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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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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一面穿衣,一面叫人送水,三两下打理妥当,当即便要人去牵了马出门。
大丫鬟夏榆连忙相劝,“无论甚事总没得自个身子重要,老爷昨夜便用得不多,好歹填补两口再去。”
贾赦近身之人皆知他为噩梦所扰,不仅夜间歇得不好,白日又和姬妾厮混,饭食已是许久未曾好生用过。眼看着今日贾赦的面色又比昨日更加憔悴,由不得夏榆不担忧。
此时贾赦急匆匆出门本就是要去看大夫,夏榆的话正搔中他的痒处,他不由停下了步子,“你说的很是,那赶紧摆饭,哦用过了就走。”
夏榆满脸是笑的应了声,自去命人传饭。
贾赦踱了两步又走出门外,吩咐小丫鬟传话出去,赶紧先派下人去医馆排队,如此也不会因用饭耽搁看诊的时间。
小丫鬟忙不迭地跑去传话,贾赦这才放心地回屋用饭。
不多时,贾赦用饭毕,撂下筷子正要出门,丫鬟来报他的继妻邢夫人正过来。
“太太面色不甚好看,刚又打点着要往隔壁去,许是隔壁又出了什么事。”
出门的脚步再次停下,他旋身坐到炕上,一口气灌了一杯茶,勉强耐着性子等邢氏。
也没让贾赦等多久,伴着一连串丫鬟的请安之声,邢氏脚步匆匆地走进屋子。
只扫了一眼她那一身黯沉沉的衣裳,贾赦便皱着眉头挪开了视线。他这继妻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偏总爱穿这些暗色衣裳,看着竟是生生老了十岁,跟隔壁贾政媳妇也差不多了!
邢夫人早习惯贾赦对她的嫌弃,此时更是不以为意,只垂着脸对贾赦道,“老爷,姑太太家的哥儿去了,老太太心里怕是不好受。”
“姑太太家的哥儿?”贾赦震惊地摔了茶盏,“他不是还未满三岁?前几日我才打点了大夫和药材送过去,这还没到地儿,他怎么可能就没了?!”
邢夫人一脸怪异地看了看贾赦,孩子是不是没了,跟孩子年纪和这千里之外派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贾赦全没注意到邢夫人的眼神,只一心琢磨现实和书册的误差,“这怎么可能呢?他都没三岁,怎么可能就没了?他还没三岁呢!”
见贾赦嘴上颠来倒去,一副魔怔的样子,邢夫人心下一慌,赶紧说道,“老爷莫急,许是传话的人递错了消息也是有的。”
顿了一顿,邢夫人又道,“倒是哥儿的年纪,虽是还差两个月方足月,但时人多用虚岁,说他三岁也无不可。”
“虚岁?”贾赦重复一回,此处虽是明白过来,心中却又有了更多的困惑。
贾赦记得,那书册他印象最深刻的前两回中,写有“今如海年已四十”,按时节和他的推算,这处用的可并不是虚岁。
前后两句挨在一起,却用的一实一虚,这是书册有了谬误,还是它本就不是他所猜测的未来预示?
心中生了疑,贾赦克制不住地用力回想尚还记得的书册内容。
是了!他记得很清楚,那书册中薛家来京没多久,他的侄儿宝玉便梦游太虚幻境,回家后便与丫鬟袭人行了梦中之事。
但按着前文所载来推测,宝玉行事之时竟是不过八九岁。别说他衔玉而诞、生而不凡,就算他是神仙转世,八九岁上便能人事,这也是天方夜谭啊!
找到一处错漏,书册所述种种矛盾不合理之处纷纷涌入贾赦脑海。贾赦重重地一拍桌案,只很不得是拍在之前将其奉为圭臬的自己脑门上。这等错漏百出的书册,怎可能是对未来的预示?!
