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之间》苏打水冒泡泡

9、9

　　滥竽充数的人逐渐被剔除，场上如今只剩下七个人。但只有陈诺和一个高二年的体育生毫无失误都是一次性过，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失误。

　　谁都看的出来，冠军大概就在两人之间产生了。

　　显然高二年的那个体育生赢面来的要比陈诺大，她步伐稳健，跑步时有自己的弧度，别人都是跨越式，她却是背跃式，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穿着钉鞋，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练家子。

　　陈诺小学是田径队的，参加过几次市里的跳高比赛，最好的一次拿了个第四名，后面准备升学就没接触过了，本以为太久没练难免生疏，没想到身体记得比她清楚，起跳，抬腿每个动作都无比熟悉。

　　可她也没想过能拿第一，那个高二年比她游刃有余多了，这么几轮下来汗都没出。她志气不高，拿个第二就满足了。

　　就如所有人的预料一般，比到最后只剩下她们两人。

　　这时李燕身边带着大批同学过来，夏晗撑着伞走到柏晶面前立着，“怎么在这啊？也太难找了吧！”

　　姚孟一屁股坐在柏晶身边，眯眼看着场上，“现在多高啊？”

　　柏晶偏头瞥了他一眼，“一米五五，你比赛结束了？”

　　姚孟扭过头愤愤道：“对啊，你都没来看我！是不是兄弟啊？”

　　夏晗也围着坐下：“他第三名，你不知道最后比的多激烈。”

　　“哎！别用一个简简单单的第三名就概括小爷我的努力好不好，我可是跳了一米六五！”姚孟朝柏晶一挑眉，勾着笑问：“你有一米六五吗？”

　　“我一八三，多的那二十厘米跟你脑子一样埋在土里了。”

　　陈诺抱着膝盖坐在起点看裁判调试高度，对面的讲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脑海，依稀间瞥见有一道视线向她投射而来，她下意识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绕着圈圈。

　　一六五……陈诺心里反复默念。

　　好高，柏晶都没这么高，这样才第三名，那第一名都能从我头上蹦过去吧，也没看姚孟跳过几回，真厉害。

　　她前一轮跳到第三次才终于过了，面前这个新增的高度对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跳过的。

　　“现在的高度是一米五五，2057第一次跳准备！”

　　高二年的女生顶了顶后脚跟，活动脚腕，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跑了出去，临近起跳她的速度骤然加快，一跃而起，灵活的身体像是一条游鱼，但是很可惜，还是碰到了横杆。

　　周围响起唏嘘声，场边几个女生坐在一边慷慨激昂地给她加油打气，“就差一点周钰，下次肯定能过！”

　　“1091一米五五第一次跳准备！”

　　场上现在只留下她们两人，周钰刚跳完陈诺就自觉站到了起点处。

　　“陈诺加油！”

　　李燕带着其他人大喊。

　　外界的声音在此刻陈诺的耳中形同虚设，她抿嘴看着那根横跨在眼前的杆子，很烦躁，从刚刚开始她的心里就憋着团火，特别是班级的人都在那个方向，视线不受控的瞟到坐着的一排人。

　　“怎么回事？她怎么不动啊？”顾芮梨担心的问。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姚孟开始高谈阔论，朗声道：“可能是心里害怕吧，其实看到那个高度自己心里就有数了，像我刚才——”

　　“嘘”柏晶皱着眉打断他。

　　姚孟撇撇嘴。

　　夏晗轻声说：“小点声，别给她压力。”

　　“1091准备！”

　　裁判重复了一遍。

　　陈诺吐出一口气，把注意力回到横杆上，她向前跑去，努力把握着步伐，然后左脚发力，用力跨起右腿。

　　其他学生当然看得出来周钰更专业，但陈诺凭借着优秀的身体素质用跨越式一路比到现在，初生牛犊不怕虎，说不定真能让她拿下第一呢？

　　在一双双期待的眼神追随下，横杆晃了两下还是落了下来。

　　陈诺从垫子上爬起来，拍拍衣袖。

　　顾芮梨大声加油：“没关系啊，就差一点，等下你收收屁股就过了！”

　　“对啊，还有两次呢！”

　　“陈诺加油！”

　　陈诺扯着嘴角朝她们笑着点点头，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难过。

　　都用不着裁判开口，周钰已经在活动了。

　　她在原地蹦跶几下，听到指令后踩着轻快的步伐跑出去，背往后仰，翻了个跟头落在垫子上。

　　横杆稳稳未动。

　　“哇哦！”

　　人群爆发出喝彩声，这下冠军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柏晶透过阳光眯着眼睛望去，陈诺站帐篷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所有人都在为赢家喝彩，她心里倏地抽痛了一下，因为此刻的陈诺好像一只被淋湿的傻狗。

　　陈诺走出阴影，深吸一口气。

　　横杆再次掉落，这个高度对她来说一开始就没有希望，她很明白这点，本来是可以毫无负担的输掉的，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好不甘心。

