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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腔诡调 ...

  •   一段黄土铺平的窄路上,行着一辆绛色四轮马车,车前枣红色的马儿威风凛凛,马蹄踢踏,行走处扬起片片黄尘。此时已近黄昏,路无行人,飞禽走兽不见,草木亦平静无澜,只此马车踽踽行走。然最诡奇的一处是,这车上竟无车夫。
      从这马车向行前望去,仿佛永无尽头,直向与天相接处而去,竟无蜿蜒之处。待行到一浅溪附近,阵阵阴寒气袭来,阴风将帷裳掀起一角,忽而一银针破空而入,那针极细,针尖打磨至人眼无法辨认之境,竟从帷裳直穿过整个车舆!可见其力道之劲、巧。
      此番刁钻功法却并未停下马车行进的脚步,连马儿也不鸣。却在这一瞬之间,阴风倏然退去,气息渐暖,不再如方才之森然景色,若有拘懦之人在此处,在其眼中这变幻便是用拨云见日来形容也不为过。
      马车在此时停步,帷裳里缓缓伸出一只修长骨感的手,紧接着一袭红衣的颀长人影从马车中翩然而下,那红马即刻踢起前蹄,不满地哼鸣。红衣人忍俊不禁,手抚上红马鬃毛,轻笑道:“委屈你了,叫你拉车,实为不得已之举。”
      说罢,红衣人转至车后,捻起地上一根飞针,收进匣中,御马而归。

      翌日,开封府内,一只盛装着银色飞针的木匣被穿着大红官服的展昭呈交至开封府尹包拯手中。
      “那凶徒可曾发现你身影?”
      “未曾,那贼人银针刚刚脱手便有自悔之意,立刻卷烟而去了。”
      包拯伏在桌前,似已陷入沉思。身旁公孙策的声音却响起:“想必他果如我们所猜测,急于取人性命,而失了谨慎,因此才在出手的瞬间撤功而返。”
      “不错。”包拯重声叹道:“想那凶徒还是有八分警惕在,不过能骗取这杀人的暗器,已算是极大进展。”
      “只是我实在想不到,这一根发细般的针,竟能连取十二人的性命。”
      公孙策立道:“怪道我如何也无法查清,为何这冤尸体内破脉而亡,却并未中毒也实非内伤。此针穿身而过,专取人身体粗糙部位下手,竟能丝血不沾,连孔洞也看不出。”
      三人对立无言,屋内瞬时静默下来。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入。
      “白少侠,展大人在和包大人与公孙先生议事,您不便进去!”
      “起开起开!别挡道。”
      一股大力破门而入,身穿白衣的俊美青年急步走近。
      “展小猫!”
      那青年行至展昭身前,手握住展昭双臂,左转转,右转转,上下打量了个遍。
      “好你个展昭,你好大的能耐!白爷爷我……啊!你踹我做甚!”
      展昭惊急:“白玉堂!包大人面前你怎可如此无礼?”
      那白玉堂听道,狠狠剜了展昭一眼,立时将头转向包拯。
      “晚辈一时心急,包大人莫要见怪。”说罢抬头看了眼展昭,又道:“只是包大人也要体恤下属,万不可事事都要一人冒险,否则将来某个不知死活的猫被人架住死了伤了,这开封府岂不无人看顾?”
      “白玉堂…”
      “哈哈哈哈哈哈。”
      未等展昭出口训斥,包拯便脱颌而笑:“好好好!只是能者多劳,这府里尚无可与展护卫相比之高手。再不然,我便拉下老脸,日后找你白少侠帮忙可好?”
      白玉堂哼然:“白某自当为包大人尽力。”
      包拯笑笑,随后敛容:“好了,此事暂议到这,展护卫,你便同白少侠去吧。”
      “…是。”

