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迷雾外，剑影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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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刹那间熄灭又在刹那间亮起。在这一亮一暗的瞬间，密室内就多了两个年轻人，本就不算多大的地方变得更显狭小了些，而莲泽娘娘脖颈处骤然一松，整个人朝地面坠落了下去。她的眼前黑了一下，等到眩晕感过去，她发觉自己和灵镜圣女之间已隔了一名青衣的人。
那微弱的烛火被则白衣的男子夺了去，被托在了手中，正在她的上方静默地燃着。
“你的准备还真是不少。引梦烛再配合上嫁衣蛊，玄冥蛊宗内谁想夺位都得变成你的养料。可惜，可惜，还是遭遇不测了。”
男子用手指拨了拨烛火，室内的光霎时摇曳了起来，而莲泽娘娘听见了一个极其熟悉也极其可怕的声音这样传音对她说道。
“你已经认出我了吧？我说怎么联系不上你，原来真的是出事了啊。”
男子的声音与魔尊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她强撑着快要折断的脖颈抬头望去，那张脸果然也是熟悉的脸。一席简单素净的天行门弟子服被他穿出了锦衣华服的感觉，矜贵至极。
她也想要传音说些什么，想到自己此刻大打折扣的实力，却怕被人发现，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不只是办事不利了。
“别胡思乱想了，我现在是天行门的弟子戚久，你应该明白吧？”魔尊对她说道，“如果你想问我还有别的什么吩咐的话……那就好好欣赏他的剑吧。”
戚久不再拨弄那稀有的引梦烛，他看向楚云归。
他其实觉得灵镜圣女的脑子有点不好使：她难道不会照明的法术吗，就非要点这个照不了什么亮的蜡烛吗？哪怕拿个夜明珠出来呢？
如果引梦烛不被点燃，她估计早就解决掉莲泽娘娘了，不可能再让莲泽娘娘用蛊虫吊这么久的命。当然，莲泽娘娘毕竟是他选出来的宗主，活下去对他只有好处，所以他还要感谢灵镜圣女的脑子。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制服莲泽娘娘，又控制住大半个玄冥蛊宗的呢？
看来只能是外力了。
戚久的眸子中映着火光，是烛火吗？还是心火？
“她是谁？”青衣人的剑快到几乎不可被看清，他撑起了一道青色的结界，挡下了所有朝他们袭来的疯狂的攻击，又持剑飞了出去。
“她是灵镜圣女。”莲泽娘娘回答道。
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好了不少了，不过暂时还要维持着这副凄惨的外形，以免把灵镜刺激得发狂。血污结成了块，让她的心绪阴沉了起来，恨不得将害她到这种地步的灵镜圣女活剥了。
“那你是谁？”青衣人又问道。
“我是玄冥蛊宗的新任宗主，名号叫莲泽。”她答得坦然。
那只能照亮一小片地的烛光悬在她的头顶，连摇晃也未曾摇晃一下，莲泽娘娘松了一口气。
尊主若想让她去死，早就下手了；没有动手，就不可能再让这个剑修杀了她——万一她见自己不能活了，道破魔尊的身份呢？所以她已不必再担心，只要依照吩咐，好好欣赏青衣剑修的剑就行了。
青衣剑修果然没有说什么，他的剑光像水一般缠绵，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在灵镜圣女的周身荡漾开一片清亮的波澜。那枚银色的小铃铛在灵镜圣女的腰间摇晃着，她却没有横下心动用那枚蛊虫，只是急忙吹走起笛子，一道道迷惑人心神的音浪朝剑修的身影打了过去，要在人心头绽放开无尽的梦境。
淡紫色的云霭忽然出现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之中，楚云归一剑刺空，剑气却未散尽，割破了谁的皮肤，滴落下一滴泛黑的血。三个被蛊控制的修士从云霭中现身，他们失踪之时就有元婴以上的实力，被灵镜圣女炼制以后只会更强，用的又是成套的剑，三人驱动手中的法器，便将楚云归围困在了阵中。
楚云归朝周身望去，密室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紫雾，如有生命般翻涌着。
种种情绪在他的心间翻涌，喜怒哀惧忧，还有不改的痴心、看破红尘的无情，每一种情绪都妄图将他引诱入迷梦之中，让他沉醉进幻境中的景象。
可惜了，灵镜圣女终究要败了。
翻涌的紫雾之外，莲泽娘娘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只觉得畅快不已。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她怎么会败在这种人手下？自然是因为灵镜圣女竟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枚极诡异的蛊，将其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那枚蛊应该还能用上两次吧？还不用的话，可是要输个彻底呢。
头顶的烛光摇曳了起来，她抬头望去，竟是戚久忍不住笑意了。
“要起来吗？这样看恐怕不太方便吧？”戚久见她艰难，用灵力托了她一把，让她站了起来，靠在一侧的石墙上。
莲泽娘娘忽然感觉他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珍藏一般，于是也笑了起来。当有人炫耀什么的时候，他自然是希望别人也能夸赞欣赏他所炫耀的那事物，无论那是个物品还是一个人。
她的恨意已经平息了许多。
