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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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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审讯室里,高大的alpha焦躁的坐在审讯椅上,不断的踮着脚,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秦小楼才缓慢地推开门,盯着手里的资料,慢慢的走过来,随手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坐下,金属的椅子摩擦地面时发出了巨大的一声脆响,一瞬间,那个alpha安静了下来。
秦小楼侧身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仔细地查阅着资料,过了好一会,才转头瞥了那个alpha一眼。
“你运气不错,我很少亲自进审讯室。”
等到把那一张薄薄的资料看完,秦小楼才终于开始正式打量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头发像是从没有打理过一样乱糟糟的,穿着一件破旧的黄色风衣,胡子似乎被刚刚刮过,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了一个血痕。
这个alpha和大部分alpha都不太一样,从以前开始,alpha就凭借出色的基因和体能控制了这个社会大部分资源,不说有权有势,也至少光鲜亮丽,像这样落魄的alpha着实少见。
“你叫常远,在那家被炸毁的酒吧工作?”
“是啊。”大概是终于得到了关注,那个alpha收起了焦躁的态度,露出了暧昧的笑容,“那里有许多需要荷尔蒙的omega客人,我留在那里为他们提供……一点服务。”
秦小楼扫了他一眼,“但是我们调查过,那天并不是你工作的时段,你也没去过那家酒吧。”他随手翻了几页,“接着说道,“下午的时段只有值班的服务员,按照他的说法,当天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到现场,正门的监控里有没有看到过你。”
“你们警察这么多事吗?我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那当然要问清楚,不然你到了法庭上翻供怎么办。秦小楼目光盯着资料,看都没看他一眼,面不改色的想。
“你承认什么了?”秦小楼问,“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引发那个爆炸案的。”
“我把炸弹装到了酒吧的吧台下面,用一个遥控设备引爆了它,那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的事。”
这些说辞和秦小楼手上掌握的资料并无二致,不过相关的新闻早就报道过,若是有心,从那些信息里推理出这些事实并不难,但他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个,所以秦小楼接着问道,“我说,监控里没有你的身影,你那天有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
“呃……我是……从后门进去的,没有人注意到我,那个服务员应该也在偷懒吧,我到的时候吧台那边并没有人。”
秦小楼这才瞥了他一眼,“你是去装炸弹的?”
“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在那里工作,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装炸弹,为什么非要当天去?”
这个问题显然让常远始料未及,而秦小楼却并没有进一步逼问,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他对面,给他多一点时间,看看他还能编出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来。
“……因为那家酒吧每天歇业之后都会检查吧台,如果提前装上炸弹会被发现。”
“所以你在当天偷偷溜进去装了炸弹,然后在附近引发了爆炸?”秦小楼确认道。
“是,但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是打算……”
秦小楼打断了他的话,“那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什么?”
“你溜进现场的时间。”
“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吧。”
秦小楼点点头,“你可以继续了,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秦小楼忽然打断他,常远似乎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听了一会,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接着说道,“我原本打算引发一个小爆炸来报复老板克扣工资,但没想到引发了这么大的乱子,我在家思来想去,决定过来自首。”
“你知道这起爆炸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吗?如果确认是你干的,你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了。”
“我知道,但你们早晚要查到我头上来的,我还不如早点自首,至少能换一个从轻判罚。”
秦小楼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事实上,警察几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如果这个家伙不来自首,这辈子都不可能查到他的头上去。
空旷的审讯室里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秦小楼抬头看了一眼监控仪泛出的红光,他心里很清楚,常远说的话全都是谎言,但问题是,如果他们找不出确凿的证据推翻他,这些谎言将会被采纳,在法庭上变成确凿无疑的事实
——他有动机,有作案的时间和条件,甚至连作案手法都一清二楚,自己上哪去找第二个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呢。
“确实是我做的。”
不是这样的,他在说谎。
冷峻的日光从法庭中央彩色的玻璃窗上落下来,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渭城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在耳边回荡着。
那个时候,他的声音甚至还带着笑意,如同破窗的和煦春风,扫过每个人的耳畔,只是说出的话却冷冽如同冰河。
“我承认,我犯了你们所指控的全部罪名。”
法槌敲下的那一刻,一切的故事戛然而止,那是一个长达七年的句号,在漫长的时间的另一面,渭城用坦然的、温和的态度,把一切错综复杂、纷纷扰扰的情节,全都结束在那一天。
但是七年后,渭城重新回来了,对所有人宣告,那个故事仍然未待完续。
他怎么可能退缩?
