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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诺亚·布兰德,你有15分钟的时间。”

      军官局的工作人员将诺亚带到一间狭小的玻璃房内,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房内的四角都撞有摄像头,在玻璃外还有军官进行全程监听。

      桌上有一个圆形的小球。

      当诺亚坐下时,小球上方缓缓打开一个小孔,随后便投影出了林赛的脸来。

      她好像瘦了很多,黑眼圈也比之间更深了。

      诺亚动了动嘴唇,半晌后才说了一句:“抱歉”。

      在军校和南三角座的时候一直是她在不求回报地帮他度过易感期,诺亚才能瞒住身份。

      结果回到帝都之后却因为自己的疏漏连累了林赛,还害得她差点被监禁判刑。

      沉重的愧疚感压在诺亚心头,他视线缓缓下移,没敢直视林赛的眼睛。

      林赛看着诺亚的脸,看到没有受伤的痕迹,便缓缓松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林赛很担心诺亚的近况,但目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搞清楚。

      她看着屏幕上红色的倒计时,单刀直入地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易感期怎么会提前?”

      闻言,诺亚愣了一愣,大脑很快冷静下来,细细地过了一遍当时的场景,略带不解地回复道:

      “说来也奇怪,回帝都之后,我就给自己注射了专用的抑制剂。”

      “在晚宴之前的那段日子都没有任何发热的前兆。

      但那天晚上我却觉得身体发烫,脑袋昏沉,我到卫生间注射了备用的抑制剂,但却没有任何效果,后来便不省人事了。”

      林赛用手轻轻托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果然有些蹊跷,诺亚一向谨慎小心,怎么可能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如果背后真的有人蓄意谋害,那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因个人私利而与诺亚结仇,找机会报复?

      还是让布兰德家族身败名裂,从而打击影刃军团?

      无数个猜测涌进脑海,林赛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帝都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利益庞杂交错,人心诡谲,完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酒水的检验报告我已经拜托你哥哥去查了,你再回忆一下,有什么细节被你漏掉了。”

      灯光打在诺亚的眼睫上,落下一片阴影,白玉般的面颊显得清俊又脆弱,如同山间连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现在想来,在我觉察到身体不对劲之前,我总是会闻到一股异香。那味道……”
      他轻拧眉头,似乎在竭尽全力找到一个匹配的词语,“像是烧焦后的丁香花。”

      *

      出来的时候,林赛还是觉得一头雾水,她缓步踱着,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

      一位妖艳的女郎身着亮片长裙,无机质的光泽闪耀着,像是阳光照到了死鱼的鳞片上。

      她从全息广告中走出,给林赛送了个香吻,林赛目不斜视地从她身体中穿行而过,内心一片漠然。

      现在已是黄昏,林赛捡了个空着的长椅坐下,准备放空脑袋。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在林赛身旁坐下了。

      虽然二人隔着两掌的距离,林赛仍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温明显下降了不少。

      即使是坐着,西蒙也仍然身姿挺拔,从容不迫。

      他的眉眼和诺亚有些相似,却更加深邃锋利。

      多年的训练和实战已经将他周身气质淬炼得劲峭刚韧。

      如果说诺亚是一颗挺拔的松柏,凌霜而不屈,那么西蒙就是浑厚稳重的大山,气定神闲,岿然不动。

      他用指节轻敲终端,林赛便收到了一封邮件。

      当她在浏览时,他便耐心地在一旁解释,声音低沉而带有一点温润的磁性。

      “酒水的查验报告没有问题。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他如墨的眼珠一转,便直接对上的林赛的眼睛,但他却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眼里倒是有点茫然无措的意味。

      林赛不顾形象地瘫倒在椅背上,觉得脑袋愈发胀痛。

      她突然又体会到了高中考试那种如坐针毡、两眼一黑的状态。

      她明明是个学渣,为什么生活老是给她出这样的难题?

      “我说,你家有没有什么政敌啊?就是那种宿敌,一想到你家飞黄腾达就全身痒痒的缺心眼老登。”

      西蒙难得沉默了一瞬,好像真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立马推翻了这个想法。

      “如果有,那么这个人又怎么知道诺亚的真实身份呢?我和我的家人也都是事发那天才知道诺亚一直在隐瞒自己的身份。”

      对啊,林赛立马坐直了身子,一语点醒梦中人。

      这几年诺亚在南三角座那种闭塞的地方,除了林赛之外,谁还有机会知道诺亚的身份呢?

      被林赛忽视的片段瞬间组合了起来,未曾注意到的细节被突然放大。

      林赛仔细过了一遍两周内的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有些地方有点违和。

      在与虫族交战前的那一周,瑞秋为什么反复提起,她为昆丁买了通用型抑制剂?

      而恰恰也是在那个时候,诺亚因为易感期提前,专用抑制剂不翼而飞,林赛不得不让他使用瑞秋给昆丁买的抑制剂。

      离开南三角座的前一天,在瑞秋拿着的那堆抑制剂中,林赛也闻到了类似丁香花的味道。

      晚宴那晚,她只在席间看过瑞秋一面,剩余的时间,她在哪里?

