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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罚】 ...

  •   泉福楼,二楼雅座。
      黑袍男子拿着一把雕刻小刀,刀削斧凿般充满野性的俊美面庞上,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小心翼翼雕琢着一块巴掌大的金檀木。

      “侯爷,你当夜猫子折腾这块木头半个月了,不累吗。”
      蓝螟月撑着脑袋把桌上的木屑扫开,“到开封府去木雕铺买一块不就得了,皇城要什么都有,还能画图纸定做。”

      庞统白了他一眼,不满,“给我皇侄女儿的见面礼,随便买一块多没诚意啊!”

      蓝螟月无语,那也比这块寒酸的木头疙瘩强,这凹凸不平的扁木片你不说雕的是条龙,他还以为是一幅千里江山图呢——不过这话他没敢说。
      于是提议,“侯爷,我们都吃饱了,要不再去给你打一碗牛肉面,我们就回军营?”

      庞统正在集中精力雕龙须,头也不抬的敷衍,“行。”
      蓝螟月顿时幸灾乐祸悄悄使了个眼色,裴潇无奈的提着锅下楼。
      *
      楼下大堂,由于过了饭点非常冷清。
      公孙向来吃不下荤腥,只要了一碗海带豆腐汤,看见这家店柜台边上摆着醋瓶姜葱的调味窄桌,就端着碗过去准备加两勺小葱。

      这时,楼梯口下来个随身佩刀的青衣人,还提着一口大锅,在伙计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因为离得近,公孙听的一清二楚,表情有些复杂。

      那伙计瞄了一眼锅,也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我们老爷爱吃。”青衣人十分坦然的点点头。
      “噢噢,我懂的。”那伙计一脸了然,嘿嘿坏笑提着锅跑去后厨,一会儿便捧着热气腾腾的面出来了。
      青衣人没多言语,塞了一碇银子给伙计,端着锅就往楼上走。

      公孙看不下去了,拦住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执意塞给他,反复叮嘱。
      “你们家老爷多大了,这么补会出事的,轻则口干便秘重则脑卒偏瘫,记得饭后吃一颗清心丸。”
      青衣人嘴角一抽,想象了他家元帅眼歪口斜的样子,伸手接过瓷瓶准备掏银子。
      公孙无奈摆摆手表示没几个钱,顺便嘱咐他让老爷子悠着点,当心乐极生悲啊。

      随后就端着碗回到桌边,继续和包大人用膳。

      ……
      只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公孙还没把板凳坐热,就被请上了二楼雅间,几个影卫帮忙把吃食挪上来。
      庞统常年驻守边塞,几年才回一次开封,而且包拯这次来灵泉县比较低调,还是影卫认出了门口那支黎子渊派来一路保护的兵马,才得以相认。

      包拯站起身,为公孙和庞统互相简单引荐了一下。

      “这位是公孙先生,开封府新上任的主薄。”
      庞统抬眸打量对方,气质飘逸超群,一副超凡脱俗的仙人模样,不过这位神医看着怎么比宫里贵妃还纤细文弱,胳膊没比树枝粗多少,怕是连一桶水都提不动。
      回神一拱手,“久闻先生大名,医术高明必流芳百世。”

      “这位是庞统,大宋边关镇远侯。”
      包拯说得简单,公孙却心中了然,当朝皇亲国戚不少。
      单说太祖赐封的有功之臣就有四家,加上许多凭借血缘世袭的国公,大多都给封了闲散虚职。
      这位侯爷却非同一般,庞统身为太师长子,十岁出头就入了军营实打实从前线战场中拼杀归来,现今不但是国舅,更是手握实权的兵马大元帅。
      于是也一拱手,“过奖了,侯爷坐镇边塞仅用一年便使辽国退兵,让数十万百姓免遭战争之苦,乃是旷世奇才。”

      公孙落座喝汤,偷偷打量这位大宋将领,眉心皱起疙瘩。
      只见此人挂着两个黑眼圈,呼噜呼噜埋头在吃一锅眼熟的汤面,不禁怀疑起传闻的真实性,并为本朝国运担心。
      此时庞统一碗面见底,捞起了锅底一片半透明薄片,被气笑了,“我就说味道怪怪的,敢情这家店用蛇肉冒充牛肉?”

