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C1000次快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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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姣在与诺诺和路明非告别后的第二天上午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卡塞尔学院的信，附带一张票面漆黑、用银色绘着枝叶繁茂的巨树花纹的磁卡票。
信里写道：“尊敬的郁姣同学，通往学院的CC1000次快车的车票已随信寄到，请及时前往芝加哥火车站，在那里会有专车迎接。”
应该是从诺诺那得知了郁姣和路明非的关系不错，这封信接下来还提到要是郁姣有需要，她可以稍候一段时间，等路明非的各种手续办好之后两人一同前来。
反正卡塞尔的诸项事宜要等到新生全部报道后才会正式进行，郁姣也不在乎早不早去学校这几天。她给路明非发了消息，告诉对方两个人可以结伴同行。
路明非看见郁姣的消息后大大地松了口气。他没一个人坐过国际航班——虽然郁姣也没坐过——但路明非对于郁姣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坚信只要有郁姣在那么一切问题都不算问题。
三周以后，郁姣和路明非带着行李搭乘美联航班机，跨越大洋，降落在芝加哥国际机场。
路明非一左一右拉着两只巨大的旅行箱，加起来和他自己的重量差不多。他背后的背包鼓出一大块，路明非解释说因为里面被婶婶塞进了一只压力锅。路明非拖着的编织袋里塞着一床十二孔棉被，枕头和一只箱子捆在一起，护照叼在他嘴里。
郁姣见他实在费劲，于是接过他的一只行李箱，让他把编织袋搭在剩下的那个箱子上，多少方便了一点。
“所以，”行李只有一个背包和一只26寸行李箱的郁姣困惑无比，“你怎么会带那么多东西？”
她指指那只编织袋：“床上用品可以在那边置办的啊。”
路明非和郁姣面面相觑。不过来都来了，带都带了，路明非也只能继续费劲地搬运他的行李。
好不容易抵达了芝加哥火车站，路明非迅速找了个地把行李放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CC1000次快车？没有听说过……”
“也许是什么支线列车？不过你说的编号不太对……新版的列车时刻表里包含车次的一切信息，再去查查吧……”
“车票好像是真的，可是真的不知道有这班列车。”
不同的值班人员给出了相同的答案：没有人听说过CC1000次快车。路明非不死心地去看了列车时刻表，来回也没找到这班快车。
这也就意味着，郁姣和路明非不知道快车会在什么时候到达。好在郁姣带的钱足够，在路明非为了他那一堆盗版PS2光盘在海关交了一笔数额巨大的钱后还能支撑两个人的日常生活。
见路明非灰溜溜地回来，郁姣就知道他一无所获。两个人都没有学院那边的联系方式，一时间坐在原地面面相觑，气氛沉默了下来。
这时，一个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
一句典型的讨饭话。
路明非的嘴快一步：“No! I am poor! No money!”
——从高中入学到高中毕业，所有人或事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就只有路明非那简洁朴素的英语口语了。
郁姣笑了笑，扭过头看了一眼背后那个高且魁梧的年轻人。
对方埋在络腮胡里的面孔倒也算得上是英挺，一双烛火般闪亮的眼睛写满渴求，墨绿色的花格衬衣和拖沓的洒脚裤也不知多久没洗换了。
郁姣保持友好的微笑：“Sorry, we can\'t help.”
