未央宫之东，建章宫和未央宫以飞阁撵道而通，只是现今，都已不在了。”说到这里，花满楼似有无限叹息。
　　陆小凤却觉得，花满楼实在不应该叹息的，于是接口到：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天道本是轮回，又何来在与不在之说呢？就算我曾有幸见过现今帝王居住的巍峨红墙，但也难保哪天也化作了一堆黄土，被滚滚的红尘淹没而去。但是它们曾经存在过，这就够了。就算我们看不见，这头顶的月亮，总是可以知晓的。
　　花满楼听陆小凤如此说来，自嘲道：还是我太过于以尘网自缚了。你说的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三千大千世界，空和色本为一体，无形和有形，又有什么分别呢？就像人所以会死亡，是因为人有形；若人无形，还有什么死亡可谈呢？有形的终将逝去，唯有无形的才会长存。这未央宫不也是经历了从有形到无形，如今才能长存于世嘛？
　　陆小凤见花满楼越说越不对劲，便开口道：怎么听着你才更像个和尚，小表姐莫不是弄错人了。
　　花满楼知他是在转移话题，也不在接着刚才的感叹说下去。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花满楼，在这样一个月夜，又是这么一个地方，最能让人感叹世事之无常，兴盛衰败不过一瞬，人生苦短，怎可与天争。
　　陆小凤摸摸自己的肚子，他的初衷可是出来喝酒的，现在酒和马都在下面，这可不像是…….
　　陆小凤还没想完，花满楼就像是知道他的心事似的说道：陆兄莫不是想着马上的那几坛子酒了？咱们这就下去，往西南方向走去，如果我所记不错，沧池就在那个方向。咱们就在沧池的附近对饮可好？
　　陆小凤听到可以喝酒，自然是高兴的连连道好，还没等花满楼反应过来，已经一个箭步跃下了高台。
　　花满楼无奈的摇摇头，最后“看”了眼“椒房殿”，也飞身下了高台。
　　就在飞身下跃的那个刹那，花满楼突然想到了苦瓜大师曾常说的：“世间本来无一物，又到何处染尘埃”。
　　红尘之事多烦忧，莫要太看重；兜兜转转千百年，不过一场空。

　　ps：这里写的是西安的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我不太清楚它在明朝的时候是不是在城墙里面，这里就默认不在城墙里。那个高台是前殿，前殿的北边就是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