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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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社会实践可以请假后，洪铎第一时间去领了三张卷子。参观需要买门票、吃饭需要花钱，要花钱的活动都不适合他。
他打算利用这天到餐厅打工赚钱。没想到店长一口回绝了他加排班的建议。
工作日的白天客流量少，不需要增加排班，但对他来说回家学□□比参观消费划算，至于同学，毕业、升学，以后谁记得谁呢。
没想到前一天便利店的聪哥听说他们学校放假如蒙大赦，求他帮忙顶一下中班。
便利店连续值班是非常痛苦的，而且时薪很低，所以洪铎一开始没想来这边。
不过看聪哥焦急的模样还是答应了，他想：正好把卷子做了。
于是这天，在同学们将偷偷带进科学馆的零食饮料掏出来分享时，洪铎刚把蒸盘清洗干净，这意味着便利店繁忙的午餐时段结束。
可能是午餐没按时吃，他的胃病又犯了，他捂住左腹轻轻按压，缓过一阵绞痛。
今天科学馆里挤满了学生，除了7班，还有两个班也来了这里，此时热闹非凡。
高飞这朵交际花更是忙得像采蜜的蝴蝶，他端着满满的餐盘在前面开路，“我刚看到6班思华和10班啊伟了。”
冷饮柜台排了长长的队伍，高姚姚吐槽：“这条队好多人排啊，我不买了。”
李倩，“刚好我想喝奶茶，我帮你带吧。红豆少冰？”
高姚姚听了闪着星星眼看她，“嗯嗯嗯嗯，你的餐盘给我吧。”
“好。”李倩笑着说，又问高飞：“你要吗？”
“要要要，你一个人拿不了，你先排着，我待会找你。”屁颠屁颠找座去了。
三人终于坐下开餐，高飞就八卦到：“你们说洪铎为啥不来呀？刚有消息说课外活动时我看他还挺感兴趣来着。结果一公布科学馆他直接请假了。”
“谁派你来打听的？从实招来！”高姚姚精明的眼神下，高飞马上露怯，“这…你们别说出去啊，六班班长刚刚问我的。”
然后他放低了声音又说：“据小萌的可靠情报，就是六班班长建议到科学馆参观的。”高飞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表情。
高姚姚烦他这股八卦劲，自己却下意识往李倩看了一眼。好像，没啥反应？
午后的天气急转直下，大片乌云迅速占领晴空，黑压压的赘在头上，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六点一刻，兜不住的雨水终于倾泻下来，像洪铎此刻的胃痛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他唇色发白，冷汗淋漓，强忍着翻出胃药，药盒上写着一次两颗，还好，里面还有3颗。
他想这么大的雨应该不会有人来了，所以打算在用餐区坐一会。
天不遂人愿，他走出收银台，欢迎音乐就响了，蓦地闯进来一个满身水汽的少年，然后就看到越允承理所当然地坐到他刚刚准备休息的位置。
越允承头发被淋湿了一些，让他少见的显得乖顺又可怜。此时正一揪一揪地擦拭塌在额头的湿发。
他原本是要像往常一样去书店耗时间的，谁知隔着一条马路被急雨拦住，只好选择就近避雨，万万没想到这里也有一个Z中学生。
他也没去课外实践？同一个疑问在两人心里同时出现。
在夺门而出变成一只落汤鸡，还是和一个有点讨厌的人共处一室中，越允承选择了后者，毕竟对方也没去参加活动，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怯场。
由于大雨，仅有两位顾客造访，并且两个顾客都被动成了越允承速写作业的模特，他一直在写写画画，并未注意到店员过分苍白的脸色。
托这位新顾客的福，洪铎一直站在柜台后，断断续续喝着热水缓解，在和病魔的拉锯中顺利做完三张卷子和两页数学题。
直至深夜，雨还是不停地落下，安静无风的夜里，黯淡的街道，只有雨声清晰地落入耳中。