对方打量了一下两人，察觉了两人的国籍：“中国人？”
他立刻换了口流利的中文：“小姐赏点钱买杯可乐吧，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出门在外丢了钱包。”
路明非死死盯着他，一副显然不相信的样子。对方无奈，从背后的挎包里掏出了字典般的课本来证明身份：“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学生。”
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课本上，用英文混合拉丁文写着书名。郁姣看了一眼，想起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文件，随口问道：“你是卡塞尔的学生？”
闻言，对方眼睛一亮：“亲人呐！可算能找着一个美元买可乐了。”
他似乎是想握郁姣的手，在瞟见郁姣淡淡的神色后犹豫了一下，转而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为了缓和气氛还“嘿嘿”笑了两声。
最后还是郁姣慷慨解囊，让芬格尔和路明非坐在赛百味里吃上了汉堡套餐。她自己则是捧着杯加糖热牛奶慢慢喝着。
吃饱喝足后，路明非开始关心起学校的事情来。
“师兄，你几年级？”
“八年级。”
“啊？”路明非差点被可乐呛着，郁姣好心给他递过去两张纸巾，“八年级？”
卡塞尔虽然教学内容特殊，但在学制上和普通大学别无二致，仍然是四年学制。芬格尔怎么会是八年级？
“其实是四年级，只不过我留级了。”芬格尔道。
一留留四年？
路明非对于自己的未来很揪心，决定暂时不讨论留级这种惊悚的事，而是问：“你以前坐过CC1000次快车吗？”
“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都坐，否则就只有直升飞机过去。校园在山里，只有这趟火车去那里，没人知道时刻表，反正芝加哥火车站是没人知道，最后一个知道那趟列车运行时刻表的列车员前年死了，他说那趟车从二战前就开始运营了，”芬格尔说，“不过别担心，总会来车的，阶级低的人就得等车。”
阶级？
郁姣回想了一下。那封信上确实提到过她是A阶，不过并没有解释这代表什么。现在看来卡塞尔居然还是这样一所阶级观念鲜明的学院吗？
路明非看上去比郁姣更摸不着头脑：“阶级？什么东西？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一种类似贵族身份的东西，阶级高的学生会有一些特权，学院的资源会优先向他提供，比如优先派车。”
“那你是什么阶级？”郁姣问。
“实不相瞒……”芬格尔沉吟一阵，“我是F级。”
“F级有多低？”路明非问。
“大概也就和中世纪的农奴阶层差不多吧。”芬格尔耸耸肩。
路明非闭了闭眼，决定放弃挣扎的希望。而郁姣则是若有所思：“A阶算高吗？”
芬格尔闻言一拍手：“那当然了。你不会是A阶吧？”
见郁姣点头，芬格尔困惑不已：“照常理来说，学院是会派专车来接你的，你怎么会跟我们一起等呢？”
芬格尔挠了挠头，半天也没想出来原因。
既然这位有着八年丰富经验的师兄也没有办法，三个人就只好这样乖乖等着。时间已经不早，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在候车大厅睡。
“谁也不知道快车什么时候来，”芬格尔摊手，“我们最好还是在这里等吧。”
路明非对此倒是没意见。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在场唯一一个女孩子的身上。郁姣看回去，挑挑眉：“怎么了？”
路明非看了一眼郁姣身上的短裙，保持沉默。
大不了把自己的毯子给她，路明非想。
这还是郁姣第一次睡候车大厅。三个人挑了角落的长椅，裹着毯子躺下。
芝加哥火车站开着空调，温度维持在一个适宜的范围。三个人折腾了一天，都有些疲惫，互相道了晚安就安静地入睡了。
自从第一次从尼伯龙根死里逃生后，郁姣的睡眠质量就直线下降，很容易就会被吵醒。因此一察觉有人在说话，郁姣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原以为是路明非在和芬格尔聊天，听了两句却发现不对。除了路明非之外的那个声音很稚嫩，绝对不可能是大大咧咧的芬格尔。
郁姣仍然躺着没有动，只是微微睁眼确认情况。
深夜的芝加哥火车站安静异常。映入郁姣眼帘的是坐起身的路明非，还有他面前的一个小男孩。
那个男孩看起来是个中国人，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纯黑的小夜礼服，稚嫩的脸上流淌着辉光。
“交换吗？”男孩轻声问。
路明非背对着郁姣，郁姣看不到他的表情。路明非微微颤抖着——可能他本人都没意识到——反问道：“换什么？我没钱……I am poor, no money……”
男孩却没回答，而是一错眼，直直看向了郁姣。
郁姣见他发现了自己，也不再遮掩，直接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真奇怪，”男孩笑起来，“你在这里啊。”
男孩那黄金般的瞳孔里流淌着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眼郁姣，就凭空消失了。郁姣对上那双奇异的双眸，仿佛在一瞬间被大火吞噬。
路明非突然惊叫一声，把郁姣拉回了现实。
芬格尔正抱着脑袋蹲在旁边。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行人脚步声、汽车鸣笛声、车轮和铁轨的摩擦声，大都会的一切声音都有，两名警卫靠在门边打瞌睡，远处的赛百味仍旧亮着灯。
一切都很平静。仿佛那个男孩从没出现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C1000次快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