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赎》兰幺鸭

20、你疯了！？

　　谢子荣和任琪琪穿过一条马路，对面广场上轰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在陆地上打起雷来。任琪琪喊了一声什么激动地拉着谢子荣袖子跑过去，谢子荣加快了步子，忽然一下子就看见不远处的正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两个小孩随着人群过了马路，刚好林嘉明从他们前面走过去。林嘉明手里拿着两个冰激凌，一根递给坐在广场边长椅上的胡倩倩一根留给自己，靠在胡倩倩旁边坐下，胡倩倩把自己的冰激凌伸过去到林嘉明嘴边，喂了他一口。任琪琪径直往前走，谢子荣在看到林嘉明后却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余光一直瞥着长椅的方向。
　　任琪琪站在远处朝自己招招手，不一会就消失在人海里。谢子荣脚步越来越慢，几乎原地踏步般，余光一直往林嘉明那边看去。他注意到那个坐在林嘉明身边的女的与林嘉明交换了冰激凌，两个人肩膀靠在一起，是依偎的姿势。
　　谢子荣一下子就猜出来二人的关系，这其实本身也没什么，可他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抽抽地像是要冒出什么东西，隐约不适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会不适，这其实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谢子荣没有任何理由看到这一幕会不满。
　　可是为什么脚步却越来越滞缓，谢子荣背对他们低下头往长椅挪动，简直是一个要偷听他们说话的架势。忽然前面任琪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来到他面前：“谢子荣，吓死我了，我刚刚都找不到你了。”谢子荣这个偷听的姿势就让他自己莫名有点尴尬，胡乱地应了一声，直起腰身他薅薅头发，跟着任琪琪回到人流里。
　　嘉明哥有女朋友了？谢子荣在震天的乐队响声里混混沌沌地想，为什么自己第一反应不是惊讶或者好奇，而是隐约开始失落？前方无数人在欢呼呐喊，喊着他不知道的乐队成员的名字，喊着他们所唱的歌词，撕心裂肺，痛苦又快乐的。谢子荣觉得耳朵嗡嗡的，他忽然微微偏头用余光往远处侧后方那条长椅上望过去，那里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

　　林嘉明在楼下的店里为弟弟打包了一份上海小笼包和烧鸡回到家里，在门口换好鞋发现四周都是黑黑的，灯没有打开，家里像是没人。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林子希也没理由已经睡着，那么他去哪了？
　　林嘉明把食物放在桌上，按亮了客厅的灯。灯一瞬打开的时候他猛然就看见沙发一角那少年坐在那安静地不发一言。林嘉明有点被吓到，但他向来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他左脚往后退一下然后停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看着那神态冷静的少年开口道：“为什么不开灯？”
　　林子希没说话。林嘉明就把桌上的东西拿到他面前，看着包装袋内包裹的热气，声音很温和：“没吃饭吧？快吃吧，哥哥知道你肯定饿了。”他今天晚上心情还不错，有意想淡忘下午的不愉快所以故意给弟弟找台阶下，不想把局面一直僵着。谁知林子希却是一直不做声，视线凝固在空气中虚无的地方，呆呆地坐在那里。林嘉明心情尚佳，他一屁股在弟弟旁边坐下，为他打开了塑料袋。
