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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白隐回族那日忽逢暴雨,他坐在船里扑着廊外的雨点玩,密集的阴影网下,他抬头,数只金鹤结伴飞来,扑簌簌落在船上,白隐只有它们的一只脚大,长长的喙戳向他时,他白毛炸起,跑去殿内悄悄观察金鹤。

      蒙蒙细雨中,有一月白身影撑伞走近,雨帘模糊他的面容,遮不住那仙姿玉骨,他收伞停在廊下,金鹤们朝他聚拢,他摸摸金鹤,指尖亮起蓝光,廊边化出灵草,金鹤拿头蹭蹭他掌心,低头大快朵颐。

      白隐眼中的凶兽被白鹤眠驯得服服帖帖。

      白鹤眠肩上被雨淋湿,指尖绕过半湿的发,侧颜莹莹如玉,目及门外藏着的白隐,“小狐狸,不和它们玩吗?”

      “不去。”白隐不承认自己害怕,“之前还未见过这些鸟,它们是?”

      “飞船难上雪山,金鹤是来接我们的。”

      雪山于白隐而言极为陌生,白隐缄口不言。

      白鹤眠走后雨也停了,白隐蹲到美人靠上观察外面的景色,企图看到雪山,而那些金鹤似是无聊,伸长脖子向它走来。

      他呲牙,“哈——”

      金鹤们不走,却也未伤白隐,白隐好奇地摸摸它身上的金翅,金鹤长翅一挥,将白隐甩到背上,长啸一声飞往上空,白隐吓得尾巴蜷缩,好在金鹤只飞到屋顶。

      漫天白雪将万千色彩覆盖,极目远眺尽是刺眼的白光,白隐忍不住眯起眼,隐约看到远处透出连绵雪山,似雾般抓不住。

      寒风猎猎,白隐的毛被吹得向后倒,鹅绒大的雪花飘下,金鹤将白隐带下去,白隐毛里的雪花融为水,湿哒哒滑落。

      那里就是我的家吗?

      庭内的雪被他踩得咯吱咯吱响,当雪没过他爪子时,白鹤眠抱着他骑上金鹤。

      白隐离雪山愈近,内心忐忑愈甚,心里琢磨该如何和父母说话,浩浩荡荡的鹤群踏上苍茫雪山时,他却没看到父母,两个垂髫小童迎上来,眉眼弯弯,煞是可爱。

      他们围着白鹤眠,笑声清脆,“狐君回来了!”

      白鹤眠浅笑,掏出糖果给他们,小童欢天喜地接过,“多谢狐君。”

      白隐眼巴巴看着他们吃糖,从大氅里钻出来,馋道:“我也想要。”

      “你还不能吃。”白鹤眠颠颠他。

      小童眼睛瞪大,圆鼓鼓的腮没再动,讶然,“狐君,这是……”

      “嗯。”

      两小童对视一眼,咯咯笑,脸颊红扑扑,“九尾天狐你怎么还要狐君抱啊?”

      白隐脸滚烫,蹬着双腿想下来,白鹤眠拍拍白隐屁股,“你未化人形,当心被雪埋了。”

      小童们不解地皱眉,还想追问,白鹤眠却已经大步流星踏上石阶。

      沿路所过的族人看到他都停下手中事务,两只玩耍的狐狸崽想扑过来时被母亲抱住,当族人看到白隐时,眼中的热情褪去,复杂的情绪他看不明白。

      “父王他们呢?”白隐紧张地舔爪子,目之所及尽是人,只有狐狸崽是狐狸形态。

      白鹤眠把白隐身上的雪花拂去,“不急。”

      白鹤眠的一声“不急”,让白隐在别院中空等了三天,这三天他与几位妖仆面面相觑,妖仆们并不与他说话。

      有次,白隐将娃娃叼进来,两个靠在一起的妖仆小声交谈,看到他后立刻分开。

      原来他们并不是哑巴。

      白隐变得极为焦虑,他没有被限制出入,然而此处他很是陌生,不敢随意走出别院,当雪花再次落下时,他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白隐顶风出去,夜色暗沉,外面只有零星人影,天地茫茫,他迟疑了一瞬。

      该去哪里?