      林赛越细想,越觉得一切那么荒谬又那么真实。

      许多信息蜂拥而来,理智和情感不断撕扯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以致于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看着身旁女子陡然发白的脸庞,西蒙的眉眼间染上了深深的担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还好吗?”

      陌生的嗓音将林赛拉回了现实,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像是一个刚刚被救下的溺水者,她扶着自己的额头,手臂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神色,声音显得异常冷静:

      “我还好,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诺亚所说的那种气味,其实不是烧焦的丁香花,而是诱导素的味道。

      而诺亚之前使用的通用型抑制剂,肯定被她动过手脚,从而可以和诱导素反应,提前引发易感期。

      一环扣一环,真是好计策。

      但是,为什么呢?

      他们在一起待了三年,挨过舰长的臭骂,吃过南三角座漫天的黄沙,打打闹闹,苦中作乐,是最亲密的朋友。

      林赛不明白瑞秋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西蒙,帮我个忙吧。”

      她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目眺远方,心里满是怅惘。

      *

      林赛约了瑞秋到自己租的公寓中聊聊。

      半小时后,她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双手插兜,急匆匆地赶来了。

      林赛递给她一杯水,她接过却没有喝。

      “你找我来是商讨诺亚的事吗?”

      她眼里满是天真单纯,语气中还带点焦急,像是为诺亚的处境感到痛心和无奈。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但没有任何头绪,就想来找你问问。”

      林赛很随意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目光如炬,直视瑞秋,视线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转了转水杯,“难道不是因为喝了酒之后导致易感期提前吗?”

      瑞秋错误地引导林赛往酒水方面查证。

      “不,我怀疑是有人用了诱导素。”

      她太阳穴间的肌肉跳了一跳,指尖紧紧地贴住了杯壁,但仍然面不改色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之间,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凝滞起来,钟表的滴答声让瑞秋变得有些心烦。

      林赛手头拮据,租的地方也偏僻,刚刚她进来的时候这栋楼几乎没什么人,连摄像头都很少。

      瑞秋不经意地扫视着客厅的环境,落地窗完全被窗帘遮挡,只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那光线像是银针一样刺痛了瑞秋的皮肤。

      她猛地回过神来,竭力压制住了由于惶恐而产生的杀意。

      这片小小的天地此时安静极了,直到林赛闷闷地笑出了声,她肩膀耸动着,笑得不能自已。

      “如果我没有拿到证据的话,我恐怕都要被你的这副表情给欺骗了。”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瑞秋,似乎在看台上的小丑怎么变换表情来取悦别人。

      她拿起一个密封的袋子,直视着瑞秋的眼睛。

      “我今天本来想给你一个主动承认的机会,但你似乎对诺亚的遭遇没有一点点同情心。那我也只能以牙还牙了。”

      瑞秋似乎被激怒了,纯真无害的面具一点点碎裂。

      眼睛里常年带着的笑意慢慢瓦解,随后陷入一片黑暗。

      林赛仿佛看到了小绵羊黑化的全过程,假如她头上有黑化值,那么数据肯定已经黑里透红了。

      瑞秋缓缓站了起来,宽大的风衣遮住了她手臂的动作,她面无表情,一点点走近林赛。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糟糕,小命危矣!

      林赛按了按终端,然后拔腿就跑。

      但瑞秋似乎早就看穿她的动向,从兜里掏出一把刀,闪身便刺了过来。

      林赛连忙弯腰躲开,内心欲哭无泪。

      不是,怎么都没个前摇!突然就打也不给她个准备。

      自己体术菜得要死,不等西蒙抵达她就嘎了怎么办!

      瑞秋一个后旋踢,一脚正中林赛胸口,林赛被震得撞到了墙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林赛崩溃了一瞬,硬着头皮和瑞秋对打。

      她出手也没什么章法,几乎是把体术老师教的胡乱堆了上去,正派的或者不正派的路数都乱使一气。

      虽然勉强能应付几招,但最后也是黔驴技穷了。

      瑞秋一个肘击将她打倒在地,雪白的刀刃便直指喉间。

      她滚了一圈,大喊道:“等等!其实这个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瑞秋愣了愣,表情有些不可置信,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被林赛耍了一道,不由得怒火中烧。

      “因为你心里有鬼,所以你恨不得杀了我,消灭证据。”

      林赛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气喘吁吁地对她说道。

      “我猜你在抑制剂里放了噬日吧,这种东西虽然对人体无害,但不会随着代谢排出体外,只要遇到诱导素就能引发腺体异常反应。”

      “你还知道噬日?看来你和暗网的人打过交道。”

      瑞秋玩味一笑,匕首在手指间灵活地穿梭着。

      暗网是终端加密网站的黑市,那里售卖走私物、违禁品、稀有药品、个人信息。

      噬日就是暗网内经常流通的一种违禁药品。

      林赛高中跟人鬼混的时候曾经接触过暗网的一些卖家。

      诺亚在军校和南三角座的抑制剂也有不少是从暗网那边搞来的。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到底有没有把诺亚当做朋友?他身败名裂之后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林赛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神情,内心突然涌上一丝悲哀。

      她居然没有在瑞秋脸上看到一点点愧疚和后悔的神色。

      裹着黑色风衣的女人罕见地沉默了半晌,收起嘴角的讥笑,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我只做我觉得正确的事。仅此而已。”

      “即使牺牲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至亲至爱?”