　　“真的不吃吗？缘记的包子最好吃了。”林嘉明把皮薄得吹弹可破的包子摆在弟弟面前，“Arun，听话，吃一个。”
　　林子希机械地动动手要去够筷子，忽然就停下动作转头直勾勾盯着他哥：“哥，你晚上去干什么了。”
　　林嘉明也看着他道：“没什么，就是去吃了个饭。”林子希眼皮跳了一下，他发现哥哥虽然望着他可视线却在最后一秒忽然躲闪，这也许是心虚的征兆。林子希的心沉下去，声音带了旁人察觉不到的冷：“哥，你和谁去吃饭的？”
　　林嘉明没来得及说话，林子希又道：“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林嘉明定料到他弟会说这句话，面上无奈颇深：“哥哥也有自己的事情，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是带上你。乖，先吃饭吧。”
　　林子希就转过头不动，表情很漠然的样子。林嘉明知道他弟弟那倔脾气，看着这犟孩子微微皱眉的侧脸，大概对方真的有点恼了。虽然问题不出在自己身上可是这回恐怕不哄不行，林嘉明拿起筷子要给弟弟夹一个：“阿伦，先吃完再说好吗？马上包子就冷掉了。”忽然林子希一把拍掉自己手里的筷子，猛地把他哥推在沙发上。两人本来是并排坐着的姿势，林子希这个突然的举动让林嘉明没反应过来，他被摔在柔韧的沙发靠背上就看见那条倔犟的小狼就如扑食一般踩上沙发，跨坐在自己身上。嘴巴生硬而蛮不讲理地凑过来，啃咬自己的嘴巴。
　　林子希的表情是愤怒加上一些悲伤的，林嘉明的表情却只有纯粹的愤怒。他在弟弟凑过来的时候就猛地想把那人推开一边，想起身的同时被弟弟跨坐的姿势绊到没有成功，林子希就把生硬哥哥摁回去。他几乎是一手掐着对方肩头一手掐着对方脖子牙磕着牙生猛下嘴，这条小狼单方面疯狂的啃咬在林嘉明的嘴上留下粘糊的口水与咬痕，林嘉明痛地皱了眉下一刻就在口里尝到了腥腥的咸味。
　　林子希也在这一秒起身舔了舔牙齿，愣愣地看着哥哥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嘴边破了一条红丝丝的血口，胸口剧烈起伏，表情已然是极度震惊与雷霆怒火交织交错。下一秒，不管不顾的林子希更加疯狂地扶在哥哥身上，开始手牙并用地撕扯对方单薄短袖衬衫领口的扣子。
　　林嘉明在又一次没推开他弟弟的动作后当即手起掌落，一个极其清脆响亮极其疼痛的耳光响在了林子希侧脸上。耳边是哥哥清晰的怒吼：“你疯了！？”
　　“没吃饭吧？快吃吧，哥哥知道你肯定饿了。”一个非常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子希猛地侧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哥哥正坐在自己身边给他拎来一袋吃的，林子希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又侧头去看哥哥的嘴角，当然是什么也没有。
　　他为自己凌乱而疯狂的想象而感到震惊，同时还心有余悸惊魂未定。他怎么能联想到这样的画面，即使自己那样迷恋哥哥，可这么粗暴生硬的事情也不像是自己可以或是敢于做出来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自己，但是倘若自己真的做出那种事，他并不觉得哥哥打自己会令人难以置信。他想到了下午的事情又恍惚地去看哥哥的脸，发现对方并没有多么凝重的样子，而是把吃的又往自己这边推了推，问自己是不是很饿。
　　林子希很小幅度地点点头，接过哥哥手里的筷子低头闷声吃了起来。他没有吱声，心脏却跳得剧烈。他斜过眼去瞥哥哥的表情，对方全然不知道自己内心所想，正和自己并排坐着，对自己说下次带他去店里吃，在店里刚做好的更好吃。