      裴潇望天——反正是副帅让我干的。
      公孙见他搞错了,主动解释,“此物名为蟠龙,烹煮时柱状切片,是牛身上的大补之物。”
      庞统惊骇,捂着脖子就开始咳嗽,指着蓝螟月手颤啊缠,那意思——你要死啊,给我吃的什么玩意儿?
      蓝螟月摸摸鼻子在一旁讪笑,“这不想着给你补补么,这个月也该到日子了…”
      庞统飞去一记眼刀,路螟月立刻噤声。

      公孙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元帅身体不适?如有需要,在下可为你号脉调理。”
      庞统咳嗽了两声,虚弱摆手,“无妨,偶感伤寒。”
      公孙见他遮遮掩掩,目光中带上怜悯,大可不必讳疾忌医啊。

      …………
      包拯又寒暄几句,众人便聊起了案情。
      庞统得知有人行刺包相,微微皱眉,“灵泉县的事情,肯定是当地人最清楚,找个人来问问就知道了。”
      裴潇放下酒杯,下楼带上来一个伙计,正是那个帮忙打面的。
      伙计一进屋,身后门啪嗒关上,又看见屋里坐了一桌都是随身佩刀的武将,他显得有些紧张。

      包拯拿出腰牌亮明身份,问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说是配合开封府查案,只要如实回答几个问题便可。
      伙计在桌边坐下,局促地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好半天才说自己叫陈六,是本地人,就住在城北水墨巷,巷口还有个很有名气的香粉铺子。
      包拯又问起了王县令平日治理州县的口碑如何。
      陈六拿着茶杯的手一抖,结巴起来,“这,这谁敢说县太爷的坏话啊…”

      庞统抿了口酒,胃口全无,想起那锅面感觉自己三天都吃不下饭,听闻此言却觉得这话古怪。于是抬头试探道,“哦?你的意思是县太爷平日里很坏。”
      “不不不。”陈六一惊,猛摇头如拨浪鼓。
      “哎呀,你想到什么就说呗,大不了我们不告诉别人是你说的。”路螟月朝他挤挤眼睛。

      “人不说,但天知道啊。”陈六撇了一眼窗外,凑近众人小声道,“在灵泉县啊,不能乱说话,否则会降下天罚的。”

      “天罚?一般不是都说天谴么?”众人歪头不解。
      “古时一旦发生洪涝旱灾,都会归咎于帝王失职引来的天罚,其实都是自然灾害罢了。”公孙试图安慰他,说那些都是迷信。
      “哎,我说的不是这种天罚,是真的。”陈六看到重点歪了,有些激动的反驳,却欲言又止。

      庞统军营里都是大老粗,说话唯一磨磨唧唧的男人就是敌国细作,看到陈六憋屈的慌,头痛扶额——你说不说,不说现在就按延误案情罪抓你去蹲大牢大刑伺候啊!

      伙计傻眼,噗通跪下磕头大喊饶命,磕磕绊绊交代了一件最近发生的怪事。

      上个月,城北菜市有个卖鱼的李大嘴,经常天没亮就去湖边打渔,清晨再拎着鲜鱼卖掉。有一天,附近乡绅骑马不小心把他整个竹篓都踹翻了,没道歉也没赔钱,李大嘴骂的可难听了,还说要去衙门告状,大伙儿都劝他算了以后摊子往里收收,没想到隔天早上他一出摊就被雷劈了,好多人都看见了,那雷巨邪门,大晴天呼啦一下就黑了,咔嚓完事,棺材铺都不敢接这活儿,尸体在道观停了好几天才下葬。

      陈六说完,浅灰麻布绑腿竟变成了深色,众人定睛一看,好么,原来是尿裤子了。

      庞统一撇嘴,好像吓唬过头了,心想秦淮河畔的男人胆儿真小。
      公孙无奈,瞪了他一眼——怎能暴力执法。
      随后吩咐厨房准备一碗酒酿小圆子,要一半黑一半白,厨子新奇表示这菜简单,现做也成。
      庞统有些好笑,这书生真有意思,把伙计当孩子哄呢。

      待点心端上桌,公孙递给陈六一把勺子,嘱咐道,“一会我们问你话,你要是觉得我们说得对,就吃个白子,反之就吃个黑子。”
      陈六一想,老天爷总不能管人家吃汤圆吧,忙点头表示同意。

      公孙眼巴巴盯着那一柄勺子,问道,“你最近见过王县令,他看似身体硬朗无病无痛。”
      陈六不假思索吃了个白子。
      公孙一看有戏,就追问,“王县令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在百姓中口碑良好。”
      陈六迟疑的盛起个黑子,顶好的水墨糯米粉混合碾碎的芝麻粉,入口软糯中夹杂一股天然的芝麻香,还挺好吃。临近中秋,厨子还撒了些橙黄的桂花干,淡雅的花香清新怡人,使人不由得松懈下来。