“你既已悟了,我便也功成身退了。”熟悉的声音在贾赦耳边响起,正和之前几日每每在梦中说“时辰已至”的一模一样。
而随着这声音消失,贾赦彻底明悟。
他梦中的那本书册,原是另一处界域一本享誉中外的名著。却因历史原因,只有前八十回存世,且各种版本、各种言论自有拥趸,乃此界域之一大憾事。
机缘巧合,又有另一处界域之仙神流落此地,看到了这本书册,并深深为之着迷。奈何苦求后四十回原稿无数年,最后却终是未能如愿,
于是,这位仙神离界之后,便以大法力塑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其中景物人事全按书中所言而设,试图让此界运转到八十回之后,自动为他演化出后续的内容。
谁知在演化世界之时,仙神心有触动,禁锢他许久的瓶颈竟已悄然消失,修行的康庄大道重新展现在他面前。
仙神明白,这是此界生灵与他的机缘,他若要更进一步,定然不能再使其犹如提线木偶。故而他撤去了对此界的限制,欣然远去追寻自己的大道。
但仙神走得太急,虽是撤去了限制,却忘了收回用于布置的书册。而这书册与仙神心灵相通,初时一板一眼地摆弄世界,如今又一心想要相助其中生灵挣脱束缚。
整本书册全围绕着贾赦侄子贾宝玉展开,书册的想法自然是进入宝玉梦中点化其人,却不知行事途中出了什么差错,它未曾入得宝玉之梦,反倒是找上了贾赦。
如今贾赦已看完了书册内容,又认识到了几分书册的来历,它自觉功德圆满且无法再等到自家主人,就这么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幸好它还记着此界还有太虚幻境等许多凡人无法抵御的强大存在,在消散之前将他们与凡人彻底分隔了开来,算是帮他主人做了个善始善终。
仙神之事说来曲折辗转,于贾赦而言,却不过是瞬息之间前因后果便已清清楚楚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长舒一口气,贾赦顾不得惊叹天地之大、向往仙神之能为,也顾不得等着他一同去宽慰贾母的邢夫人,他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反身抵住房门便开始刺激自己的身体。
噩梦和无能皆是那书册搞的鬼,如今书册消散于天地间,他的身体也该恢复正常了吧!
怀揣着无尽的期望,贾赦再一次对自己用上了十八般武艺。然而令他悲愤的是,如同方才在床上一般,此时他的身体还是八风不动,没有半点支棱起来的意思。
“不可能!”贾赦不敢置信地咬紧了牙关,垂头看去的双眼恨得快要滴出血来。
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贾赦眼神一厉,手上用尽了全力。
“啊!”不可言喻的痛楚倏然炸开,贾赦双腿发软,“噗通”一声栽到了地上。
“嘶嘶”呼着痛,贾赦继续摆弄着自己,只盼着方才的失败只是自己的错觉。
奈何几番尝试过后,贾赦绝望的发现,他的身体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好转。
他是不是以后都只能做太监了?贾赦死死捂住胸口,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早知道所谓的自由竟需要这份代价来换,贾赦宁愿做一个一无所知的纨绔,就算临死之前要将他梦中的死法全都经历一回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没有机会了!贾赦紧紧闭上双眼,眼角滑下一滴泪珠。他的雄风、他的欢愉、他的尊严……全都没有了!
“啪啪啪!”“砰砰砰!”
“老爷老爷!你没事吧老爷!”
“老爷你快开门啊!”
……
好半晌,贾赦终于从无尽的沮丧悲痛中抽离了一丝丝,门外那七嘴八舌的拍门声和叫喊声也传进了他的耳中。
“别叫了!”贾赦大喝一声,得了清静才扶着门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门外的人虽是息了声,却有一个算一个,尽皆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贾赦刚靠在门板上歇息,门外的人便听出了端倪,邢夫人凑上前,细声问道,“老爷可有伤着?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
“不过是不留神绊了一下脚,连点油皮都没破,哪用得着请什么大夫。”贾赦答道,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手上取下了门栓,身体也往旁边挪了挪,“不是还要赶着去那边?速速进来给我收拾收拾换身衣裳。”
房门打开,邢夫人和夏榆一前一后蹿了进来,见着贾赦模样均是唬了一大跳。
进门之前还整整齐齐的头发如今乱得像鸡窝,束发的头冠歪歪斜斜要掉不掉,面色惨白,眼中带着血色,身上的衣裳更是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斜倚着的身子仍在微微发颤。
“老爷!”二人齐齐惊呼,奔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的胳膊。
邢夫人扭头冲着门外喊,“立刻派人去请大夫!”
有人扶着,贾赦毫不客气地放松靠了过去。
乍然被这力道一压,邢夫人身子歪了歪,却立刻硬挺着站稳了脚步,手上用力扶着贾赦,一点劲儿都没松。
“老爷,我们先到炕上歇歇!”看了看远处的床榻,邢夫人示意夏榆,二人吃力地扶着贾赦往炕边挪。
抬眼看到夏榆涨红的脸,贾赦扭头看了看邢夫人,同样也是一张用力过度扭曲的脸。
自己已经成了太监,往后都当不了丈夫,还将自己的妻子折腾成这样,贾赦吹下眼睑,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老爷别担心,大夫马上就到,你不会有事的!”夏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柔声宽慰道。
贾赦自嘲地摇头,“我这样子请什么大夫?收拾收拾到隔壁去是正经。”
他在书册之中是不起眼的配角布景板,如今众生皆自由,他却连真正的男人都不能再做了。
“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邢夫人一下提高了声音,“老太太再是失了外孙子伤心,也没得要伤病的亲儿子连大夫都不能看!”
“更何况老太太慈母心肠,老爷你看过大夫,再好好生生的去看她,老太太这才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