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骰子攻略剑仙》星辰之左

18、列缺惊雷

　　九名穿着黑衣的人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与几人一同降临的还有无尽雷域。千万道雷霆划过骤然阴暗昏沉下来的天地，好似莽莽大地作鼓响，犹如茫茫天穹裂开了几道巨大的豁口。

　　除此以外，天地间一切生灵的气息都消失不见，就连周身灵力所构成的屏障也在这煌煌天威之下颤抖起来。

　　不知这群人到底使用了什么法宝，眨眼之间就将他们从青陵城内转移到了城外。雷霆乍现的片刻，戚久感受到了一股拉力，却没有反抗，而是任由自己被卷入其中。那东西要么不是用于困人的，要么就很金贵，他和戚久只在其中待了一瞬就被放了出来，再看去，就是眼前的景象了。

　　这里是城外的一道天堑处，凶险无比，一般的修士即使没有遭遇袭击也有可能走不出这片山林。

　　为首之人手中持着一柄画卷，见戚久看了过来，对着他不怀好意地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也许是为了恐吓戚久，那人毫不遮掩地让他看清了画卷上笔墨勾勒出的奇景——

　　一座建造在海上孤岛的小城上空，无尽金紫雷霆从黑衣修士的笔尖涌出，宛如龙蛇狂舞，铺满天穹；层云开裂，露出中心处的一道天门。

　　这倒是个好东西。

　　戚久认出来这是书中提及的四大奇图之一的《列缺惊雷图》，据说是曾经一位以画入道的不知名的前辈所作。此人在飞升前夕明悟天威所在，习得操纵天雷之法，却碍于飞升在即无法寻觅良徒传承此法，便纵笔写意，将其隐于画中，等待将来能有一日有人参悟画中道意，也算是不至于失传。

　　他想起自己的藏品中似乎也有与之齐名的《白骨行吟图》，只不过威力稍逊，不像此物一样惊人，使用起来也有诸多限制，终究是在鬼道修士手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即使此图也不过是前人攫取天雷之意所制成的，在它所构筑的雷域中，戚久也能感受到隐隐的针对之意，就仿佛面对真正的天道时所感受到的一样。

　　若是不想暴露，他在雷霆之下就难免束手束脚。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处。

　　戚久只躲不攻，他用灵力打落被黑衣人发射过来的暗器，沉下心来体会自己心中积郁的情绪，感受那些贪、嗔与痴如何随着殷殷雷声的降临而逐渐平静下来。

　　他和楚云归已经被黑衣人们分隔了开来，对方想必是打算将他们分化之后逐一击破，又看戚久只防守不攻击，便觉得他是个捏得动的软柿子，没过一会儿就一个个全都围了上来，让楚云归那边的压力小了不少。

　　戚久甚至不需要抬眼、不需要挪动步伐，神识一扫，就将每一道攻击的路径收入了心中。他随手挥出几道灵力，将每一道袭来的攻击全都原样打了回去。

　　现在有件更要紧的事。

　　戚久心中烦闷，他看着不断转动的骰子，一时之间恨不得把这枚骰子也打个粉碎。

　　又来了？

　　有完没完。

　　戚久真的有些疲惫了，他曾经还能躲着手下们走；不与人相接触，骰子自然也不会被触发。可现在时时刻刻都和楚云归待在一起，骰子出现动静的次数也变多了许多。

　　在结果落地之前，等待的时间永远是最漫长、最刺激也最紧张、最折磨人的，因此，在看到骰子上出现的那个“24”之后，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他在昨夜和系统商量了不少，最终达成一致——只要骰子骰出的点数低了，他就干脆“死”掉！

　　好感太低，他再怎么留也都没什么用了，反而是在白白消耗楚云归的好脾气，指不定哪步出现差错就会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印象全部都败光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反而比留更好。

　　但怎样才能让他不需要解释、顺利地走人呢？常规的办法恐怕是行不通，而由死亡所造成的别离，却是不需要解释也无人可阻止的。

　　任何人都是对死人格外宽容的，何况那死人还是你的朋友。假如朋友又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死在了敌人手上，那么，再多不满仇怨大概也都能化为乌有了。负面的情绪会被转嫁到杀人者的身上，随着时间流逝，逝者的形象还会被模糊的记忆美化。

　　正好，戚久现在所在的位置靠近悬崖，他引着围攻自己的那几人一步步朝着悬崖边走去，看起来就好像是逐渐被人逼到了险境一般。他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运气好了起来，刚需要意外，这就来了个合适的时机。