      白玉堂拉着展昭出了门,又将他拽进展昭的小院内,板起一张玉面阎罗的脸,质问道:“展昭,你向五爷保证多次,再冒险时必要有我在侧,你果真当放屁了!”
      展昭摘下官帽,步履从容,缓缓行至屋内:“哪有?我怎敢忘记你的话,何况此次哪有那么危险…”
      “不危险,难不成那十二个人的命是狗吃的?”
      “别胡说。”
      “好好好!我不跟你说了,白挨你的猫爪子我不值当!”说罢话锋一转,俊脸靠向展昭面前,“你们包大人叫你扮鬼,你如何扮的?快与我瞧瞧。”
      “我几时扮鬼了?真是胡闹…”展昭话音还未落,发带已然飘落在地,青丝翩然垂坠,乌发雪肤,与这红衣相衬,果真有几分鬼魅神色。
      “你走那阴森诡道,还默然不声,难道不是在扮鬼?”
      展昭粲笑,捧茶而坐:“你这一说倒有几分像,不过,你瞧我果真像一只鬼吗?”
      “嘶…”白玉堂抱臂托起下巴,左右观测,仿佛沉思行状,“像!且像只乌猫妖鬼。”
      话毕,白玉堂夺去展昭手中茶盏,挽起他脸侧细发,“这猫儿呢,向来是昼伏夜出,灵巧非凡。”忽而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密信,放于展昭面前,“且聪敏机慧,腿脚功夫了得。”
      展昭拿起纸张看过,立时兴奋地抬头看向白玉堂,“玉堂!你…”
      白玉堂抚扇挑眉,面色得意。

      原来,这凶徒连取十二人性命,是为了取其眼,在此前的调查中,得知被残害之人前十位皆为未婚的童身男女,后两位是两名同行的已婚男子,其中只有一具尸体被取回,交由开封府查验,其余尸体全部失踪。而这具被取回的尸身竟无伤处,只有双眼被挖空,且干净异常,丝毫没有血迹,定然为人身死后所夺。
      公孙策曾猜测,此人取干净的人眼,且多为童身之人,极有可能是在行江湖邪诡之术,然意图不明。至于最后被杀的两个男人,为何抛去了童身的特点,公孙策则猜测这凶徒对于此事早已急不择路,故而另展昭前往,意图寻其破绽,果然在一条无人的荒路上找寻到凶手作案的线索。
      然而就在展昭前去探查之时,白玉堂的二哥彻地鼠韩彰,竟在无意中探寻到蛛丝马迹。
      五鼠中除了白玉堂,其余人都鲜少来汴京,此次乃是江宁婆婆授意,令韩彰置办些节庆货礼,好度中秋。韩彰来汴京,如此大的命案他自然听闻,想他五弟如今为他的猫儿舍生忘死,便也留意打听着,谁知竟正被他碰上满山翠的小厮与一位宫中的太监私谈,满山翠并不是皇宫供养的戏班子,也不曾受宫中贵人恩赏,为何会与宫里的太监往来呢?韩彰细听,二人的对话中数次提起了姜太妃,韩彰便立刻修密函一张传书与白玉堂,白玉堂得了消息,立时想起姜太妃的幼子似患有眼疾之事,便赶来将消息带给了展昭。

      展昭见此既惊又喜,惊在此事竟与皇宫扯上关系,喜于案子总算是有了眉目。
      “要尽快告知包大人,预备下一步计策。只是玉堂,你方才所说是何意?”
      白玉堂窃笑:“对策我已有了,便是方才论的,猫儿你去扮鬼。”
      展昭疑惑:“这是为何?”
      “朝中有位裴良,极爱听戏,满山翠虽然是个民间班子,却受裴将军庇护,若是开封府贸然搜查,不但得罪朝中武将,更会打草惊蛇。可若是满山翠闹鬼,京中必会人心惶惶,为了安抚民众,开封府便有理由围守满山翠。届时只需猫儿你夜间披纱穿行,再唱曲《活捉王魁》,便无往不利了。”
      展昭闻此白他一眼,“好你个白老鼠,这事谁做不行,偏要我去,你只为捉弄我罢了。”
      “自然非你不可了,难不成还有人强的过御猫大人的轻功燕子飞吗?”
      “扮个鬼,还使得燕子飞?这事好办,你缘何不去?”
      白玉堂见劝说无门,急道:“猫儿,你若去了,我就…我就…”
      “你欲如何?”
      “我就日日为你守开封府!”
      展昭听了这话,颇有深意地看了白玉堂一眼,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猫儿,你何故发笑?”
      还有何故,自是因为这话早已成了事实,难道白玉堂日日居留开封,是为了京中气象繁华吗?
      自然不是的,展昭心中知晓得分明,白玉堂自己更分明,此刻他亦思索至此,自己却不好意思起来。可他誓要让展昭比自己更不好意思才好,于是他喋喋不休地追问:“猫儿,你说究竟为何?”
      展昭喝茶,并不看他,“为你是只闲不住的大耗子。”