他怎么可能放弃?
审讯室里的排风扇一刻不停的转着,发出令人烦闷的声音,秦小楼呼吸急促,心脏几乎跳出胸口,耳边不断回想着那法槌落下的声音,它们呼啸着压过来,如同一场咧咧狂风。
“警官……警官先生?你没事吧?”
常远疑惑地声音把秦小楼从回忆中拉扯出来,他眼神空洞的看向空白的墙面,随后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推开门离开审讯室。
萧以宁在走廊上,默默递给她一瓶水。
“现在怎么办?”她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小楼,低声说着,好像生怕被人听到一样,“如果让这个证人落到别人手上的话,这件事肯定……”
“他一定在撒谎,我会证明这件事的。”秦小楼深吸一口气,接过水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瓶,然后重新走进审讯室。
他身上的某一处让人烦躁的持续着疼痛,他分不清那种疼痛是从何处传来的。
*
金属的栏杆发射出冰冷的光,从狭窄的天窗外投射一道笔直的光,把坐在房屋中间的男人完全笼罩住,他的下半身沉进了昏暗的阴影里,目光却依旧看着自己面前的alpha。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周安明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打开桌子上的一个按钮,一瞬间,明亮的白炽灯把渭城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是什么?”周安明愣了一下,立刻又按了一下按钮把灯关掉了。
“老东西,不懂就别乱碰。”渭城咬牙骂了一句。
“他们说你脾气很大,让我注意点,我还说你哪来的脾气。”周安明笑着说。
“换你被关在这里十天半个月的,看看你脾气大不大。”渭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让我问问你的动机,可能是觉得我和你毕竟有过一段,你会没那么抵触,何况夏河和我也是老朋友了,我也很好奇,你究竟出于什么理由泄露他的行踪。”
“呵。”渭城冷笑一声。
“你肯定在想,凭什么军部认定是你泄露的?”周安明和渭城认识了二十多年,只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此刻便直接了当的指出来了,“你放心,我们肯定有依据,只要你实话实说就行。”
“既然你那么相信你们的证据,那还来问我干什么。”
“看来你对你们警方提供的证据很有意见。”
“我知道他什么德性。”
“我不太了解你们的体系里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不过我想要的只有真相。”
“真相?”
“我们都知道你在撒谎,渭城,虽然我还不太确定你隐瞒的究竟是什么事,也不太明白那件事意味着什么,但只要你愿意跟我聊一聊的话,这一切就都清楚了。”
从那样异样的寒冷中醒过来的时候,昔日的回忆居然仍然历历在目,渭城抬手想揉揉眼睛,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却只觉得身体僵硬,一丝一毫都不能挪动,逐渐清晰的记忆让他渐渐意识到这样的僵硬意味着什么,他重新躺好,等待那个人将他唤醒。
天空漆黑一片,星辰遥不可及,碧蓝的梦在遥远的眼底沉浮,如同久远的过去里,从未见过的古老苍穹,幼年时期的飞鸟从眼角尽头划过一道波纹状的水痕,像一片不知所措的云。
很快,那篇云被风吹散,化成雨落了下来了。
周安明就站在渭城旁边,等待着检查的结束,却忽然看到渭城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别哭。”周安明低声说,虽然他知道,渭城这个时候多半是听不到的,但是渭城偏偏已经醒了,在心里固执的回应了一句。
我没哭,只是雨落下来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