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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   “好了,没人盯着,那老狐狸让你来找咱家做甚?”容诀一莞尔,神色间不见愠然,反而眼角眉梢俱携浅浅笑意,慵然自得,十分像夕阳余晖下惬意眯眼的大橘猫,殷无秽福至心灵,倏地很想摸一下他狭长的眼尾。

      手都伸出半截,又状若无事收了回来,将礼部尚书的打算全盘托出。

      “父皇病重,眼见太子即位,他既想提前在太子跟前露面讨个好,又不忘警惕观望你的态度,窥朝中风向。”

      “他是个谨慎的,是他作风。”容诀哼笑。

      “在礼部任职如何?”这一路没什么人,殷无秽既来了,也有正当借口,容诀无需再回避他。

      两人边行边闲聊。

      “一切都好。”殷无秽转过头,看着他的目光却渐次幽邃深凝。

      容诀有些不解地觑了少年一眼,蹙眉道:“有话说话。”

      殷无秽在他面前一贯无所遁形,既然都被看穿了,少年索性不再掩饰自己的落寞情绪,耷拉下眸问:“你会一直辅佐太子吗?”

      容诀道:“东厂尽听陛下安排。”

      殷无秽闻言偃旗息鼓了。照目前形势,说句不好听的,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继位几是板上钉钉的事,容诀又位高权重熟悉朝政,皇帝自是要把他留下,辅佐太子之用。

      可若如此,他还能够带容诀出宫么?

      他现在虽有了些许能力,身家底蕴却始终是不可弥补的缺陷,不会对太子造成威胁,只待太子顺利登基,他可以请诏封地淡出朝廷视线自去逍遥,可容诀怎么办,他走不了。

      殷无秽查过,大周律中宦官至悬车之年方可辞官出宫,除此之外只有犯错被遣退,或者流放出宫,他怎舍得容诀受这个苦,那他就没办法带他一起离开了。

      殷无秽闷闷不乐了半天,努力寻找借口,“可是太子与你并不好相与。”

      容诀讶异,道:“殿下多虑了。太子本身如何并不重要,只要东厂还在,咱家照掌批红之权缉侦刑狱,一切就不会有所改变。”

      至于他和皇帝之间此消彼长的隐隐对峙,他深陷囹圄身受桎梏的事就不必告诉殷无秽了。

      殷无秽一想,也是。

      容诀总是很有本事的,他从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是他妄想了。

      “殿下呢?”容诀出声问他。

      “什么?”殷无秽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容诀是在问他的打算,这个问题避无可避,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他道:“我打算在礼部衙署先锻炼一阵,等到合适时机再请封出宫。”

      “可以。”

      容诀没再说什么,殷无秽没有失望是假的。他从小最熟悉、最亲近、最信赖、最魂牵梦萦难以割舍的便是他。若真封王离开,未得诏令不得回宫,届时他想再见容诀一面可就难了。

      一想到这样伤感的离别,殷无秽就忍不住失落。

      “殿下,你真的是……”容诀说着逐渐住了嘴。

      说殷无秽机敏擅变吧,他确实是这样的,自身能力足够应对他现下面临的困境,甚至心性实力远超同辈。只有些时候,他仿佛从未长大过,一如当初那个整日黏糊他的委屈小孩。

      容诀却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如果曾经在殷无秽身上获得的最多感受是他背刺皇帝的快意,那么如今淡地只剩下对眼前少年的无可奈何和一丝怜惜。

      最后,容诀摇头,失笑了一瞬。

      如果殷无秽想要的是安稳出宫,远离朝堂,凭他自己做不到,容诀完全愿意去推他一把,也算偿了这少年从小对他衷心不二的人情。

      从此,再不欠他。

      ·

      殷无秽并不知晓容诀的打算,不过所有事情一如容诀所料,除了太子党势头愈演愈烈之外,朝中不少官员都还在踟蹰。皇帝也并不是只有一位皇子,余下皇子的拥趸不会支持太子,选择暂时蛰伏;更多谨慎派和中立派,则还在观望。

      而此时容诀这个东厂督主的态度就十分耐人寻味了,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引起风声鹤唳,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甚至有官员开始主动修复和容诀之间势如水火的关系。

      不论私下争斗地如何暗潮汹涌,明面上依旧一片祥和。

      容诀也乐的和人交好。

      凌虚阁再不复往日的宁静,小豆子每日接不同官员送来的拜帖都接到手软,更不提私底下的利益交换,有想获取情报的,有想拉拢东厂的,也有更多妄图窥伺东宫的。

      容诀随手捞起一叠拜帖,又哗地扔下,道:“再有这种东西,拒了就是,扰着咱家休息了。”

