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23、23

　　天一黑，旋转木马边的马路上人多了起来，大多席地而坐等待烟花，而徐云柚四个人则是在美妙屋外的椅子上坐着，不仅人少，也看得清楚，不需要凑到人多的地方。

　　四排座椅排列好，手机屏幕显示的点亮只有10%，周意焦急忙慌拿出充电宝，线头插入，边上的风扇也被她顺手关掉。

　　徐云柚双手放在膝盖上，靠着椅背凝望远方，城堡的灯光美丽，接下来的烟花会更好。

　　林矜把拿了一下午的本子放在她手背上，低头继续玩着手机。

　　外层是小熊□□的图案，边上卡扣小心打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名字，徐云柚惊喜地看着，心情无法言喻，她没有勇气做的事情，林矜替她完成了。

　　后面所写的文字让徐云柚呆愣，很长时间无法从本子上移开视线。

　　【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你，能给她比一个爱心吗？】

　　下面贴着小熊比爱心的照片，微微弯腰，双手抬高最后落在头顶，一只脚翘起来。

　　【我们现在还是学生，能对我们加油鼓气吗？】

　　两只手都竖着大拇指，距离和刚才那张照片不同，突然靠近拍照的人，大拇指差点贴在上面。

　　【我们抱一下吧，我代她拥抱】

　　林矜和小熊□□的照片贴在后面一页，一个大头一个小头，即使隔着玩偶服，清楚的只是工作人员扮演的，但这瞬间，在徐云新中华，它就是真实存在。

　　徐云柚仰头止住泪水，哽咽得无法说话，烟花也已经开始，她却没有心情去看。

　　说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滋味，如果柠檬是酸的，那现在的心便是苦涩，在她犹豫不决，做出不去的决定时，已经有人替她勇敢地向前行走。

　　林矜笑着把书页合拢，卡扣弄上，安慰道：“多开心的一件事。”

　　徐云柚嗯了声，烟花依旧在天空闪耀，不及身边人做的这件事，炎热的天气站在太阳下接近一个小时，悄无声息帮她做这件事，心底隐藏的悸动慢慢发芽。

　　“你就不能拍得好看些，真的太丑了。”
　　“怎么了？我这个还不好看，你长得不行。”
　　“去一边，看看你歪瓜裂枣的。”

　　徐云柚被两人的争执声吵到思绪渐渐平静，眼角没有掉落的眼泪被林矜悄悄用指腹擦掉，温柔道：“柚子，童话世界美好，生活和人生也会找到美好，它不会一直糟糕的。”

　　徐云柚侧头注视林矜，嗓子像是被堵住，良久后闷闷地嗯了声。

　　烟花结束后一切都变得安静，人们纷纷不舍得离开，有的几次回头望向身后的城堡，一旦踏出这个门，便是现实世界。

　　跟着大部队行走，四人在道路的最中间，徐云柚低头看着林矜发给她的那几十张照片，从他排队开始便拍下每一个行为，不是对着他，但只看照片却很开心。

　　林矜垂头见她，脸上洋溢着笑容，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移开一寸，他双手放在身后抓着，很是得意地行走，做的事情有意义，也会让人开心。

　　“好多人，我们去后面。”周意拉着人火速奔跑，四人赶在列车关门前顺利地站稳，都是和她们一样手上拿着许多玩偶，还有的直接拿袋子装。

　　徐云柚靠在车头的门上，拥挤到要揽着周意才可以避免不碰到陌生人，接连几次移动脚步往边上靠。

　　林矜捏着她手腕把人往自己这一侧，然后向前走一步，自己把她和前面的人群隔绝，淡定地抓着扶手继续低头看手机。

　　两人之间只隔了玩偶，徐云柚手臂时不时会碰到林矜身前的衣服，布料柔软，也会有过于不小心，碰到他的身体。

　　林矜余光暼到她小心翼翼收着胳膊的样子，眼眸里有着笑意，却又很无奈，他就像会吃人的妖怪，生怕碰到一点。

　　换乘列车的时候，拥挤变成了宽松，徐云柚坐在椅子上依旧对玩偶爱不释手，家里床上摆放那么多，现在手上的这个已经上升到了第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

