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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抢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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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时,我右脚差点踩空,好在林希接住了我。
“梁叔怎么了?晋轩没事吧?”我着急道。
“梁晋轩没事。梁叔下午坐诊时和病人起了争执,突发脑溢血,目前还在抢救,情况不明。”林希和我一同进医院,“我们一接到电话就来了,只是医院血库血量不足,一时难从其他医院调过来,所以待会儿可能需要你献血。”林希扯住我的胳膊,郑重道,“只是可能需要你献血,你不要害怕。”
“我知道。”我点头。
手术室亮着红灯,门外椅子上坐着梁晋轩和梁叔的太太。两人之间无形地隔着一米的间距。医院里有不少人也在等着,毕竟出事的是他们院长。
“何姨,晋轩。”我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她约莫40岁,但打扮很年轻。她起身抓住我手焦急道:“林音,你是HR阴性血?求求你救救你梁叔。”
梁晋轩也起身,掰开她抓我的手,“主刀医生在手术室。”
我扯住梁晋轩衣袖,对她说:“何姨,你放心,我们刚去找医生了,待会儿有人带我去验血。”我望向梁晋轩,说,“我待会儿再来。”
梁晋轩微微点头,满脸的无措。
林希陪我去抽血室。我坐在小板凳上,伸出左手,浑身不安。林希别过我的头,把我额头压在他小腹上,右手摸着我后脑勺,“没事,我在。”
有根尖锐的东西刺破我的手背,迅速推了进去,挤胀我的血管,有液体缓缓流动,带着体温。我整个头皮都发麻,整个脸都埋进林希衣服里。
大概有一个夏天那么久,林希摸摸我的头,说好了。
我深深呼了口气,眼睛还是不敢看手上那根被林希压着的棉签。
我从小晕针,除非非打不可,不然死也不打。
林希左手从背后搂着我,帮我压伤口。我脚步虚浮地去手术室找梁晋轩。
我们到时,其他人已散了,助手正在和家属沟通:“梁主任情况不是很好,他本身就有高血压,又过度劳累,平时应该有头疼的症状。他自己是医生,怎么没及时检查呢?”
何姨哇的哭了起来,“我劝他好多次他就是不听,一心扑在工作上,小叶,你们要救救他啊。”
叶助手平时也受到梁叔不少照顾,此时也很是担忧:“主刀的是梁院长的高徒,何姨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抢救的。他颅压一直降不下来,现在我们要给他做后颅窝减压术,有一定风险,需要家属签字。您看谁签?”
梁晋轩说道:“我签。”
待叶助返回手术室后,何姨抓起梁晋轩的手,开始哭诉:“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跟你爸联系,回来了也不回家吃个饭,一找他就是气他。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他有多辛苦,老是偷偷翻你小时候的相册,他就是故意累病的。现在好了,你如愿了?!”
梁晋轩被她拖拽着,一动不动。我和林希去拉开他俩,我大声委屈道:“难道只有哭的才担心吗?晋轩也很担心难过,你们为什么要把你们大人的事推他头上?”
林希挡在我和何姨中间,示意我不要再说了。我反手握住我身后的梁晋轩,对着她一字一句道:“没有人能谴责他,特别是你。”
何姨退回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有感情吧,这愈加显得洛妈妈和梁晋轩的可笑。
我拉着梁晋轩坐在另一条椅子上。林希坐在后头。我们都焦急地等着,眼下,除了等,别无他路。
验血结果出来,可以输血。我放了心,又隐隐有些担忧。
窗外路灯亮了。林希买来盒饭时,大家都象征性地吃了两口。手术还在进行中,我们陷入无尽地等待中。
过了一会儿,护士喊我去献血。梁晋轩要陪我去,我让他留在这,自己去。林希说他去。
一样的方法,我将头深深埋进林希的腹部。但这一次时间有点长,我的意识慢慢混沌,揪住林希衣摆的右手也慢慢没了力气。
林希握紧我要松开的右手,说道:“你知道写给你的那封情书怎么到我手上的吗?”
我回了些神,好奇道:“怎么到你手上的?”
