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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痕迹 ...

  •   “余阳,小测的答题卡发下去,下节课讲这张卷子。”

      高一七班的数学课代表刚交完周末作业,又抱着一沓试卷从数学组办公室走了出来,今天她不像往常急切地翻找自己的试卷,反而驻足在语文组办公室门口张望了起来。

      办公室里只有两三名老师正在闲聊,七班的班主任也参与其中,话隙间他不经意抬眼却看见了自己班一个探头探脑的学生,于是喊住她:“是余阳啊,有什么事吗?”

      “老师好,我想请问一下,赵锦肴今天是请假了吗?”余阳向里迈了一步问道。

      “赵锦肴啊,哦,他母亲昨天打电话过来说他发烧了,这两天请假休息。”

      “好的...谢谢老师。”

      班主任露出他在班级中从未不肯流露的笑容,向她点了点头,又继续和其他人谈笑风声。

      “问到了吗?”

      “说是发烧,昨天他妈妈请假了。”

      余阳看着手中的两张答题卡,破天荒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趴在桌上,赵锦肴的那份139,她的121。她大概扫了一眼,还是那类题错了,明明赵锦肴给她讲过,啊,还有一道算错数的,余阳一声不吭,瞥向身旁,长长地叹了口气。
      前桌两个跟孪生姐妹似的beta女生相视一眼,又十分有默契地看向余阳旁边那个空空的座位,她们此刻的心情大概和余阳相差无几。
      不说余阳这种活泼好动的,就连这两个温温柔柔连说话都小小声音的beta也忍不住常常打趣赵锦肴,至于为什么,可能是那样生动的反应发生在他身上的模样实在是令人上瘾吧。所以虽说赵锦肴经常被三班的那个alpha喊走,座位在课间总是空荡荡的,但就算是少了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她们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应。

      “发烧的话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她们尴尬地想到,要说和赵锦肴关系好呢,确实不错,可认识快一个学期连他家在哪都不知道,要说探望,那还得是三班那个那种程度才行。

      当邬钰来找人时,只发现了余阳和一张没人的桌子。

      “请假了,说是发烧。”

      余阳撑着脑袋,手上转着笔,半抬着眼打量来人,饶有趣味地观察着邬钰的眉头动了动,原本扬起的嘴角也垮了下去。

      “这样,谢谢。”

      意料之外的状况让邬钰甚至没心情挂上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抛下这句话,他便只身离开,背影依旧是那么潇洒,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落寞,但是将虚伪取而代之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可能这也是许多人对他抱有反感的原因。

      *

      天气变冷之后柳中就经常下雨,于是邬钰也不得不让当初跟随他来到柳中的司机来接他。

      “咦,那个小beta今天没来吗?”

      “听说发烧请假了。”

      “那今天是直接回去吗?”

      邬钰将书包扔到一旁,一时没有出声,想了想才开口:“杜叔,你说,发烧了要怎么才好得快?”

      年长的alpha男人绑好安全带,又从驾驶座上半转过身子,与他对视了一眼:“那就去买些水果吧。”

      邬钰撑着伞下车,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一盒草莓和一盒葡萄,刚刚让店员清洗好了,如果赵锦肴醒着就可以直接吃了。

      他让杜叔把车停在赵家旁边的那条水泥路上等,说自己应该不会去很久。

      徐思君从厨房出来,她刚刚将苹果切了泡在热水碗里,这样儿子吃起来就不会觉得冰牙齿。她微微弯着腰,用身子挡住雨水,快步走进主屋的屋檐下,当她略显狼狈地直起身子时,余光瞥到了院门口的那个人影,徐思君看过去。

      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她深深皱起了眉。

      院门并没有关上,于是邬钰径直走了过来:“阿姨,我听说赵锦肴生病了,过来看看。”

      徐思君笑脸盈盈:“诶,谢谢你了,他在屋里,这会儿不知道还醒没醒。”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快进来吧。”

      他们家很小,徐思君紧接着才走了两步就到了赵锦肴的房间,她将碗放在那个小小的床头柜上,见赵锦肴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忍不住责怪。

      “坐起来衣服也不披一件,还病着呢,”于是顺手拿过搁在一旁的棉衣给他披上,“你同学来看你了。”

      昨天在诊所里打了点滴,但赵锦肴的头现在还是晕乎乎的,但他还是能确信刚刚听到了邬钰的声音,急急忙忙坐了起来,强睁着眼睛向母亲身后看去。

      “邬钰...”