桌子被敲了两下，越允承抬头，看着唇色苍白张合，才拉下耳机。
洪铎站了一天班，胃痛让他体力透支，此时不欲多说，转身熄灯，用行动赶客。
主灯熄灭，小店立马昏暗了不少，“欸！开灯，我还要买东西。”
洪铎无奈地又打开灯，一脸麻木地看着他，不用说话也表明了：“要买赶紧，不买滚蛋。”
越允承：“伞在哪，我要一把。”
“没有。”洪铎干脆回答又想熄灯，没想刚抬起的手被握住，掌心的温度毫无遮拦地转递过来。
温热的触感让洪铎放慢了动作，“伞卖完了，下午来的两个都是买伞的。”说完挣开束缚，自顾打卡关店。
往大门上锁时，越允承正站在门廊天人交战。
淋雨去咖啡厅？浑身湿哒哒坐那吗。叫人来接？夜半三更，他心里苦笑一声。他想：“我要去哪里。”
“你要去哪里。”
一张格纹伞在路灯下张开，看不见人脸，但街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话只能是对他说的，“你要送我回去？”
没有回答。这个时候过节面子都不重要，越允承真的很讨厌雨水。 “环越酒店。”又不太自然地接上一句，“谢谢。”
蓝色的格纹伞靠过来，夜深人静，满耳都是雨水击打伞面啪嗒啪嗒的声音。
环越坐落在市中心，是Z市最大的高端酒店，按理说Z市经济一般，旅游资源也不多，不知道这种高端酒店为什么会选址在这里。
地方离得不远，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酒店现代化设计的入口，暖色灯光打在5米多高的米色岩板上，像漆黑街道上镶嵌的一颗宝石，昂贵、璀璨。
本来以为越允承报的酒店只是个大概位置的地标，可越允承还在引着他往前走，已经能看到站岗服务生殷切的笑容。
“欢迎”
格纹的伞停下了，越允承在离开前转头打量身边的人，半边都湿透了：“跟我上去吗？”
侍者眼角抽了一下，深夜的酒店，暴雨倾盆，这是什么虎狼之辞。
洪铎：“好。”
他本来没打算送越允承的，可对方站在檐下的样子太像一只怕水的猫咪被困在雨中，透着无助和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惊慌。
伞虽然不算小，但毕竟是单人伞，两个不熟的大男生都不愿意挤，自然就各自淋湿了半边。
洪铎没想到越允承会直接到酒店开房，不愿意暴露自家的住址？还是家确实太远了。
他不认为对方的邀请会是什么暧昧的暗示，洗个热水澡吹干衣服再回家当然比拖着浇透的半边回家再洗澡来得舒服。
况且，胃疼似乎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收起伞用力按了按左腹，跟了上去。
没想对方直接绕过前台，轻车熟路地经过连廊，从楼梯上了客房，并且在指纹锁滴一声后，推门的一瞬间，房内灯光大亮。
洪铎对高端酒店一窍不通，现在的入住流程这么智能这么人性化？还没等惊讶过去，他就看到房间里的居住痕迹。
刚进门越允承就接了个电话，“你先洗，衣服扔出来酒店会处理。”
“谢谢。”
越允承显然也是第一次带人回来，发现自己堵在洗澡间门口，有些局促地让开。
洪铎舒适地闭着眼，任由热水浇在脸上，仿佛洗去一天的疲劳，连打在身上的水柱力道都恰到好处。
他从浴室出来时，服务员送来两杯热姜茶，越允承还在聊电话。
“您好，湿衣服请给我，姜茶小心烫。”服务员贴心地提醒他。
洪铎有些局促，“好…麻烦你了。谢谢。”等服务员退出去把门关上，才松了口气，他实在不适应被服务的感觉。
“谢谢。”越允承不情不愿地对电话里的人说，又加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以后不要买了。”然后扯过桌上的购物袋，光看袋子就知道价格不菲。
越允承三两下拆开，把设计精美的包装都扯坏了，是一双球鞋。洪铎知道这个牌子，在Z市没有店，隔壁班吴昊有一双差不多的，体育课时男生都在围观，抢着要踩第一脚。
“难看，不喜欢。” 半湿的越允承径直走进浴室，“挂了。”
房间布局简单，外间有沙发茶几，里间是卧室，家具装饰都是统一的风格。