      “是。”小豆子忙把成叠拜帖撤下,换上新鲜的糕点饮子。

      容诀脱下最外层的罩袍,由小豆子拿去挂上置衣架。他只着一件玄色戗金直裾慵懒地斜倚软榻,伸手从小碟中执起一块牛乳糕来吃,糕点细腻,甜度正好,不似御膳房做的,旋即又捻了一块豌豆黄浅尝。

      果真,是他。

      人未来,糕点却没停下。容诀眼角眉梢向上一扬,哼笑了两声,心情不错地又吃了两块点心,喝了糖水饮子,人心情一好也就不排斥处理政务了。

      “去,叫徐通凉来。”

      “是。”小豆子领命退下。

      容诀惫懒地一手支颐,一手捻着殷无秽送他的点心吃。停下动作,他手指在小几侧面轻轻一扣,一叠信笺密折便露了出来,容诀将其拿在手中翻看把玩。

      不多时,东厂大档头徐通凉到了。

      容诀收敛动作,正襟危坐起来,“太子殿下那边情况如何了?”

      徐通凉回禀:“太子查出些赈灾银饷贪污的眉目了,不过目前尚未查出是户部源头就出了问题,还是半道出的问题,抑或是,两者兼有。”

      容诀皮笑肉不笑了一声,一抬手慷慨地将手里折子扔给他,“去帮太子一把,好叫他知道,他千方百计想要查证的真相,背后究竟是谁捣的鬼。”

      徐通凉看着折子上不属于东厂和容诀的锐利笔锋,并不多问,直接揣入怀里,垂首应“是”,旋即闪身消失在了凌虚阁。

      容诀继续斜倚小榻悠然品着点心。

      越想越觉欣慰,殷无秽能够审时度势进退有度,时局诡谲中还不忘给他备了爱吃的点心,已经很是面面俱到了,是他眼光太高。

      不成想太子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胆敢在储君眼皮子底下动作,要么监守自盗,要么至少和太子派有牵涉关系,无非此两种,否则哪个不长脑子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太子亲自出面已经很是出人意料了,竟还想深查。
      真不知他是傻,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皇帝过于谨慎仁者的教育风格终究还是反噬到了他一心栽培的儿子身上,当真因果报应。

      容诀一提唇角,随即又落了回去,左右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太子党派起了内讧,影响不到他的心情。

      还不如几上的糕点来的好吃。

      ·

      太子这一趟不可谓不顺利,臆想中的困难通通没有出现,轻轻松松就查到了想要的消息。

      一般来说,一件事情过于正常往往就代表着不正常,而太子面对证据指向了自己人时更是格外不信,甚至觉得是有人从中作梗陷害。

      人们通常会对自己费心勘察出的结果深信不疑,太子坚信是有人故意使坏,给自己的心腹泼脏水,就很难再改变思维,从而一错到底。

      心腹得知消息时额头冷汗都要下来了,也曾出言阻过太子叫他勿要再往深处查了,可如今太子独大,就是东厂督主,也顺了他的意。

      他要查的事,又岂会罢手。

      心腹没办法,但又不能背主,只能请示太子背后的人,然而对方虽然也不赞同太子此举,却也没有真正阻止。而是想着,等太子查清,看清这背后盘根错节的政治立场和派系势力,就能真正沉下心为皇位图谋了。

      太子会明白,一切都是为了大局,为他上位而筹谋的。

      太子动作之大,自然而然地也落到了一些有心人和安插在太子周围的眼线眼里。如今太子身处政治漩涡的中心,他一动,这激起的涟漪就顺着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波动了心思敏感观望风向的政者心弦。

      礼部尚书原是打算和太子交好的,现下也开始犹疑了。

      礼部下辖司中兼掌科举,而那些科考上岸的举子们几乎都会尊称礼部尚书宋融一声老师,宋融此人虽说圆滑至极,却也有着一定的真才实学,这才能包括但不限于他时常和这些做了官的学生走动联络,因此消息极为灵通。

      太子殿下如果不是一意孤行偏要彻查到底,就是被人设计引入圈套了,而这个圈套是为太子专门设计的,难以钻出。和太子交好一事暂时不急,且看太子后续的对策和能力再说。

      而让宋融更为在意的是,什么人能在幕后轻轻松松给太子设套?还让他钻的心甘情愿且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连太子势力都不曾阻拦。

      除了东厂督主不做他人想。

      只有他有这个实力,有这个胆量,敢和这时候的太子作对。若真是这样,那么太子能否顺利即位可就不好说了。

      宋融眯着眼睛,若有所思起来。

      太子一动作,透露出来的讯息可不止一星半点。有聪明的这时候就该停下政斗,静观朝局了,哪位皇子都不能够再小觑,而最当之无愧应当去拉拢的,毋庸置疑是东厂。

      这一位,是真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存在。

      看来这权柄高位最终花落谁家,少不得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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