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槛菊泣露

4、格林·童话4

　　到了新家，你的天性不再被压抑了，能干一切自己喜欢的事情，没人约束着你，你是狼，我自然不应该用管狐狸的方式来教育你，妈妈既然爱你，便应该给你自由。
　　到了新家，你长得很快，几天不注意，你这个头就蹿了一蹿。小时候，你将一个月，啥也干不了，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哦，也不对，你还不至于这般蠢，你还会一样东西，卖萌。睡觉的时候，你趴在地上像个肉丸子，有时候我到阳台晒衣服，几次差点将你踩死，我踢了踢你，说，格林，滚自己窝里睡去，结果你睡得跟死猪一样，睡起觉来就啥也不顾了，咋都弄不醒你。好吧，我只得拖着你这个肉丸给你搬家。
　　那时候你小，短腿短胳膊短尾巴，干啥都费劲，还喜欢好高骛远，腿都没长齐全呢就去爬沙发，结果总是使出吃奶的力气，还是没上去。我在一旁给你摇旗呐喊，格林，加油，格林，加油。你听见了我的助威声，感动得直落泪，爬呀爬，爬呀爬，自我感动了半天，结果愣是一点也没上去。前腿扒在沙发上，两条后腿耷拉着，半个身子吊在空中。你睁开眼睛一瞧，结果自己一点没前进，朝我一瞧，尴尬得当场要钻进地缝里头。我看，你就差抓抓你那圆滚滚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妈妈，对不起啊，我这……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要不……你帮帮我？
　　你那两个小短腿在空气里头装模作样费力蹬了蹬，我想着，本来嘛，你走还走不稳呢，哪能一下子就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人还不会走路都不会跑呢，这样也属实是为难你了。我便托起你那小屁股，你的小腿找到了支点，奋力踹起我的手来，踹啊踹才终于爬了上来，累趴在沙发上，掀起眼皮瞧了我一眼，跟我说，谢谢你啊，妈妈。结果又呼呼大睡了。
　　你呀，格林……
　　可现在，你真成了个混世大魔王了。
　　你总是喜欢咬东西，看见什么都要咬，那时候我的辫子长及脚，走起路来的时候被脚轻轻踢起来，你总是好奇我的辫子，喜欢咬她，迫不得已我把辫子盘起来，你不见了辫子，好奇得很，想明白了时，便又攀着我的颈子去玩她，我没了办法，总不能剪了发做个小尼姑，也就任着你玩了。
　　我从外面买菜回来，一开门便瞧见你嘴上白花花一片，你看见我进来就要向我扑过来，可我岂能融你靠近，便一扫把打在了你头上，赶紧到了阳台，将你关在家里，你不停扒着玻璃门要见我，不明白自己怎么好端端挨了打。可我仔细瞧着你时，才发现了端倪，待发现了一旁角落里头的牙膏，才明白，我赶忙摸着你的鼻子，说，格林，你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得了狂犬病呢。可你似乎生气刚刚无缘无故妈妈打了你，就趴在一旁不来舔妈妈的手，理也不理我。呵，小家伙，脾气还不小嘛。我便假装生气走了，不哄你了，可你瞧见我走，便又可劲来找我，生怕我不理你。哼，还跟我玩欲拒还迎，你还嫩了点。
　　格林，妈妈说过给你自由，孩子嘛，最重要的就是快乐成长，这点，妈妈还是知道的，可是你……你你你，也不能太“过分”了，家里老是被你搞得乱糟糟的，别人是唯恐天下不乱，格林，你是唯恐这家里头不乱啊。妈妈虽然一天不干正事，整日在家窝着陪你，可你也不能这样来给我安排活计吧。好，那就罚你今晚上不许吃肉骨头。
　　你知道自己闯了祸，讨好似的抱着我的腿，媚眼如丝的瞧我，叫着我“妈妈”，我轻轻踢开你，一点也不理你，我要让你知道，犯了错可是要罚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造反了。
　　吃饭的时候，我故意拎着一块肉，左瞧瞧右瞧瞧，香喷喷咬一口，以很享受的姿势细嚼，然后慢咽。你趴在一边，可怜巴巴地瞧着那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又瞧瞧我，猫一样叫了一声，我装作听不见，吃着我的肉，你可怜巴巴地垂下头去，吃起自己的脚丫子。
　　那副样子真是可怜极了，好吧，既然这样，我便原谅你一回儿，准许你上桌吃饭了。你不可置信的瞧着我，来来回回地试探着，不愿意相信，我说，你是吃还是不吃，不吃，我可全都吃光光。你护食得厉害，一听见我要吃掉你的美味，立刻冲上前大快朵颐起来，吧唧吧唧吃得香喷喷的。我说，格林，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可你还不乐意了，我一摸你，你还扭过头来狠狠瞪着我，冲我吸鼻子吓唬我。呵，好家伙，真是有了食物忘了娘了。也不看看，是谁给你吃的。
　　算了，看在你吃饭这么可爱的份上，我也不同你计较了。