洪铎坐在沙发上，温热的姜茶熨帖着胃壁，浑身暖融融地，一下催生出困乏感。
等到越允承下身围着毛巾，蒸着水汽出来，看到的就是沙发上熟睡的洪铎，他穿着浴衣侧卧，身上是熟悉的沐浴露味道。
轻轻合上的眼睛和眼尾朱红的小痣，褪去了平日的冷意，显得那么温柔，让越允承对他生出一丝亲近感。
敲门声打断了注视，越允承收下清洗烘干的衣服，在服务员离开之际加了一句，“拿一张薄被过来。”
洪铎醒来时已经接近三点了，身上披着一张薄被，为他抵御酒店凶猛的空调，大概是连续值班加上身体不适消耗量他太多精力，让他在等待的间隙不小心睡过去了。
身边是已经洗净叠好的衣服，传来淡淡的香味，和浴液是一个味道，房间播放着助眠的白噪声。
既然醒了，衣服也送回来了，但是洪铎放任自己犯懒，他看着不远处床上缱绻起伏的线条，阖眼继续睡了。
他好久没睡得那么沉了，洪铎刚睁眼就被灯光晃得闭上，这灯居然开了一整夜，他起来没找到关灯的开关。
洪铎喊他：“迟到了，快起来。”
洪铎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所以就算昨晚没有闹钟也没太在意，况且还有个同校生一起，但看着越允承不紧不慢的样子，显然是个迟到大王，看来上回等他一节课不是偶然。
“才8点，你好吵。”越允承带着起床气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洪铎看了看表，动作更快了。
两人紧赶慢赶到酒店大堂时，外面还在下着雨。眼看洪铎就要撑伞出去，越允承拦住他，“你坐酒店的车去吧。”
洪铎没有拒绝，虽然已经迟了，但能早一点到还是早一点好。“好。谢谢。”他看着越允承，然后越允承就懵了，因为他也没坐过酒店的车，他一般都等雨停了再去。
还好，越允承跟前台沟通几句就调到了车，是一辆看起来很豪华得黑色轿车，车身像刚洗过那么干净，沾着雨滴停在门庭下。
“你不上车？”洪铎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是蹭车那个，没想到越允承是找车专门送他，如果事先知道的话，他大概没有脸答应。
“我回去再睡会。”越允承没等他反应就利落地关门走了。
“您好，我们现在出发。”司机礼貌地跟洪铎交待，“我是小杨，预计15分钟可以到达Z中正门。”
洪铎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拘束地说：“谢，谢谢。” 这15分钟有些难熬，还好司机一路无话。
车缓缓停在Z中大门时，洪铎松了一口气，但没半秒他又犯难了，早上太匆忙，他把伞忘在越允承房间了……
Z中大门不像酒店，车可以开上遮雨的门庭，这里一下车人就进了雨幕，一直穿过操场都是无遮无挡。
司机发现他的迟疑，贴心地提醒：“车门有伞，您可以按蓝色灯的按钮取出来。”
洪铎按指示取出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拿在手上就感觉质量很好，“我晚上拿到酒店还可以吗？”他站在车外，低下头和驾驶座的司机确认，雨打在伞布上，感觉连声音都沉稳好听一些。
洪铎刚走进教学楼雨就停了，洪铎绑好伞，就看到学校的教导主任迎面而来，不禁腹诽：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啊洪铎。
“哪个班的，怎么现在才来。”马主任严厉地问。
洪铎老老实实地答：“高二7班的，今天睡过头来晚了。”
马主任听了有些不悦，“准高三生了，还这么懒懒散散，起不来就多定几个闹钟。还是实验班的，这么好的位置你不想学大把人想进去。”
洪铎从善如流地应：“对不起老师，下次不会了。”
明明是服软的话，从这个学生口里说出来怎么听起来有种摆烂的味，马主任作为资深教导员，当然不会听不出洪铎语气里的敷衍。
马主任说：“你跟我过来，既然不珍惜就不要回去了，站到下课才准回教室。”于是洪铎就跟着他来到旁边的空地罚站，一楼班级的同学只要转个头就能看到他们。