　　林嘉明其实也很纠结，他想告诉弟弟下午的事情不对可是又觉得他一下午没有理睬弟弟，对方已经得到了教训。况且弟弟现在一声不吭吃东西的样子颇为可怜，弟弟也没有他预料设想的那样继续胡闹，他忽然就不那么想再提及那个话题了，最好就让它那样过去。毕竟Arun还小没有形成正确的三观，只要随着时间的流逝Arun渐渐懂事了，这些冲动的想法和事情都会淡去的。
　　想到这里，林嘉明便仰靠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和胡倩倩发了个消息：倩倩我到家了，今天晚上很开心，下次我们再约。公司里面客户被挖走的事情已然被他淡忘，林嘉明刻意不去想那些让他烦心的东西，不想让生活变得那样疲累。
　　弟弟那边传来吃得很快的咀嚼与吞咽声，大概真的是饿狠了，林子希恶狼扑食般用手掰起了鸡腿和骨架，林嘉明听到这些响动，一边低头摁着手机一边微微勾了嘴角。
　　只是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林子希正微微侧过头，若有所思的眼睛瞥着哥哥手里的手机，看着哥哥摁完一圈按键把手机放下的那刻，林子希的视线也随即迅速收回。

　　学期到了末尾，因为老师临时调课社团考试被调到了周一。谢子荣和任琪琪之前约着要在课后练一练，可是两人都忘记了这件事，一直到周一真正上课的时候才猛然想起。
　　任琪琪提议早一点去体育馆练，谢子荣就推掉了下午下课和几个哥们打球的事，到了时间就跟着任琪琪先行到场。任琪琪今天穿了一条好看的黑色短袖连衣裙，踩着矮跟小皮鞋跟在他后面，裙摆一摇一摇的好像一只秀丽的小黑天鹅。谢子荣换了身白衬衫并且难得地打了领结，修长的双腿裹在白色西装裤里双手插兜往前走，好像一只优雅的白鹤，两人一黑一白往馆内走动的身影惹得体育馆里的学生纷纷侧目观望。
　　任琪琪走到场边，转过来看着谢子荣，一只手搭在了对方手臂上：“老师说C线和D线对应A线和B线，要跳一整场。”
　　谢子荣他今天难得给自己梳了个碎刘海，面上收起来平时玩闹跳脱的性子，这身称地他颇有些小绅士的样子。他微笑着轻轻牵起女孩的手，左手拉在一起架在半空，右手拖着对方的背，任琪琪不由地贴过来，脸距离谢子荣的胸膛只有一拳之隔。
　　谢子荣看着少女可爱秀气的脸庞，低下头问道：“我们从头开始练吗？”
　　任琪琪对他笑笑，点点头。谢倾羽毫不知晓对方已经被自己这样的贴耳问话迷得神魂颠倒，配合对方迈开步子，又自顾自说道：“其实华尔兹本身步法不难，我觉得难的是要怎么让每个转圈变得连贯。不然感觉在做操一样，不像是跳舞。林子希，我觉得他们跳的就没我们好，他的那个台湾搭档跳得就还可以，我感觉林子希总是跟不上。”
　　任琪琪感受对方咫尺呼吸，极度享受的同时不禁又有些局促，觉得脸又要烧起来，只顾不断应答：“嗯，是啊。”
　　谢子荣道：“周末广场上的乐队，那个贝斯手好厉害，弹得也太溜了。你喜欢他们谁？我看你听得蛮认真的。”
　　“他们主唱还不错，我喜欢他的声音。和蔡一杰声音好像。”任琪琪道。
　　“哟！哈！”忽然一个极其嘹亮的男声如同哨声一样炸响在小体育馆门口。与此同时，好多个男声猴叫一样在那门口此起彼伏：“哎哟，这谁啊！”
　　“我的天！”
　　“哈哈！”
　　“这不那谁嘛！喂！姓谢的！哈哈哈哈哈。”
　　谢子荣听到最初那声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皱眉朝声源处看去，任琪琪也随着他慢下动作，朝那边张望。
　　大黑秦横以及三五个和他一块准备来打球穿着松垮背心的男生靠在门口，为首的大黑不断朝谢子荣这边哼笑，口中叽叽呱呱：“哟，还自己说两人没关系，这都跳上交谊舞了。”
　　听到这句话后任琪琪担忧地朝谢子荣望去，她发现谢子荣虽然还拉着自己可是面色已然非常难看，眼神完全压了下去，隐约有风雨欲来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