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隔雾望空》洛叶生

5、chapter 05

　　医院，集中治疗室。

　　病床上昏迷的少女全身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了，氧气罩里规律地定时蒙上了雾气，昭示着这个看似生命力已经快燃尽了的少女此刻依旧还在生与死的边缘处挣扎着的事实。

　　从门外面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而后听到了护士的询问：“请问您是病人的父亲吗？”
　　“啊……”男人略微迟疑了一会儿，“算是吧。”

　　说完了也没有时间再关心一下护士还未说完的话语便吵着治疗室的门口走去。

　　“老公。”在门口徘徊踱步的有着大.波浪卷发的艳妇看到男人连忙迎上去唤了一声。
　　“啊，情况怎么样了？”男人皱着眉，“突然就说出了车祸，害得我又丢了一笔生意。”
　　艳妇的眉头微是微拧起的，女儿生死不明的时候她却似乎把关心的重点搞错了：“出了车祸，医生说内脏全都不能用了……而且，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居然只是为了救一只猫？！真是的……这样肯定救不了了吧。”
　　男人看着妇人，语气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平稳，眼里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鄙夷神色：“医生不也还说过，如果有血缘相同的亲人愿意把内脏移植到凪身上的话，还是可以有救活机会的吗？”

　　“开什么玩笑！”妇人几乎是紧接着男人说完后就激烈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为这个孩子在自己身上动刀？”

　　“喂，那孩子不是你带来的吗？”男人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样子，这次居然还为了救一只猫出了车祸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妇人的语气坚决。

　　“轻点儿声，凪会听到的。”见妇人似乎有继续抱怨下去的打算，男人急急喝止了她。

　　“有什么关系……那孩子现在在集中治疗室，而且还昏迷不醒，怎么可能听到。”妇人略有不满，却暗自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算了，总之我要走了，你…………”

　　不可思议，全都听得到。
　　病床上的少女在心里说道。
　　外面发生了什么，在为什么而挣扎，妈妈她说的所有话……全都听得到。

　　——我……快死了吗？
　　她的眼睫颤动，似乎是想要最后睁开眼看一次这个世界。
　　——突然觉得有点放心了啊。
　　——终于要结束了。

　　【怎么会结束……尽是在轮回啊。】

　　谁……
　　少女微撇了眉心——是谁在说话。

　　【哦呀～能听的到我的声音吗？……】

　　少女的呼吸略微变得急促了些，外面看去似乎仍旧是在沉睡，心里的意识却在无比清明的情况下被拉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蓝天、白云、绿树、溪流、微风……
　　还有……面前穿着白色衬衫，赤.裸着脚的少年。

　　少年的发型怪异的很，前面的刘海是中分着两侧从脸颊处垂下，衬的那张瓜子脸更加消瘦了些，脑后有头发诡异地竖起来……说是用发胶固定的但也说不通，因为居然会随着风的浮动而摇摆……柔软的不像是用了定型水的僵硬样子。
　　——不看那张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妖冶的五官组合的话……这颗脑袋看上去就像是凤梨。

　　“kufufufu～我在散步。”少年歪头笑着说。

　　“……谁？”她攒着手里单薄的被褥一连问了两遍同样的问题，“你是谁？”

　　凤梨头的少年不再刻意似的发出了刚才“kufufu”的诡异笑声，而是蒙笑似的压低在胸腔里的笑声……有一个好嗓子的便宜就是不管怎么说话，只要不太离谱，那么就怎么样都是好听悦耳的。

　　微薄的风吹过这方白地有些虚假的空间，扬起了少年颊侧的碎发，丝丝缕缕地荡在少年的蓝色眼睛之前，半隐半掩，便越加显得右眼的红色和覆于眼上的六字里蕴含着什么东西。
　　“我和你或许是很相像的人。”那少年答非所问地说。

　　“……诶？”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却突然发现眼前的景物变得不再清晰，蒙上了一层轻薄而浅淡迷蒙的雾气，她下了床向前快走了几步，四处张望着，眼前的景色突然扭曲再扭曲——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她半睁开眸子，紫色的大眼里有什么晶亮的东西，湿润地覆盖了眼睛，却没有凝聚成泪水流下来。
　　——或许，应当赞扬她……即使无数次被雾所笼罩了视线，但她却始终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哭泣』过。
　　——这份让人动容的坚强。

　　她只是过了一会儿便撑不住了，意识逐渐消弭，脑海里唯一回荡的声响却不是妈妈所说的那些话，而是少年干净却带着略微磁性的清冽嗓音。
　　——我和你，或许是很相像的人。

　　…………

　　浑浑噩噩地又在病床上昏睡了几日，期间那个被称为是她双亲的一对夫妻除了头一次来探病在门口进行了那样一场谈话之外，之后却是再也没有来过了。
　　——借以各种各样的接口推拖着，所谓的道歉听不出丝毫诚意。
　　——这还真是一件讽刺到了极点的事情。

　　因为是继父，所以感情不算亲厚，这个理由或许还勉强能够接受。而那个身为她母亲的女人，总是以拍戏忙要出差的接口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这还真是让人打心眼里发寒的一件事情。
　　为人母至此，已经是无话可说。

　　就在花都凪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够死去，获得解脱的时候，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少年——那个气质神秘而暧昧不清，却有着洁净笑容和好听声音的凤梨头少年。

　　【nagi……nagi……】

　　她再次站在了这方景色美的如幻觉一样的地方，呼唤她名字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传来一般地茫远而飘渺。
　　她不断地扭头，不断地寻找，周围却没有任何人。

　　【凪……在这边呦。】
　　她猛然回过头，少年放大的脸惊得她后退了两步。

　　“你……”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明明连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知道，明明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却一点都没有害怕或惊恐的感觉，即使是刚才少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她也只是惊，而并没有惧……甚至还有一些隐约的欣喜。

　　少年弧度细微地偏过头，精致的脸上挂着温柔地让人沉溺的浅淡微笑，眼睛是极怪异的一红一蓝，红色的那只眼睛的瞳孔上居然还有着六的数字。
　　如果没有这双眼睛，这么微笑着的少年应该是干净而温煦的。
　　但是没有如果……虽然他的声音和笑容都是柔软的，却因为这双眼睛将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诡异了起来。

　　——那应该是看透了很多事物，复杂到了极致的眼睛。
　　——但又或许是太过于复杂了，就突然又显得它是没有沾染任何污垢的清澈。

　　整个人就像是所有矛盾的集合体似的，聚集参杂在一起，就有了逼人的诱惑力。

　　“凪，我需要你。”
　　他伸出手，眼神示意她把手递给他。

　　“需要……我？”她低喃地重复道。

　　她看着那双纤长漂亮的手，抬头望向少年，少年对着她轻柔却笃定地点了点头。

　　被.操纵被蛊惑还是被误导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把手递给了他，然后她便永远不再会是一个人迷迷茫茫而活了，她是被需要的。

　　掌心相对的温度互相传递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回想起了再次回想起了自己在等待的那个人。

　　——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你这么做的人不会让你哭泣。

　　那个时候，她以为六道骸就是那个值得他这么做的人……可以让她为了他而流泪的人。

　　她是这么认为的，在少年把手递给她，对她说着等同于救赎一般的话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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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