      “你的头怎么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赵锦肴微弱的声音完完全全被盖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邬钰话语中透露着一股狠戾,赵锦肴脸上的那一丝笑意很快被慌忙取代。

      “哎,这孩子昨天去街上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就一脸的血,把我魂都吓散了,说是路上碰到抢钱的疯子,真是千刀万剐的东西...好在伤不严重,医生说就是有点感染又淋了雨发烧了。”

      赵锦肴心虚地低下头,他记忆起脖颈被那个人触碰到的感觉,那块皮肤突然之间变得十分灼热,下面像有什么东西突突地跳着,体温上升似乎不止破坏了他的五感,还使他生出了一些幻觉。

      徐思君瞥了一眼不远外的木凳,无动于衷,继续装模作样收拾着并不需要整理的狭小房间。

      邬钰将装着水果的盒子顺手放在那个床头柜上,伸出手拨开赵锦肴额前的头发,盯着那块厚重的白色纱布,仿佛能透视到里面的伤口一般。

      Alpha身上熟悉的香气并没有如同以往一样随着动作钻入到赵锦肴的鼻腔中,他现在失去了嗅觉,只能感受邬钰从外面带来的一股凉意。Beta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往后靠了靠,尔后又下意识去观察母亲的反应。

      果不其然,女人正用警告的眼神提醒自己的儿子,盯得他心头凉了半截。

      “他打你头了?”

      “嗯...”赵锦肴小声嚅嗫,邬钰的声音很沉,一瞬间像极了大他们好多岁人的样子。

      “在哪里碰到的。”

      邬钰收回手,直起微微弯曲的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锦肴。

      Alpha平时脸上几乎都有各种各样的表情,散漫、好奇、开心、苦恼,还有只出现在余阳她们口中的“虚伪的笑容”,就连发呆时都带着一股天然的稚气,可现下当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时,却不由得让人胆寒。

      “在...”
      还不等赵锦肴想清楚是实话实说还是随意报个地名让此事翻篇,邬钰又恢复到平日里同他说话的语气,再看去,脸上还挂着笑容。

      “当我没问,不要想了,好好休息吧,”邬钰反客为主地端起床头柜上的那碗苹果递给赵锦肴,“我听你同桌说你发烧了,也买了点水果过来,你要快点好起来。”

      邬钰走时,徐思君执意撑了把伞把他送到了院门口,那副客客气气的样子让赵锦肴咋舌。

      回来后,她看见儿子还在捧着那碗小口小口地咬苹果,于是走过去翻开邬钰带来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两大盒草莓和葡萄,她的目光讶异中带着些欣喜,嘴上却仍是不饶:“也不知道是什么分量...”

      “先吃苹果,这些妈先给你放起来,明天给你泡热了再吃啊,省得叫你爸看见了。”

      赵锦肴虚弱地点点头,再次躺进被窝里。

      他从未想到自己的房间在冬天也能这么温暖过,他本该心安,却因为那个谎言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他连邬钰也骗了,赵锦肴在心里唾弃自己。

      *

      天寒地冻,江文下晚修后没有立刻回家,同他那还在往来的狐朋狗友去了一家露天烧烤店,其实也就是一家没有店面的摊位,在空地上摆些桌椅,要是下雨就架几个挡雨棚。

      江文那双高仿名牌运动鞋此刻正被他踩在一个浅浅的水洼里,这里满地都是用过的纸团、一次性餐具和塑料包装,光线还十分昏暗,可谓是集脏乱差为一身,但这里的顾客却一点都不在意,他们大多是胡子拉碴、到中年仍不得志的alpha,要么就是没有经济来源的中学生,都吃得津津有味的。

      江文喝了一瓶啤酒,吃了一大把肉串,心情颇好地回家,路上,当他咂咂嘴回忆刚才的滋味时,猛然间被一只手揪了过去粗暴地将他抵在墙上。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只纹满了不知名图腾的结实手臂,才被食物暖起的身子顷刻间宛若被冰冻了一般。

      邬钰从旁边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的笑意没有上次那样灿烂。

      “你真是让我好等啊。”

      “你...你干什么?”

      江文一脸惊恐地看着揪住自己的那个汉子,又高大又壮实,大冷天他只穿了件衬衣,还把袖口给挽了起来,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露出那片纹身的。

      邬钰不答,江文飞快转动眼珠瞟了一眼周围,然后哀声道:“哥、哥,我已经给你认过错了,你就放过我吧...”

      上次仅仅是邬钰在,他就已经被揍了个四脚朝天,这回还带上个面色不善的打手,挨打的记忆让他再也顾不上面子,要是口头求饶不成,他连下跪的打算都准备好了。

      “昨天,干嘛去了?”