　　“徐云柚，那你明天还是要去补习？”周意边玩手机边好奇问道，扭头瞄了她一眼，结果便死了，立马委屈地说：“输了。”

　　徐云柚定睛在屏幕上的游戏人物，“一直都去。”

　　“那手机呢？不会连手机都不让你用吧！放假了诶。”周意埋怨道，两个月的假期，要是没有人和她聊天，会憋死。

　　徐云柚想起妈妈的话，黯然道：“周末晚上饭后可以玩。”

　　周意叹了口气，靠着她安慰道：“可怜的孩子，我也可怜，这个假期都不能出去玩，没人陪我。”

　　“你要去哪？我也去。”张许旭热情问道，“我们一家去三亚。”

　　周意立马暼嘴角说：“太远了，太热，我还是吹空调吧。”

　　张许旭切了声，转头问：“林矜，你呢？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在家写作业。”林矜语气平和说道，目光放在徐云柚脸上，“高二了，你应该好好学习。”

　　张许旭打着哈欠，“多闹心啊，我这成绩还没定呢，说不定高考发挥超常，考了全市前一百呢？”

　　周意玩笑道：“你怎么不吹牛说前十，还前一百，想得挺美，你这成绩考个一本都够呛。”

　　张许旭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和她争辩道：“我这成绩怎么了？年级前六十还不好，你要求快真高，不知道谁开学说考个前三十的，结果三十开外。”

　　“这道题目难啊，再说了，我分数比你高就行。”周意得意道，要说和谁比成绩最开心，当然是眼前这个和她斗嘴的人。

　　徐云柚家需要早下三站路，所以要和她们提前分开，在地铁上分开，往出站口去，刷着卡往外面去。

　　影子交叠在一起，徐云柚扭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人，茫然地停下问：“你不回家？”

　　“回啊，先送你，我再走。”林矜轻拍她的后脑勺，然后大跨步地往前走，“家里钥匙带了吗？”

　　徐云柚摇头小声说：“家里有人。”

　　下地铁站，已经十点半，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徐云柚倒是有些心慌，旁边是樱花树，前两年春天经常到地铁站旁边看樱花，经常有老人拿着相机一坐就是一下午。

　　粉红色的花瓣落在地面，风一吹，便悄悄地往前面挪动，中间小河流表面被花瓣铺满，掉落的瞬间触碰到水，很快被浸湿。

　　尤其是花落的那段时间，整条路上都是粉色花瓣，路过都会心情好，而她那时候也悄悄默默地跑来看一眼，然后又小跑回家，好在离得近，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拿到手机记得回消息，不要装作没看见。”林矜笑着嘱咐道，发出去三条消息，才能回一句，还都是一个字。

　　徐云柚想起林矜发的信息，是因为没有时间出去所以才选择忽视，而且发的明眼看上去就很无聊

　　徐云柚哦了下，路过幼儿园的时候，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顿了顿，抬脚继续往前走。

　　林矜把人送到小区门口，掌心按着她的头顶说：“拜拜。”

　　“再见。”徐云柚应了声，迈着步伐往小区里走，转弯的时候，见林矜还在，抬胳膊挥了挥，然后小跑到楼下。

　　林矜插着兜的手还没有拿出来，人就已经拍了，无奈地摇头转身离开。

　　上楼梯时，徐云柚刻意放轻脚步，却不料家门敞开，灯光照到了黑暗的地方，她停在门口深呼吸，眼睛坚定地看着手中玩偶。

　　关上门便听到妈妈在客厅唠叨声，“这么晚回来，看看都几点了，卷子还写不写。”

　　徐云柚走近后拿起桌子上的牛奶喝着，身前的玩偶被看到后一顿斥责。

　　“买这个有什么用，是能让你提高成绩，还是让你将来考上好大学，前两年要把你床上的那几个送人，死活不愿意，现在又买了新的，零花钱给得太多，没地方花吗？”

