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李雪瑜

2、已知天命

　　古人云：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谁又能想到，小小年纪的我，半岁就已知天命了呢？

　　你可别笑，以为这是无稽之谈。
　　半岁的冰，已经懂得如何取悦大人，整得我们这些前辈半死，让我只有望尘无力。

　　事实上，幼时的印象，我的确已经记不大多了。
　　但那时，仅有的那几次残留的痕迹，却是历历在目，场场清晰。

　　半岁，我记得夜里哭喊，震惊四壁敲墙；母亲只得无奈坐立抱我，打着瞌睡；
　　半岁，我记得午时乘凉，大树地下摇晃，父亲终日不得循例同从前一样好眠。

　　半岁，我清楚地记得家里养了四只小鸡，或冻或饿或病或劫，最终无一幸免能长大。
　　最后一只前夜还于我家沙发上伫立，陪家人看电视，却于次日被黄鼠狼咬死未叼走。
　　之后，家人蒸了它的肉，放在窗口，飘香四溢，妄想把凶手引出，却只见踪迹杳杳。

　　半岁，我清楚地记得家里养了十只大鸡，某时盛传盗贼盛行，相嘱彼此夜晚要小心。
　　那时流行一句话──眠了也得学夜猫，即“睡觉时也要睁只眼闭只眼”。记忆犹新。
　　却不料当晚就轮到我家遭遇不幸事，鸡窝里“悉悉梭梭”有动静，父亲起身要出门。
　　我却忽然感觉这一去将不回，于是拼命拽着他，放声大哭。哭得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只听寂静长夜，“当啷”一声钢刀落地，随后，细微脚步声频起，贼人心虚被惊走。
　　探察的结果是，家里唯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尾巴公鸡因为誓死捍卫母鸡，冠颅落地。
　　从此，我家没了最准时的动物来打鸣。我为他的精神所震撼，我为他的牺牲所歉疚。

　　半岁，我虽已不知本命，却已知天命。
　　那天，我忽然从午夜惊醒，落在母亲的怀抱，遥望窗外，有一白影，迷迷缈缈。

　　鬼！
　　我脑中迅速闪念出一道光！

　　女鬼？
　　她白发垂长，如银河倾泻，直下三千丈。

　　吊死鬼。
　　倚立在窗外，飘飘洒洒，却仿佛永远离不开那面墙。

　　冤死的鬼──
　　否则，怎么会一直看着我，带着眼波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和忧伤？

　　美艳的丽鬼……
　　不知为何，竟在那时就已会懂了聊斋志异？害我竟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胡思乱想……

　　地府的索命鬼
　　看来我懂得真多。可是……为什么要来找我？难道我只活了这个把岁月便要派来这白无常？

　　始终睁着眼睛望着她，生怕她趁我不备，一下子脱离那墙，扑过来夺了我的魂魄。

　　瞬时百转千回，将一世的荣华富贵、恩怨情仇，在脑中一一闪过。
　　不过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只是黄粱一梦、过眼云烟。

　　离，有何憎？
　　遇，有何喜？
　　利，有何荣？
　　弃，有何戚？

　　生，又有何欢？
　　死，亦有何惧？

　　有的，自当感恩，不惜用命换之，以为此生无悔。
　　无的，也不抗拒，原本天意如此，以为此生无憾。

　　罢了、罢了。
　　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怪力乱神呼风唤雨？

　　清晨，清曦照至，才发现，窗外不过一白条墩布尔，随即恍然。
　　从此，已知天命。

作者有话说

　　备注：三岁拆半导体。
三岁时，我记得父亲温颜，决意以他为样，让我感动到无以复加，只因端水为母洗脚。
三岁时，我记得母亲感动，只因公园玩耍，她问我我说不要她抱，即使再累了也不要。
三岁时，我记得邻家串门，偷了我家手表，害我被父亲责怪引狼入室；
三岁时，我记得三哥扮鬼，吓我四相奔走，满屋乱窜，却是欢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