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我们拥有思想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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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摩庄昔日里是整个大绿洲中最为安宁祥和的大庄园。
是无论人子，森之民，亦或者是那些蕈类或月光下美丽的兽类都能得到安宁的地方。
就像游戏里的阿如村。
但此刻，黄铜与白石的烈火熊熊的燃烧了这里，伴随着断壁残垣和人类的哀嚎声，厮杀声。
那是战场的高昂旋律，荣耀的乐章也无法将它掩盖。
波爱修斯被乐师和魔像们保护着层层后退，他们人数并不多，只有几位乐师和五百位不到的魔像。
并不是战损，而是他们在维摩庄只有这么些人手了。
虽然没有战死任何一位荣耀的公民，但所有魔像，甚至乐师，就连波爱修斯自己。
他们身上都挂了点伤。
强敌的冒犯已经被暂且击退，维摩庄里本来恭迎王师的所谓子民们，也都一个个都逃走了。
只留下断壁残垣的庄子和被血液，碎石所染红的河流缓缓流淌而过。
波爱修斯此刻愤怒至极，但滔天的怒意之下，却又有深深的疑惑涌上心头。
那是什么东西？那都是什么怪物？
荣耀的军团们还在彼此帮助，借助乐章的力量修复魔像的躯体，这只军团仅剩的半人马督军更是亲自拨动琴律，为魔像们注入力量。
乐师们也在互相擦拭和疗愈身体。
他们也在彼此交流。
“这就是教令院拖延时间到现在的底牌吗？这群蛮族到底都干了什么？！”
“我竟然隐隐约约的在那群元素的怪物之中听到了乐章和灵露的旋律，大调律师波爱修斯，你的判断是什么？”
“还有那个半镇灵万王之王希鲁伊，他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可怖，可怖，可怖……”
乐师们交头接耳，时不时还有人发出哀嚎声。
虽然这场突袭遭遇战他们打赢了，但却是一场残胜。
对面也没死几个人，他们甚至就连大调律师都受伤了。
天啊！
上次乐师和大调律师这群高雅的艺术家受伤时，还是魔像军团全歼绿洲列王，教令院常规武装力量，以及大掌书，大书记官的时候。
那是一场雷穆利亚来到须弥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大战役。
而且当时乐师们受到了点伤害还是因为乐章突兀的被至尊调律所导致的。
并不是荣耀军团的失误。
可现在，虽然军团的人数少了很多很多，强大的督军也只有一位。
但毫无疑问，这是那群蛮族第一次正面上突破军团的战线，真正的伤害到了荣耀的乐师，甚至大调律师！
这是那群北境蛮族都未曾做到的事物。
北境的蛮族纵使某些强大的部族能够与军团正面抗衡，比如说那些蛮族中效仿纯水精灵中的纯水骑士而也自称纯水骑士的“骑士”们，或那些培养神之眼持有者的星会部族。
可他们也至多是正面抗衡军团。
抗衡和突破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甚至可以说铁穆山之地的那群废物也是正面抗衡。
可现在，从未被突破的军团竟然被一群听都没听说过的蛮族正面突破了？
乐师们无法接受。
魔像们也无法接受。
就连大调律师波爱修斯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这次可没有什么乐章的问题，对面是硬生生的，靠着自己的武力强行攻破了雷穆利亚的防线！
局面最白热化的时候，甚至同时战碎的魔像就能高达数十台！
就连督军都死了四次！
愤怒，屈辱，难以忍受。
但在这股极端的负面情绪席卷整个荣耀军团和乐师，甚至大调律师的时候。
福波斯的旋律涌了上来。
那仿佛酷日一样灼热的旋律立刻就让整个魔像军团都发起了红，乐师们也满头大汗。
被愤怒吞下的波爱修斯更是刹那惊醒。
第一次。
这是第一次，福波斯不在回应他们。
不，那不是不在回应。
而是福波斯依据自己的意志独自的运行着，那些不知不觉远离福波斯的，“背叛”福波斯的，或者说“背叛”自己昔日里理想的。
他们不在能够接纳福波斯的强大力量。
波爱修斯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下意识的拨动琴弦，以大调律师的最高权限强势的介入了福波斯，意图将它的旋律拨正。
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
在这股巨大的酷热之下，一位乐师，三位魔像发出了惊悚的尖叫，在乐师和军团的目瞪口呆之下。
他们身上突兀的燃起了大火，而后转瞬之间就被直接活生生的气化。
正是之前尖叫可怖的乐师，以及那最为无法忍受的魔像公民。
这一次。
就连乐章之中都没有他们的灵魂。
雷穆利亚……
雷穆利亚从立国，开战，乃至迄今为止。
这是惟有的，死于战场的四位战损者，四位公民。
好在波爱修斯的介入已经生效，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神罚”让军团和乐师们冷静，从疯狂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魔像和乐师们身上的炙热缓缓消退。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直到好半响后，才有乐师恍惚的呢喃。
“博纳菲斯？博纳菲斯？”