已经有三个小古惑仔气质的学生站在那边，洪铎从善如流站了过去。
自古以来优等生和差生之间有壁，新人加入之后，一个黄毛上下打量完洪铎，给了身边的小伙伴两个眼神，两个小弟就接收到信息：“书呆子”，“穷鬼”。于是四人互不搭理地站了一节课。
越允承到校停好自行车后，又和马主任狭路相逢。“来啦。”马主任熟稔地和他打招呼，已经见惯这位比他还壮的特许病号，准备接过他的病假单放人。
越允承看到不远处罚站的洪铎，对方穿着昨晚的衣服，脑海里就浮现了他们走过雨夜街道的情景。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没有掏出病假单，接受了罚站。下课铃响，学生们鱼贯而出，马主任似乎对抓到越允承迟到这件事感到异常兴奋，当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把五个人又训了一遍。
预备铃响的时候，马主任才松口：“好了，你先回去上课吧。”他点了点洪铎。
“凭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走”
越允承和黄毛同时质疑马主任。
马主任饶有兴致地笑了，走到黄毛面前：“你们几个，迟到翻墙、染发、不穿校服，污言秽语，再多的旧账我也不翻了，待会写1000字检讨，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回教室。”
接着走到越允承面前，“你，迟到一节课，拢共才站了一个课间十分钟，这就想跑？”
最后来到洪铎面前，“你，下不为例，回去吧。”
“谢谢老师。”洪铎居然这样就跑了，看都不看他一眼，越允承愤愤地想：他刚才是圣母上身才会觉得过意不去。
越允承既想将书包里的假条甩出来走人，又不想啪啪打脸，看着洪铎越走越远的背影，最终选择站在原地闭目养神（生闷气）。
马主任当然不会陪着这些学生罚站，交代几句就回了办公室。他一走，旁边的叽叽喳喳的就传过来了。
黄毛：“不可能，限量版上万呢。”
橙毛：“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黄毛：“没见过这号人啊。”
蓝毛：“我知道，论坛那个劈腿爆帖，那些女生可迷他了，真人确实帅。”
黄毛：“小白脸似的，肯定穿莆田货。”
橙毛点头：“嗯～”
蓝毛：“可是莆田也要好几百呢。”
黄毛：“靠！你哪边的。”说完给蓝毛一个眼神，“你去盘他。”
蓝毛接到任务，“喂，你的鞋是真的吗？”
憋着气的越允承找到了发泄口，“你们好吵，能不能闭嘴。”
橙毛一听不乐意了：“诶，拽什么啊你小子。”说着往雪白的鞋面踩了一脚。立马向半米开外的老大汇报：“乐哥，我帮你教训他了。”
本来想把鞋抢过来穿的黄毛……
他自恃人多，摆明了欺负越允承：“本来想试试你的新鞋，但现在你把我的鞋弄脏了。”
蓝毛适时接话，“帅哥，你赔点钱，我们自己买来试好了。”黄毛赞许地点点头。
“好啊。”越允承开始翻书包，掏出来一叠钱，少说有十几张。
三毛们没想到这个小白脸顺势就应了下来，他们还没宰过这么乖的小绵羊。
“干什么！”马主任抓了个现行。黄毛想挡已经来不及了，忙解释道：“他说要请我们喝奶茶，不用不用快收起来。”
马主任指着越允承，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说，不用怕，照实说说怎么回事。”
越允承就照实说了，“他踩了我的鞋，让我赔钱，我正在给他赔钱。”
旁边的三毛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再狡辩却被马主任的眼神震住了。“你怎么带这么多现金来学校？”
越允承顿了一下，“交医药费的钱，马主任你知道我的。”马主任大概推断出来龙去脉，开始对三毛们疯狂输出。
背后的越允承嘴角勾了勾，气总算顺了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