楚云归的心则全放在了这三把剑上。好精妙的剑招，好巧妙的配合。但他们的灵力比不上楚云归，精妙的剑招也比不上楚云归在危机之中乍现的灵光与随心而动的剑影。
他只是想多见识见识别人的剑，因此格外珍视这难得的比拼。
他们被控制之前想必曾经是很好很契合的朋友，楚云归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他带上了淡淡的笑意，心底却又浮现出怅惘与悲叹。
一想到朋友，他便想起了戚久。戚久是他下山之后结识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朋友，他看着面前这三个早已没有神智却依旧契合的好友，用剑尖挑开他们那杀机重重的剑阵，神思却飞到了不知何处。
在刀光剑影的隙间，他瞥见了灵镜圣女的身影，她躲在紫雾之中，仍意图迷惑他的心智。
楚云归对着那道身影笑了笑，一股新的情绪出现在了他的心间。
多么鲜活的恐惧啊。
比灵镜圣女用来迷惑他的恐惧更加动人，更加能影响到人心。
但他甚至连《清心诀》都不用再念，就抚平了心湖中的那道波澜。他捕捉到了极隐蔽的杀气与剑气，甚至还有闲心继续刚才的思考：
他和戚久，他和他的朋友将来会如何呢？
那似乎是太遥远的事情了。他挂着笑，他的剑穿透了三人中外形最年长者的心脏，剑阵被撕开了一个豁口，再也不复原本的节奏。被炼制的蛊人不会因心脏被穿透而倒下，他却不忍让这三人没有全尸，控制着灵力，从剑锋挥散出去，震碎了他们体内的周天。
三具早该死去的尸体倒了下来，而他的剑在穿透最后一人胸膛时，又朝前推了一步，没入了灵镜圣女的脖颈。
都结束了。
紫雾散尽，他回过头，恰好看到一点颜色暖极艳极的烛光，也和托着烛火的人对上了视线。
而莲泽娘娘倚在一旁，听见了那位尊主的传音：
“真叫我失望，她怎么就不试试用爱欲引诱他呢？莫非那是合欢宗的专利，其他人用不得？”
莲泽娘娘心中震惊，震惊之余又有些想笑。
“她向来看不起爱欲。”她答道。
“那也不妨碍她利用一下吧。”戚久只留下了一道传音，将烛火放在她手边，身影已朝前走去。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莲泽娘娘理了理又变回洁白的衣裙，扶住头顶的金钗和在耳间摇晃的坠饰，微微福身向两人道谢。
这些珠钗都是她的法器，
在楚云归制住灵镜圣女的一瞬间，被拿来折磨她的蛊虫的效力减弱了许多，莲泽娘娘立即就抓住了机会，将那枚嫁衣蛊发动了起来。
很快，一派宗主的气势回到了她的身上，损耗的血肉生长了回来，枯竭的灵力瞬间充盈，作为代价的是倒在地上的灵镜圣女，那具尸身刹那间像被抽空了似的，变得只剩下一身干瘪的皮囊。
她观察着这两人，在觉察到青衣剑修重新升起了警惕之意后笑了笑。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戚久开口说道，他却是挡在了两人中间，似笑非笑地盯着莲泽娘娘，“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闻，今日一见宗主，才知道传闻往往并非空穴来风。”
他对楚云归传音解释道：“玄冥蛊宗不只养普通的蛊，还用养蛊的方式教养这些弟子，在入门之日就给每个人种下一枚嫁衣蛊，并鼓励他们互相残杀。最终胜出的那个，也就是继承宗主之位的人，就是最大的‘蛊’。”
“只要莲泽娘娘不死，她便可以操纵其他蛊宗门人体内的嫁衣蛊，将他人的修为炼化给自己。”
“她现在已回归全盛，最好还是不要与她为敌。当然，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的。”戚久说道。
“你倒是见多识广。”莲泽娘娘明白尊主是想要逼那剑修一把，配合地让出了密室门口的位置。
“两位是妾身的恩人，有救命的恩情在前，妾身今日也不愿再论正邪之分。倘若两位心中也是如此这般想的，便从这出去吧，本座愿立誓绝不会动你们一分。”
她一会儿“妾身”一会儿“本座”的，言辞颠来倒去，但话语中却全是威胁的意味，那双潋滟的眼中升起了残忍的兴味。
如果不是尊主就在此处，如此情景下，她肯定会选择暗中偷袭，杀了这个剑修，再将他的魂魄炼成侍奉的鬼仆。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幻想起来，这剑修的皮相着实好看，自己只要得到魂魄，至于肉身就扔给合欢宗好了，那群热衷双休的家伙肯定不会拒绝这样一个折辱正道修士、亵渎他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这剑修究竟是何来历，假如还是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那恐怕更受欢迎。若是拍卖的话，说不定还能拍卖出很好的价码呢。
她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神魂之上却忽然仿佛有千万根尖针刺来。莲泽娘娘闷哼一声，紧咬双唇，阻止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戚久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照亮的地界之外，笑意已褪去，出现了怒色。
楚云归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他的剑指向地上的那三人：“灵镜圣女任你处置，但我必须要带走他们。”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迷雾外，剑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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