      邬钰语气很是随意,像下一句就要问他吃了什么一样。

      江文一愣,边激动地摇头边说:“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就待在家里睡觉,我爸还把我房门给锁了,就吃饭的点把我放出来过。”

      他说完后,三人半晌没出一声,江文的目光看那名汉子也不是,看邬钰更不是。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江文悄悄抬头瞥了一眼。只见那花臂男和邬钰对了一眼,就跟得到了什么指示似的,给他腹部虚得来上了一拳,便把他扔开了。两人离开时,江文还站在原地,嘴唇不住地哆嗦,他很想骂句脏话,却不敢发出声音。

      “小钰啊,所以这是为了什么事啊?”
      杜叔给邬钰拉开车门,他感觉自己像匹会龇牙的狼被带着出去溜了一圈。

      “没什么,这个不长眼的非要在我跟前跳,前几天拿他来练练手了。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卷下袖子回到驾驶座上,知道邬钰在糊弄自己,还是笑道:“那种程度的有什么用,改天我找好地方,我陪你练。”

      “好啊。”
      邬钰也笑着应道,然后又嫌恶地看了看被污水弄脏的鞋。

      *

      第三天的时候,赵锦肴早上起床终于感觉有点力气了。昨天邬钰也带上一些水果来看他,徐思君总是趁邬钰和他说话的时候给自己使眼色,他觉得母亲这样做很不好,邬钰是客人,还给他们家带这么多东西,应当要好好感谢才对,于是难得“叛逆”地无视掉了那些令他不快的信号。

      回到学校的时候,赵锦肴生怕邬钰不知道他已经到学校了不来找他,于是难得主动来到了三班,明明才请了两天假,而且邬钰一天不落地去找他,两人在一起说话时却像是久违一样。

      “已经不难受了吧?”

      “嗯,应该要好好谢谢你的,但我...”

      “不用跟我讲究这些。头还在痛吗?”

      “没什么感觉了,昨天换药的时候,已经开始结痂了。”

      “你之前摔过跤吗?”

      “嗯?”他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邬钰突然转移话题,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了,“摔是摔过,怎么了?”

      “有没有留疤?”

      “好像...没有的样子。”

      “一点疤都不能留,否则就算他是疯子我也非要把他给找出来。”

      很像开玩笑的话语,但邬钰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他在开什么玩笑,赵锦肴突然一阵胆战,alpha的话像一把双向的利剑,一端对着那不知名的敌人,一端却无意识地对向了他。

      对于邬钰的关怀,赵锦肴心中当然会感到庆幸,但这次的事情也让他看到这个充满未知的人的另一面。惭愧地,他不禁对外界之于邬钰的讨论加深了几分信任,这个人在某些时候的确让人感到不妙,再直白点说,就是畏惧。

      所以就算表面看来,赵锦肴深得邬钰的好感,他也时常担忧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让邬钰感到不快。

      对邬钰,赵锦肴有多在意就有多害怕,他害怕失去这份关系,于是他决定坦白。

      “那个,邬钰,其实不是疯子...”

      “什么?”

      “那天我去买东西,路上碰到了四个人,是他们把我...”赵锦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他一抬眼看到了邬钰深深蹙起的眉毛,更加说不出话来。

      “他们把你怎么?”

      “关到一个没有灯的地方...应该是车库...”
      beta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自然地抱住双臂,眼神也开始躲闪,他实在不想回忆起这档事,在邬钰面前变得更难以启齿,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么简单,再省略,说了不就跟没说一样么。

      “一个人碰我...我很害怕,我想他们肯定怕闹出人命,就拿头撞在墙上了,”赵锦肴说到这故作轻松露出一个笑容,仿佛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过还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因为赵锦肴才刚恢复,两人没有去天台,课间时分楼道内人来人往,或许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一个僵着笑脸,另一个眼神冻若坚冰。

      赵锦肴心里猛地一坠,他是不是让事情变复杂了?邬钰会不会觉得他事多、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精?总而言之,邬钰现在很不开心。

      他讨厌郑重、讨厌严肃,因为这些都强调着着责任,他害怕承担任何风险,小时候受欺负时赵锦肴就认清楚,家贫如洗的他是最不能犯错的那一个,因为他背后从来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如今这般敏感卑微的性格。

      两人相识后,邬钰用自己那套独特的行事风格告诉赵锦肴,他并非一无是处,并不需要时时刻刻以别人为上位、如履薄冰地交往。赵锦肴尝试去做了,但邬钰不知道的是自己被这份名单排除在外。

      赵锦肴心里着急,想说些什么来试探邬钰所想,没有办法,赵锦肴会同意邬钰提出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要求,也会迁就邬钰百分之九十九的负面情绪,是邬钰奠基了他的新人生,赵锦肴害怕再次变成那具空荡荡的躯壳。

      “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没有轮到赵锦肴再一次舍弃掉自尊取悦邬钰,alpha首先向他保证。

      Beta的信任与欣喜一并倾注在这句话上,却不知它期限短暂,只有两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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