　　更巧的是，只要从这里坠崖，就绝对没有再被救上来的可能——崖下有一道通往小世界的通道，开口正好朝上，坠落下去就会进入通道之中。

　　因为崖下罡风奔烈、砭肌刺骨，绝大多数人都是在崖底寻人，不会从上方通行，可是被卷入小世界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崖底呢？所以常人都以为掉下去就是十死无生的绝境，少有人知道通道的尽处只不过是一方灵力稀薄、修士罕见的凡人世界。

　　戚久意动，干脆装作灵力不济的样子，在楚云归被人缠住、无暇关注自己这方战况的时候借着敌人的攻击向后一跃，做出了被面前身着黑衣的古怪修士拍落山崖的样子。

　　风声。

　　好美妙的风声。

　　仿佛能够乘风起飞，挣脱万丈红尘，直上九重天。

　　耳畔的风声仿佛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厉鬼发出的尖啸，戚久却犹闻天籁。他放弃了一切抵抗。

　　会消磨法器灵光、扰乱灵气流转、刺穿人肌肤骨肉的罡风对他来说与寻常的山间清风并无两样，他放松了自己的心神，周身的气息也变得越□□缈。缥缈过后又归于寻常，不再引人注目，仿佛逐渐与天地融为一体，也像一缕风一般融入了这无尽的风中，随之飘荡飞扬，消失于悬崖之下。

　　激战之中，楚云归心中忽然升起了烦躁愤怒的意味，心念起伏不得平复，而与之牵连的便是戚久此人。他觉得奇怪，立刻用掉了自己身上仅剩的两道灵符，换取了从阵中暂时脱身的机会。

　　刚抽出空来去看戚久那边的局势，他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衣角消失在悬崖边缘。

　　原来竟是感应到了戚久遇险的劫难？！

　　直面戚久坠崖却无力挽救的一幕所带来的冲击过大，让他将骰子的影响全部归结成了对危机的感知上。冽风袭来，是那几名黑衣修士意图偷袭，楚云归架剑挡住身后袭来的攻击，他此刻无心再多作控制，周身汹涌肆意的灵力几乎要将脚下的悬崖也整个削掉、跟着戚久一起坠落下去。

　　他再次甩掉围攻的修士，急忙飞至悬崖边缘，挥剑对抗起猛烈的罡风，却发现悬崖下什么都没有，戚久就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楚云归顿时红了眼，那三个同生共死、一齐被灵镜圣女炼制成仆从的修士的身影又隐约出现了他的眼前。仿若魔怔一般，他竟将那几人的面孔看成了自己和戚久的模样。

　　血色。

　　浓稠的血色，蒙蔽人心的血色。

　　我不杀人，人必杀我。

　　所谓的坚守多么可笑，你莫非以为习惯了作恶的人真的还需要被慈悲对待？

　　楚云归回过身来，招式不复轻灵飘逸，却是大开大合只攻不守，犹如疯魔一般朝着黑衣修士们冲来。

　　一直都是被戚久压着打的黑衣修士：？

　　这要怎么解释，我真的没打中他啊？

　　可楚云归裹挟着怒气的剑锋已经近在眼前。

　　……

　　血，黑衣人们的血，一滴一滴连成了珠串，从楚云归的剑锋上滚落下来。

　　谁堪拭红泪。

　　这柄剑再也承受不住纵横肆虐的灵力，戚久暂时让它维持原样的法术也不管用了，剑身之上终于出现了一道宽阔的裂痕，等到楚云归想要将它收起来的时候，长剑竟然碎成了一地的银粉。

　　他站在悬崖边缘，已经感受到了罡风的猛烈，那种能够吹散周身护体的灵力甚至损坏法器的力量令人畏惧而警惕，只想着赶紧远离此处。他却失了魂一般地沿着崖边走着，目光朝崖底看去。

　　什么也看不见，茂盛的草木与厚重的云雾将崖底遮盖得彻底，神识又无法穿透罡风……

　　等等，云雾，还有风？

　　楚云归突然醒悟了过来，他伸手朝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这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剑碎了，只好放弃了用剑破开罡风的打算。这么一打断，他也不打算直来了，而是站在了戚久坠崖的地方，调动灵力在半空中画了一道符。

　　青光如水般蔓延，崖下厚重如棉絮的层云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般流动起来，楚云归看着云层变化，了然一笑。

　　“果然是这样。听说九州之外还有许多小世界，这里大概就是入口了。”他脸上冷厉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平日的状态，只有眼眶处还残留有极浅的红意。

　　楚云归已经找到了追上戚久的办法，不再迟疑，从储物袋中找出一面防御用的法镜用来抵御罡风，就也跟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