这是那位尖叫可怖的，乐师的名字。
但此刻，他的好友已经不在回应他，甚至连乐章之中都无法找到他的灵魂。
他。
他死了。
没有死于和蛮族的拼杀，没有死于战场之上。
而是死于背叛了自己的理想。
乐师和魔像们链接着福波斯，他们当然明白博纳菲斯死亡，三位魔像公民死亡的原因。
在死亡的前一刻，他们的身上都毫无疑问的涌上了前所未有的负面情绪，那是极度反荣耀的情绪。
那是疯狂的想要屠戮，疯狂的想要掠夺。
那是想要如同蛮族一样，肆无忌惮的屠杀！毁灭！
以证明雷穆利亚的高洁和荣耀！
波爱修斯此刻已经冷静了，他想到了之前至尊雷穆斯王对他们所告诫的话。
他说。
“福波斯，他将超越人的文明，以那位不爱人之神的意志为基底，超越在文明之上。”
“以带领你们走向神明的方向。”
波爱修斯此刻终于明白，为何须弥的那位阿蒙神，在须弥之中被叫做不爱人的神明。
也为何，荣耀的至尊，伟大的雷穆斯王，会用阿蒙调律的曲调为基底，重新调制福波斯。
真是。
何等残酷的意志。
他甚至有点后怕，但不是后怕那福波斯炙热的意志，他后怕的是。
差一点军团就要堕入堕落的深渊，失去了荣耀和高洁。
至尊是对的。
波爱修斯当然明白第一版的福波斯和现在的福波斯的区别，只是这场事故发生的瞬间。
他就明白了一切。
如果是昔日里的福波斯，他一定会回应雷穆利亚人疯狂的念想。
但现在的福波斯不一样了，他以自己的意志，冷漠或者说无感情的运行着。
他自顾自的运行，走在所有人的前头，以昔日里所有人的理想为道路。
他不在约束乐师，魔像，甚至大调律师。
但是。
一切接纳了他的力量，一切为昔日里梦想而付出一切的人。
如果不能在坚持自己的梦想，不能在以梦想和荣耀驾驭福波斯。
那福波斯就会成为先一步杀死所有雷穆利亚人，包括四位大调律师在内的。
有形的命运。
……
希鲁伊用纱布把自己还在流血的头包扎好，他看着自己身边撤退，或者说败退的战友们，尤其是没有看到那位熟悉的大风纪官时，他微微叹了口气。
这场战争又输了，但希鲁伊在痛苦之余，却又没有多少惊诧。
好像他早就想过，这一次的战争会输，会败，并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看啊！
镀金列王，绿洲列王，大掌书，大书记官，大巡林官。
乃至现在的大风纪官。
全部战死于沙场。
只有他，只有他……
希鲁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幼狮？狮子？狮王？”
“现在的你就好像一只家猫！！！”
希鲁伊真的难以想像，前些日子还意气风发，认为自己能够如同利露帕尔需要的那样，治理好这人的国度的自己。
会突然间堕落成这幅不堪的模样。
或许他早就不应该顶着万王之王这高贵的名头了。
他一直在给这万王之王蒙羞。
万王之王都是谁？都是谁！
那是奥尔玛兹王，是利露帕尔王，是希琳王。
是他的爷爷，奶奶，母亲！
他们的丰功伟绩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样的？
奥尔玛兹王开创了梦幻一般的盛世，至今在须弥人的眼中，那都依然仿佛是如同梦幻一样美好的国度。
就算是奴隶，他生下来都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资源，需求，信仰。
而利露帕尔王，他的奶奶。
她将复仇愤怒烧到大地之上，展现着完全不同于奥尔玛兹王仁慈的威严。
她制裁，她毁灭，她用她自己无所不能的力量和计谋。
毁灭破坏许多，玩弄整个国度，也理所当然超越在整个国度之上。
她更是镇灵之母。
而最近的一位万王之王。
她真正的母亲，希琳王。
他亲手杀死的母亲。
如果有可能，希鲁伊并不想提到希琳，提到自己真正的母亲。
但他却不得不正视自己母亲的荣耀。
她抗争帕维兹拉万数十载，维系着万王之王的荣耀，并且硬生生在战乱之中开辟出一番煌煌盛世。
她以自己从未有过的信念，超越在时代和凡人之上。
她昔日里高喊的那句话，此刻的希鲁伊却已经彻底明白。
那是要何等勇气，何等力量，智慧，乃至威权才能喊出来的话。
在当时神明还未名言不爱人的时候，高声的宣扬着。
神的归于神，王的归于王。
那是何等威权的理念，那是何等理所当然的万王之王。
她是一位真正的万王之王。
她为自己的理想而战死。
希鲁伊很萎靡。
他的祖祖辈辈都活在前所未有的荣耀里，有是神明恩赐的，也有自己开创的。
他们就像故事里的主角，永远所向披靡，那怕结局并不美好的希琳王，他的母亲。
却依然让此刻的他感到无比的憧憬。
甚至想喊一声妈妈。
可是他呢？
希鲁伊其实也想过，如同自己的母亲，希琳王战死沙场一样。
可每次到了死亡临近的时候，那股巨大的恐惧和逃生的欲望，又总是会战胜一切。
就这样，他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失去了万王之王应有，也必须有的一切。
荣耀，高贵，威权，领土。
等他回过神时，他才愕然的发现。
原来狮王已经没有狮群臣民了，原来就连他栖息的土地，都要没了。
先是镀金列王，后是绿洲列王。
须弥列王已经全没了，他的狮群。
已经全死了。
而失去了狮群的狮王……
他还能叫狮王吗？
不，或许他根本就不是狮王，只是误以为自己是狮王。
希鲁伊呢喃自己的名字。
希鲁伊，那是幼狮的意思。
或许，他一直是幼狮，也只是幼狮。
从没有改变过。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我们拥有思想力（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