      就在这时,地板传来不堪重负的“嘎吱”一声,众人感到一刹晕眩。
      包拯低头看椅子,公孙下意识捧住碗,武将纷纷站起身手按刀鞘,围着庞统呼啦一圈散开警惕。
      公孙眨眨眼还以为是错觉,不料下一刻,整座楼像太极拳的下腰动作,向□□斜滑出去好大一截,手中汤碗翻倒,一块白豆腐挂在了他散落肩膀的黑发上。

      同时,众人就听到楼下“砰”一声清晰的巨响,伴随木头崩裂声,整座建筑四分五裂向下坍塌。
      “天罚…是天罚来找我了。”陈六抱头鼠窜惊恐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说啊。”

      庞统“啧”一声,也没料到有这一出,情急之下顺手捞过身旁的公孙,提着被瓦片砸晕的倒霉蛋伙计,抬起一脚踹向摇摇欲坠的大型木结构房梁,飞快的掠下废墟。
      巨大的房梁飞过一群临水而建的民宅,“噗通”落入灵泉湖里,倒也没伤到人。

      *
      此时此刻,街头拐角。

      白玉堂举着刀,面若寒霜,“真不是你下的禁制?”
      展昭僵着脖子无奈一摊手,“白兄,我要有那么大的本事还会被你挟持吗。”
      白玉堂步步紧逼,“吾为何不能离开你三丈之外。”

      话说方才,展昭再拐个弯就到达酒楼了,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按在青石墙上,逼问一些不知所云的问题。

      双方正僵持不下,只听耳边“轰隆隆”的闷雷响,飞起漫天黄土,不远处的酒楼稀里哗啦塌了个彻底。

      路边茶摊里的百姓目瞪口呆,“造孽呀,好好的酒楼怎么突然塌了。”
      随后有人蹦起来,“快,快救人啊。”
      展昭一愣,从白玉堂臂弯下钻出去,跑到废墟前看到众人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话说这头,庞统搂着公孙落地,公孙平日就不爱动,猛然一脚踏在地上疼的抽气,“嘶…”
      庞统以为他扭了脚腕,生怕一松手就把细皮嫩肉的书生给摔了,于是僵住没动。

      公孙动了两下没挣开,突然意识到,莫非那只好/色身体亏虚的“饭桶元帅”搂着自己腰不放手是在占我便宜?一股火气腾的蹿上脑门,暗道果真是流氓,于是抬脚狠狠的踩下去。

      庞统嗷一声抱住腿,痛苦面具,“先生…为何恩将仇报?”
      公孙瞪了他一眼,提着药箱就跑去给厨子伙计检查伤口了。

      庞统被瞪的心口痒痒,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带怒气却纯净至极,眼尾上翘平添了几分魅惑,不禁感慨江南的书生就是和漠北的大汉不一样,连生气都这么勾人。

      随后整个人呆住,万分震惊,娘希匹的老子竟然觉得一个男的勾人。
      惊愕之余,转眼就忘了自己莫名其妙被踩的事儿。

      幸好这时辰不是饭点,二楼只有他们一桌客人,裴潇和蓝螟月都跑进废墟里仔细筛查,结果真从宽大的红木柜台底下拖出了一个人。

      “啊呀,这不是李掌柜吗?”伙计坐在一旁探头,看到此人还心有余悸,“刚才疯了一样在用刀劈承重柱,莫不是中邪了。”
      公孙正在帮他包扎伤口,闻言狐疑的看了一眼昏迷的李掌柜,刚才在楼下见过挺正常的怎么突然疯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人将他手脚捆了起来。

      庞统看着乱糟糟的局面,正准备让影卫去军营多找点人来清理废墟,就见远处跑来一人,是总兵黎子渊的手下。

      “元帅,刚才抓住的白毛跑了。”士兵来的很急,“黎将军派我来问,要不要全城搜查?”
      庞统忙问有无伤亡。

      “那倒没。”士兵说起来有些气愤,“这小子嫌弃我们给他买的蛋炒饭太硬,就把地牢砸的稀巴烂。正巧军营刚给我们送来了几百个酱肉包子,全被他抢走了,提着桶跃上墙就跑没影了。”

      庞统摸着下巴惊奇,“嚯,这白毛挺识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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