“放学时他先是给了曾旭,要曾旭转交;曾旭在篮球场碰到我,就顺便给我了,要我转交。”
“曾旭没跟我说啊。”我纳闷,“你和曾旭怎么认识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希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给我?!”我的早恋就这么被掐了。
“爸妈说了,要我看着你。高考后我不是给你了嘛。”
“要不是我看到了,你会给我?!还有,为什么我不能早恋,你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可没早恋。”林希哼道。
“所以你是嫉妒我会早恋吗?”
“你用得着我嫉妒?”
未等我想到话语反击,林希便说:“好了,你慢慢起身。”
原来他是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算了,往事随风,不与他计较。
手术室门上的钟又转了一圈,门总算开了,主刀医生走了出来。
大家下意识地起身走过去,围住了医生。医生的无菌服被汗水浸湿了大半,防护镜上一层雾水。
“手术暂时成功了,但院长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送去ICU了,能不能醒过来要看接下来一周的情况。”
“秦主任,我能进去看看他吗?”何姨喜极而泣,问道。
“还是不要了,他现在很脆弱,只能待在无菌环境。”
大家谢谢医生,送他乘电梯离去。
“你们回去吧,我在这候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知道。”何姨说道。
沉默了一晚上的梁晋轩开口道:“我在这吧,我身体受得住些。”
梁晋轩毕竟是亲儿子,加上等了这么久,确实吃不消了,何姨没推辞,点点头,抹了抹眼泪,说:“我明早来替你。”
我们仨在ICU外和何姨告别。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大家好像有了生死与共的经历,心中的芥蒂也放下了许多。
梁晋轩憔悴着脸,说麻烦我们了,早点回去休息,有消息再告诉我们。
我不想走,想陪着梁晋轩。其实今晚也不会有什么情况了,主刀医生都说了要七天后才有结果。但我就想陪陪梁晋轩,这是他第二次经历至亲的变故。在这个寂静得可怕的ICU外,可想他有多无助。
“你回去吧,我想在这。”我对林希说。
梁晋轩想劝阻我,我恳求地望着他:“就这一次,我陪你一起。”
林希嗯了一声,拍了拍梁晋轩的肩,便走了。
长廊上,只剩我和梁晋轩两人。灯一盏盏落下,只有我俩上方的灯,孤独地照着。
“你今天下午说有好消息告诉我,是什么?”我问。
“上午拿到出版的授权了。”梁晋轩说。
想来他上午去找梁叔了,没猜错的话,两人发生过争执。
“他是被我气的。”梁晋轩将头深埋进手肘里,整个人蜷缩在那,小成一团。
我轻轻拍着他背,“这只是意外,叔叔会醒过来的。到时候我们把样书拿给他看,让他点评一下。”
梁晋轩把头趴在我大腿上,我搂着他,就像搂着没人要脏兮兮的球球一样。洛妈妈,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梁晋轩,不要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无家可归无人可依。我想要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有人爱他护他挂念他。
“本来约好了我开车带他们自驾游。但出发前一天,导师临时邀我替他去开个学术研讨会。他们都替我开心,要我去,说一家人自驾游有的是机会,但这种研讨会机会难得。
梁晋轩陷入痛苦地回忆中。
“第二天,我正开着会,却接到通知,他们出车祸了。当我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宣判死亡。如果那天我不去参加研讨会就好了,如果我让妈不要自己开车,他们也就不会出意外。
梁晋轩红着眼抬头看我。
“林音,为什么我一遍又一遍地经历亲人的离去。爷爷,妈妈,外公,外婆。现在,我最后一个亲人也躺在了里面。”
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忍着泪,轻轻抱住他。两人相互依偎,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和死亡气息的医院。
“会好的,叔叔会好的,他救了那么多人,老天会保佑他的。”
我抱他更紧了些,“晋轩,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在水中扑腾挣扎很久,绝望之际发现一根浮木,梁晋轩紧紧抱住了我。泪落在我耳后,滑进后背,悄无声息。
梁晋轩,你还有我。
我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直到支撑不住互相靠着,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医生护士们换岗了。窗外下起了毛毛细雨,雨丝飘了进来。值班医生说一切正常,我们不用守着反正也看不到人。
梁晋轩要我回去休息。我摇头,说我请假了,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他。
熬了一夜,他眼里都是红血丝,胡渣也冒了出来。我估计也一脸颓唐,好不到哪去。他勉强一笑,说等何姨来了,我们回去。我说好。
平常的对话,好似一对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