　　你吃饭快得很，常常我才吃到一半，你便一大盆都吃完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吞完了，便下了桌往自己的窝里走去。可总是走两步便醉了酒似的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睡着的时候还不忘挠挠自己的身子。你倒好，吃饱了喝足了，躺倒便睡，留下我一个人收拾满桌子的“狼藉”，还真是个小白眼狼。
　　等等，我说了什么，我赶紧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别人说什么，我管不了，他们说惯了，也不去实地考察真相，可我同你相处了这么久，顶你半个妈了，亲妈怎么还能这样骂儿子呢，我赶紧同长生天恭恭敬敬的道歉，向你鞠躬，格林，你可别怨妈妈，妈妈会注意的，再也不这样随便说话了。
　　晚上睡觉，我累得要死，格林，你可不愧是狼，到了晚上也还是活蹦乱跳的，这下，我可算明白狼为啥总对着月亮嚎叫了，大概是到了晚上，其它动物都睡觉，没人陪狼玩了，他觉得孤单，只有月亮陪着自己。
　　月亮被你吵着可还行，月亮也是个夜猫子，可我不是啊，我还要睡觉呀格林，你可放过我行吗。别人的儿子是生怕自己的母亲累着，你是生怕我闲着呢。我睡觉，你又是来揪我辫子，又是忽然跳到我身上踩几脚，我被你吓醒，大喊一声“格林”，预备翻身起床，你吓得躲在一旁与我对视许久，示意自己再也不敢了，好了，我信。结果还没等我又做梦呢，你便忽然在我耳根子里狂叫一声，我“垂死病中惊坐起”，抄起笤帚就要打，你惹毛了我哪里是我的对手，你也有自知之明，既然打不过，那就卖乖。你又同我卖起萌来，我决定再也不吃你这套了，可你又猫似的叫我妈妈，好吧，这一定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了，再有下一次，我一定先掌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你见几次闹我不起作用，就换了个法子，在家里造起孽来。安安静静的夜晚，我睡的正香，结果一阵叮叮当当响，我汲着拖鞋，眯着眼睛去瞧，说，格林，我输了，你就饶了我吧。
　　浴室里头，果不其然，一团糟，洗发露倒在地上，你一走一个脚印子，鼻子上一团白糊糊，像唱戏的七品芝麻官。呦，你也看过戏？还学着人家摇头晃脑？你用爪子抓自己的鼻子，结果不仅没抓到，那鼻子还自个冒起泡泡来，你瞧着这泡泡，一会抓破一个，显然同这泡泡玩了起来。
　　可算是放过我了，我像抽了灵魂似的回到床上，你便也跟在我后头，一边抓泡泡一边走，脚上又是滑滑的，顾不过，就摔倒在地上。
　　我关了灯睡觉，房间里头乍一黑，你警醒似的左右瞧了瞧，确认没危险了，才又玩起来自己的泡泡来。
　　我瞧见你夜色里头的眼睛，会发光，像夜明珠一样，就像两颗绿色的宝石，真是漂亮。不过，却不能盯着那瞧，因为黑夜里头，确实有些瘆人。
　　不过我还是几次忍不住，睁开眼睛瞧一会儿，老实说，格林，你还怪神秘，怪帅得勒。
　　我忍不住就扔了块巧克力给你，结果你那眼睛果然不是装饰，一下子便找见了，我不禁暗暗佩服。
　　我小的时候，爸爸喜欢给我记日记，所以，我成长中的一切印记，都藏在了爸爸的日记里头，不过我不懂，不懂得日日重复的看着小不点有什么样的乐趣，可直到遇见了你，我才发觉，只是每天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着你在家里头跑来跑去，就是很幸福的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有乐趣的事情，你走路的样子，你吃东西的样子，你打哈欠的样子……我总是看一辈子，也不会厌烦，因为，我爱你，我想看你一切的样子，想看你一辈子……陪你在一起，度过的每一秒，我都不会孤单。有时候，我可以好多天不出门，好多天不同人说话，可即使你不会说话，我知道，我们也心意相通，我们之间，只是一个顾盼的眼神，只是一个留恋的动作，便能懂得彼此，格林，我们相隔着种族，是那么远，可是我们这样心有灵犀，却又那么近。
　　我欣赏你吃生鸡蛋时候的样子，越是看见你着急，越是看到你吃不到，我便越开心，结果你还生起气来，非要证明给我看，冲着那怎么也打不开的蛋狂叫，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的小爪子怎么能包得住鸡蛋，总是抓住了又滚开，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可真无异于此了，我都替你着急。蛋滚多了，自己裂了缝，流出蛋清，食物的味道在空气里氤氲，你狂扑上去，冲着那蛋便是一阵狂撕烂咬，看着那颗可怜兮兮的脏鸡蛋，我都有些心疼了，想着若是个活物，可有多疼啊，我赶紧摇了摇头，不再看你凶残的一面。你说，又没人跟你抢，你吃东西就不能优雅一点吗，结果我话刚一出口，你便回头瞪着我瞧，舌头舔了一圈上下颚，似乎在警告我，再哔哔就把你给吃了，我赶紧捂住了嘴，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可还行？