      这事若不答应,白玉堂便嘚嘚个没完,展昭实在是烦恼,只好暂应下来。
      白玉堂见他松口,立刻便提出要将此计报于包大人,说罢便拉着展昭移步前厅。
      白玉堂将来龙去脉讲了来,包拯公孙二人听的脸色时白时青。
      最后献计时,白玉堂特意点明此扮鬼要事要由展昭来担任。
      包拯听罢,觉得可行,于是转向展昭,询问他的意愿。
      “属下…”
      “他已经同意了!”
      “我…”
      “展昭亲口同我说的,他来扮青衣女鬼。”
      “这…”
      “好,既如此,那便这么办吧!”
      “不…”
      “展护卫,三日后,你便扮上行装,次日清晨,本府要立刻派人围守满山翠!”
      “……是……”

      三日后,亥时。
      “该死的白老鼠。”
      展昭看着桌上摆的敫桂英的戏服,心里早已用巨阙在那白老鼠身上穿了十几二十个洞。
      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
      “展大人,有位民女求见,她说是白少侠遣她来的。”
      展昭听罢,便推门走了出来。
      女子见他出来,福了福身。
      “民女见过展大人。”
      “白玉堂叫你来所为何事?”
      “白五爷说今日展大人要做扮相,特遣民女为大人成妆。”
      展昭微启唇,面色泛红。好啊,这白玉堂还当真是周到!

      妆罢,镜中人竟娉婷秀雅,乌珠顾盼,回眸生花。
      展昭却闭上眼不愿看,这时白玉堂从窗外飞了进来,展昭立刻使袖子遮住面庞。
      白玉堂轻笑会意,将那妆娘遣走,执起扇子翩然而立。
      “我这猫儿真是烟视媚行啊。”
      “白玉堂,你最好不要让我有把你踹回陷空岛的机会。”
      白玉堂掩笑,随即正色道:“好了好了,猫儿,子时将至,是时候行动了。”

      子时初刻,汴京的街道上静谧无声,偶有民居还未吹灯,街上只有两三行人还在游荡,几处店铺檐下,零星有几个过夜的流浪汉。
      皓月当空,疏星隐耀,本是绝妙之良辰美景也。只是还未等人举杯吟月,天色却在霎时间风云变幻,朦雾压城,阴风乍袭。细听,似有银铃儿声音从远处传来,直传到满山翠的班子外。那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烈,直震的人心中战战。
      随着那银铃儿声拨弄,戏腔花调亦婉转流出。

      “哎呀,好冷那;
      深秋一夜,落叶飘零;
      好凄凉啊。

      名园夜静人声寂;
      房内残灯如豆泥;
      耳边又听风声起。

      那边树林是谁来了;
      啊,你是谁;
      哎呀,不是人影是树影。

      莫不是疑心生鬼魅;
      慢说鬼神不可听信。”

      细听来,竟有数道男女人声吟着唱词,惊得鸦飞雀散。
      行人惴惴,互道不安,突然,一红衣戏服女子飞于空中,巧似无影,戏袍宽大,行动处宛若无足。
      一瞬间,鬼哭神嚎声响彻长街。

      第二日天色未明,开封府便以满山翠恐惊百姓为由,派出数十人四面围守。
      既已锁住敌人范围,那凶徒再要出手便无处可逃。凶犯心急如焚,欲破守出门,银针还未发出,便被白玉堂当场拿下。
      这凶徒竟是一女凶犯,名芊姬,在满山翠中,乃是青衣名角。此女原为江湖士,被姜太妃收麾,为她效力,遍寻江湖邪道,为其子恢复眼疾。芊姬常于戏台中望眼台下,从而找寻可下手之人。
      此术名曰百目毒手,意在取百人干净眼目,制成衣袍,使双目失明者夜间穿在身上,百日后便能神清目明。如此邪毒,十恶不赦。

      此案就此告一段落,至于皇宫内事,便尽可交由圣上裁定。
      几日后,展昭的房里,白玉堂正提着红色戏袍,里外翻看。
      展昭随包拯下朝归来,就见他坐在桌前,神色专注,盯着他穿过的那件戏衣。
      “玉堂,你在看什么?”
      “猫儿,此衣锦华缎美,织丝细密,上品也。”
      “哦?白五爷如此赞美,莫非是你白家所产?”
      “正是。”
      展昭摇头轻笑。
      “猫儿,你可知华冠配华君,纤衣配美人,此为相得益彰。”
      “白玉堂,你又在心里谋什么好事呢?”
      白玉堂肃然,立于展昭身前,“猫儿,你便再穿这衣服,随我回陷空岛成亲吧!”

      “啊!!!”

      白玉堂的确回了陷空岛,听岛上的人说,是飞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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