　　徐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都买回来了丢掉也没意思，“以后不许再买，那些还不够你抱的，非得要这个大的，冰箱里阿姨做的蛋糕，拿着回房间写作业。”

　　徐云柚听话地到厨房把蛋糕拿出来，快步地回房间，心里也松了口气，没有要她丢掉就好，怕的就是这件事。

　　读初二那一年，徐云柚成绩直线下滑，不仅仅没有拿到年级名次，直接到了掉尾的程度，全年级三百多人，这个名次不仅是她，徐母也非常不满意。

　　后面为了让她成绩提升上去，不仅请了五百一节课的家教老师，周末待在她旁边一同盯着，发现她晚上不睡觉抱着玩偶，一气之下把东西全都收着，想要送人。

　　徐云柚知道后，在她憋屈的那几年，头一次哭着要把玩偶拿回来，也保证一个学期会把成绩提上去，比最开始还要好。

　　在每天压迫和紧张的氛围中，第二学期的期中考试，拿到了第一，而这些玩偶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房间，被放在杂物室，直到中考结束后才拿到手。

　　是一个慰藉，夜晚安全感较低的时候，抱着玩偶才能入睡，不然整夜都会非常地清醒，到最后是依靠写作业度过漫漫长夜。

　　夏天S市晚上即使温度低，但吹的风却还是热的，林矜仰头看了眼窗户，灯早就关了。

　　回到家，刚打开客厅的灯，便看见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林矜脸上有些高兴，上班回家还被赶到沙发，估摸着又惹人不高兴了。

　　林父双眼睁开，严肃的面庞在灯光下照得令人畏惧，低沉地声音道：“小点声。”

　　林矜喝着水，靠在桌边笑问：“你这是干什么了？让你在外面睡。”

　　“臭小子，回屋睡觉，大人的事小孩管那么多干嘛？”林父摆摆手赶着人回房间，下一秒林母穿着睡衣打开门，站在走廊边对两父子怒道：“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

　　经常看得见这种闹剧，林矜熟练地接了杯水走到旁边，递给她然后说：“睡觉了，你们继续闹吧，老大不小折腾呗。”

　　很快林矜的耳朵就被揪住，他连忙弯腰抓着母亲手腕，忍着痛喊道：“您快松手，马上耳朵掉了。”

　　“看到你我就烦，你们俩都是狼心狗肺。”林母说完松手回房间，重重地关上门给外面两个看。

　　林矜揉着通红耳朵，俊俏的脸庞露出一丝尴尬，扭头对坐在沙发上的说：“无能为力，你自己看着办。”

　　“滚回房间。”林父骂道，然后把旁边的手机打开看了眼。

　　林矜耸着肩膀回屋，见怪不怪地整理桌子上散放的笔纸，从抽屉里拿出睡衣到卫生间洗漱。

　　最上面的一张纸只有五官，而外面的轮廓却没有画好，最后还是逃不掉丢进垃圾桶的宿命。

　　天上的星星在闪烁，仰头望着心情便会好一些，徐云柚趴在床边脑袋倾斜着，眼睛笑眯眯的，往日那抹忧郁消失。

　　今天的每一幕，都是值得记忆许久，往后回想起，再糟糕和困难的事情发生在身上，也会释怀。

　　床头的玩偶重新被她整理好，新买的自然是要挨着枕头，指到十二的时候，徐云柚准时躺在床上，一手抱着玩偶，一手抓着枕头角，毛毯被提到旁边，空调再冷，依旧炽热。

　　台灯亮着，从清醒变成模糊，翻个身的时间，眼睛便合上。

　　裤脚卷到膝盖处，小腿离开床铺在边上悬着，身前的玩偶始终被抓紧，像是粘在衣服上的牢固。

　　头发挡住了上半张脸，嘴角向上扬，面带着笑，这晚睡得很好，不会做噩梦，也不会半夜突然醒来难以入睡，一觉便是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