　　不过嘛，我这养母可不是白当的，既然要做你一年的母亲，那么我自然要对你了解的面面俱到，虽然平常我是个大条的人，但对你嘛，老妈我还是可以拍拍自己的胸脯，负责地说一句，格林，我比你还熟悉你自己。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谁让我是你妈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只要是自己孩子的事，就是给你上天摘星宿，老妈我都干得出来，更别提上网一个个查资料，纪录片整宿整宿的看这样的小事了。不过，如果非要老妈说实话的话，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笔记记了一沓子，可字是死的，你是活的，况且，别的狼适用的东西，你也未必适应，反正我也是第一次当妈，格林，若是哪天给你治错了病，喂，你可得原谅我啊，毕竟我也是为了你好。
　　不过还算你有良心，大晚上看我不睡觉，也非要过来窝在我身上跟我一起看，结果总是还没看几眼，就呼呼大睡，格林，你这哪是陪我，你这纯粹是给自己找了个“安乐窝”呀，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好吧，看见你一团肉球似的乖乖躺在我怀里，我承认，我愿意当你的靠枕。儿子，睡吧，好好的睡一觉，第二天，做一匹快乐的狼。你的同伴，身为一匹狼，每一天都要提心吊胆地活着，每一天，都抱定慷慨赴死的决心活着，每活一天，便是一次感恩与救赎，妈妈纵容你，这样安稳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我想给你照相，想记住你每一个样子，妈妈是不是很贪心呢。可你总不老实。你懒洋洋趴在地上的时候，我便想着给你拍张照片，我说，格林，来，茄子。可你似乎不理解我呢，你盯着那黑乎乎的相机瞧，瞧完了便上前来舔一口，弄得相机一团糊，于是相片就这样被你给毁了。
　　你长得很快，转眼间，身体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小的时候，那两只小狼耳朵永远软绵绵的耷在头上，最近，我却发觉它们竟支棱起来了，我尤其喜欢玩你的耳朵，有时候将它们拉到后头，耳朵里头的毛芯就像开了菊花一样，有时候我又捂着你的耳朵，忽然放开时就发出一个大的声音，你总是会吓一跳，身子忽然抖一下，你不喜欢别人玩你的耳朵，总是用那小爪子使劲挠着，或者奋力的甩起来，那被我压扁的耳朵便重又直了起来，看着你这般样子，我总是“咯咯咯”地笑出声来，你便扑到我身上挠着我，不允许我笑话你，你还这么小，自尊心倒是那么强。
　　夏天天气热，我还在想，你那厚厚的狼毛穿着不得像厚棉衣一样吗，结果我从外头回来的时候，你扑过来就对着我磕头，我说，哟，格林，啥时候这么知道感恩了，也知道老妈我照顾你不容易啊，不过嘛，这倒也不必，狼低头，可真是折煞我了，结果你却趴在地板上，高举着下巴蔑视我一眼，看那样子仿佛在说，切，你可真会给自己戴高帽子。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太自恋了。原来你是在给自己降温呢。
　　有一次我打电话，你趴在地上歪着小脑袋瞧我，我挂了电话你便扑上来要抢我的手机，你似乎很好奇啊，我怎的自个跟自个说话。电话铃声响了，传来亦风的声音，你吓得跳了起来，不明白这玩意怎么还会发出声音呢。你一会儿踩踩，一会儿又咬咬看能不能吃……
　　亦风来瞧你，结果你真是有了爹就忘了娘，你才任人家做爹几天啊，见都没见过几眼，一见面就这么亲的？又是抱着人家的腿不放手，又是在人家脚跟处仰着个头眼巴巴地盯着人家叫爸爸，还打个滚现出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让人家摸，格林，你……你啥时候这样会撒娇了？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咋那么傲气呢，也没见你这样啊，总是我死乞白赖地求着你，追着你，你折磨我够了，才高举着你那头颅，瞟一眼我，慢悠悠迈着你那高贵的狼步，在我崇敬的眼神中视察我为你做的安排。格林，看来，是我惯坏你了啊，我决定，以后再也不纵着你了，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一副趾高气昂，我欠了你钱的意思。喂，我是人啊，你才是狼，更何况，我是你妈哎，怎么现在倒反过来了？
　　不过，说句私心话，妈妈还挺愿意的嘞，谁让你是我儿子呢。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屋子来，照亮了地板，你靠着我，融在阳光里头欣赏自己的美貌，我数着你的毛，数一下午也数不完，你的毛可真多呀格林，有厚厚的两层，难怪你冬天不会害怕冷的。我静静地抚摸着你，我有些恍惚，仿佛我真的是一匹狼，仿佛，你真的是我的孩子，我多想时间可以这样慢下来，慢下来，只属于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