      林赛的话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在听到某个字眼之后,瑞秋猛地抬头,眼神中满是恶毒和仇恨。

      她尖叫了一声,将林赛扑倒在地,匕首离林赛的喉咙只有一寸的距离。

      “你懂什么?你说我背信弃义,可当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责怪我的时候,就已经藐视了那些沉默的真相,以及数不清的冤魂。”

      “啪嗒”一声,有温热的液体滴到了林赛的脸上,瑞秋凌厉的双眼变得破碎又绝望。

      她颤抖着声音说;“林赛,你知道吗?我的哥哥,死在最寒冷的夏季。”

      她说的话太模糊又太矛盾了,林赛一边要分心抵着她的匕首,另一边却还要分析她话语中的深意。

      什么意思?什么真相?难道这背后其实有更复杂的利益关系?

      就在此时,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随后便是一阵整齐的靴声。

      为首的那人用粒子枪将瑞秋手上的匕首击落,子弹划开她的皮肤,血液洒在林赛的眼睫上。

      军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瑞秋,等到西蒙将林赛扶起的时候,林赛还有些恍惚。

      “哈哈哈哈哈哈。”

      瑞秋癫狂地大笑着,笑声中却满是凄凉与憎恨。

      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体不断扭动着,竭力摆脱他人的触碰。

      “林赛!当你有一天也能体会我的感受,你就会知道如今的你有多么地单纯和愚蠢了。”

      尖利的叫声回荡在小小的房间中,像是游魂一样附着在白色的墙壁上。

      说着说着,猩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下,滴到了白色的瓷砖上,显得异常刺目。
      “不好,她服毒了!”

      当瑞秋又呕出了一大滩血之后,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然而迎接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隔着满眼的泪水,看到了林赛颤抖又惊恐的眼神,里面盛满了错愕、惊讶和懊悔,唯独没有责怪。

      懊悔什么?懊悔一条生命过早地死去?刚刚要杀掉林赛的正是她曾经最信任的人啊。

      瑞秋笑了一笑,仿佛二人隔着一切仇怨,又重新回到了初见的时候。

      当时这个开朗得有些没心没肺的女孩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给了她最多的温暖和关怀。

      南三角座的冬天很冷,但自从和他们在一起之后,似乎每一个寒冷的冬季都有了意义和期盼。

      林赛紧紧地拥着她,不断擦去瑞秋呕出的血液,但怎么也擦不完。

      温热又粘稠的血液沾满了林赛的袖口和衬衫,编织出一个血色的噩梦。

      她嘴唇发白,眼里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喃喃自语道:

      “这绝非我本意,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赛的喉咙里似乎涌上一阵阵的血腥味,她第一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如果她没有让西蒙过来帮忙,而是真正坐下来和瑞秋好好谈一谈,或许她的性命就能够保住。

      瑞秋紧紧地抓着林赛的手腕,仿佛在抓着自己流逝的生命。

      周围的人乱成一团,有人给她注射了一些针剂,但没有丝毫的作用。

      “长官,我想我们无能为力了,她的内脏正在溶解。”

      一位军医拿着一张检查报告,略带遗憾地说道。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问的,那就请现在问一问吧。”他侧过身体,小声对西蒙建议道。

      西蒙看着林赛发红的眼圈和不断颤抖的身体,叹了一口气道:

      “没有这个必要,她已经决定用生命来捍卫这个秘密了,问不出什么的。
      请让她们二人独自待一会儿吧。”

      林赛反握住瑞秋的手掌,那双手已经逐渐变得冰凉,但林赛还是紧紧地握着,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的身体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别哭,林赛,我马上就要解脱了,从那个肮脏又痛苦的人生中解脱出来,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她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帮我和诺亚说声抱歉,我不求他的宽恕,因为我注定不能善终。”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

      林赛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将瑞秋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泪湿润了瑞秋的掌心。

      “我只希望同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在你的身上。

      林赛,你记住,这个腐烂衰败的帝国远比你看到的更加恶心,这里没有黑白之分,也没有善恶之别。

      唯有利益,才是永恒。”

      “离开帝都……这是我给你……唯一的忠告。”

      一切的遗憾和苦闷都被泪水冲刷带走,只留下一点点怀念,在她眼底聚集成微弱的光芒,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她略带委屈的声音响起。

      “我的哥哥……死在最寒冷的夏季。”

      痛苦的泪水隐没在肌肤的纹理之间,她的手掌慢慢从林赛的脸颊上滑落。

      窗台上的微风缓缓拂开窗帘,微弱的阳光洒在她如雪的脸颊边,带走了她最后一丝气息。

      血液凝固在瓷砖上,像是结了一层红色的冰。

      看着瑞秋逐渐干瘪下来的身体,林赛突然觉得,或许帝都的春天要比南三角座的冬季更加荒芜寂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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