　　围观音量小了许多。

　　在窃窃私语中她再次走回起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她身体前倾，直直的盯着横杆，然后屏住呼吸迈开脚步。

　　“砰”

　　她和横杆一起砸在垫子上。

　　陈诺把手背搭在眼睛上，挡住刺眼的阳光，心说果然青春的奇迹都是骗人的。

　　周钰的成绩最后停在了一米六，获得了这次比赛的冠军。

　　李燕想着陈诺现在心情一定不好受，在脑海里想好了安慰的说辞。

　　谁知陈诺走过来跟没事人一样，愤慨地说：“就差一点好可惜啊！”话锋一转又接着说：“但是也没事，好歹有个第二名，她比我多一年经验，等明年她高三就参加不了了我再来欺负新生。”

　　李燕一口气堵在胸口，想说的话都被说了。她只能笑着附和说：“对对对，咱们明年再战。”

　　“就是啊！你新生都直接拿下个第二，太牛了吧！”

　　“空中飞人哇！”

　　“你是不是体育生上来的啊？这么会！”

　　众人叽叽喳喳的围上来。

　　正好广播播报女子跳高获奖者去主席台拿颁奖。

　　柏晶站起来从人群中心拉走陈诺，“走啦走啦，腿都坐麻了，老师我陪她去拿奖状！”

　　越往主席台走音响里的歌声越清晰，大操场的呐喊声更加热烈，投掷出的铅球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重重的落在地上，变成一个白点。

　　主席台上还专门为前三搭了个领奖台，段长杨国政把银牌挂到陈诺的脖子上，笑笑说：“看镜头，笑一个。”

　　陈诺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柏晶自然地坐在广播部的椅子上。

　　旁边谢安然放下手中的稿子，瞟了她一眼说：“又来领奖啊？”

　　“不是我，怎么没听见你悦耳的声音了？没稿啦？”

　　“少幸灾乐祸，明天就是你来了，念一天我嗓子都要冒烟了。对了——”

　　她眨眨眼邀功道：“早上有没有听见我悦耳的声音为你加油？你们班体委还挺有才的，想都没想秒写出来，要是别人这么点字我肯定不给过，看在是给我们家柏晶加油的份上我才让她过的。”

　　柏晶愣神，想起早上那首藏头诗。

　　“她第二名啊，这么厉害。”谢安然朝领奖台扬起下巴问。

　　“是啊，很厉害。”柏晶轻声说。

　　陈诺拿完奖牌说：“走吧。”

　　“去哪？”

　　陈诺随口答道：“回教室吧，回去吹空调。”

　　“教室好闷啊，我才从里面出来。”

　　“才？”陈诺脸上写满怀疑，“才是指三个小时前？”

　　“就刚刚嘛！我跟你说李思睿又在里面放屁了，你不知道有多臭！别回去，会有被臭死的风险。”柏晶摇着头脸色凝重。

　　李思睿坐姚孟后桌，他比姚孟好一点的是他不爱打球，身上没有汗臭味，但他要命的一点是——老是放屁。

　　不响，但是无敌臭。

　　一开始没人承认，后来她们观察了几次才确定犯人是他，因为只有他每次一有臭味飘散的时候就趴下装死。

　　之前开风扇的时候就算了，气味很快被吹散，但是现在开空调了，教室门窗紧闭，气味经久不散。

　　陈诺回想起那个味道，脑壳顿时疼起来。

　　校运会期间一整天不待在教室都没关系，只要在早晚点名时到场就行。

　　两个人走到诚毅楼下停下脚步。

　　柏晶：“在这坐一会吧。”

　　诚毅楼和明己楼之间是植物园，绿意盎然，自带凉气，种着竹子和一些说不出名字的绿植，石头步道中央是框起来的鱼骨样化石标本，连着过道的两侧各有一个木质凉亭，都叫静思亭。

　　平常经常有人在里面玩耍打闹，但是现在人都聚集在操场或者留在教室，整个植物园空空荡荡。

　　陈诺走到亭子里想坐下，屁股刚下移几厘米就被叫停。

　　“等下！”柏晶从口袋里拿出小包纸巾，抽出两张递给她一张，意思不言而喻。

　　陈诺对她的洁癖已经习惯了，接过纸巾把椅子仔仔细细擦了遍才终于落座。

　　日落斜阳，抬眼一望就能看见远处山峰被染得一片橘黄，有风从园子里穿过，树叶碰撞沙沙作响。柏晶的发梢被吹到眉前，她伸出指尖把发丝往耳后勾绕，精致的脸蛋更加清晰。

　　陈诺烦躁的思绪就如那抹乱飞的发丝一般平复下来，那股无名之火也消失不见。

　　“做跳高国手是你的梦想吗？”

　　陈诺以为自己耳朵有什么问题，转头望着柏晶，张着嘴满脸问号：“啊？”

　　柏晶眼眸微转：“因为看你心情很差，想说会不会跳高是你的梦想，所以你没拿第一才这么难受。”

　　“——所以不是吼，那干嘛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