      还未等他思考,大手穿过他的腹部,有人把他拎起,他与意气风发的少年对视,少年高马尾以银冠束起,暗红锦袍的流纹若隐若现,腰间的灵犀带叮当作响,给寂寥的雪地平添几分恣意。

      少年骄纵地扬起眉,双手毫不客气,揉捏白隐毛绒绒的脸。

      白隐尝出痛意,嘤嘤叫着躲开他。

      少年手一松,白隐摔下去,好在雪厚,他毫发无伤,但他除了尾巴大,体型却比其他狐狸要小,因此陷了半条腿在雪里。

      少年明显不怀好意,白隐警惕地往后退,少年的腿堵住他的路,“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你不要挡我的路。”

      少年一只手把白隐抱起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绝对会喜欢。”

      白隐眉头蹙起,“我不去。”

      少年由不得白隐反抗,穿梭风雪中,将白隐带去亮起河灯的秋意湖畔,白隐闻到热食的香味,忍不住咽口水。

      他在白隐耳旁说:“看,那就是你的父母。”

      白隐瞪大眼睛,“你怎么……”

      少年勾唇一笑,把他抛到雪地上,自顾自往湖心亭走,白隐犹豫了下,跟着他的脚印蹦过去。

      湖心亭外圈飘着薄纱,勾勒出模糊的身影,或站或坐。

      里面会有他的父母吗?

      少年又是从何得知他要找父母?

      少年掀纱,唤道:“父王,母后。”

      坐着的一男一女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薄施脂粉的女子掩唇轻笑,“枝儿,快坐下。”

      少年坐下,露出身后无所适从的小狐狸。

      上首的男女愣住,面色略不自然,“这……”

      白隐陷在见到父母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他再是愚笨也明了,少年是他的弟弟白枝,而少年叫的正是他的父母。

      白狐王面容冷肃,搁筷问道:“可是白……”他顿了下,妖仆凑近耳语,他接上话,“白隐?”

      白隐讷讷点头,父王这是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白狐王板着脸,“这名字不太好。”

      这与白隐幻想的画面出入太大,他僵住身体,白狐后打破尴尬,“过来让我看看。”

      白隐凑过去,白狐后的柔荑抚摸他,闻到她散发的淡淡甜香,白隐渐渐放松。

      白狐后夸他可爱,白枝却在一旁笑,“怀疑阿兄是为了讨母后欢心,才没有化为人形。”

      白狐后的手放下,欲言又止。

      “我只是没有修为而已。”白隐急于向父母证明自己,用爪子蘸取了清水,在地上写父母的名字,他扬起头,想让他们夸奖自己。

      白狐王脸色黑沉,“你的修习师傅不日将到,望你好生修炼。”

      白狐后低头喝茶,让妖仆把地弄干净,白枝则抿唇笑,挑衅地看过来,“阿兄饿了吧,但这些你也吃不了,快拿些狐狸崽吃的糊羹过来。”

      “枝儿,休要胡闹。”白狐后嗔他,转头看白隐,面有难色,吩咐妖仆,“去取些新鲜的灵果来。”

      白隐在座位旁吃果子,父母和白枝有说有笑,聊的内容他听不懂。

      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真的是个小宠。

      笑声停住,白枝望着纱外出神,面有喜色,急匆匆出去,片刻后,少年爽朗的声音响起,“父王母后,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身后那人带着风雪进来,道:“狐王,狐后。”

      他发上的雪花悠悠落下,吻在长睫上,眼眸浅笑时足以融化冰雪。

      白狐王呵呵笑着,让白鹤眠坐过去,还亲自给白鹤眠夹菜,白鹤眠脚一动,踢到下面的白隐,讶异道:“小……殿下?”

      白枝揽住他的肩,“我路上遇到阿兄便把他带来了——鹤眠哥哥,你快尝尝这块肉,听说你这可是收服了跪鸣山的邪祟,你可是我们白狐族,不,整个妖族的功臣。”

      “狐君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提到此事,白狐王心中快意。

      “我只是施以结界,当不得功臣二字。”白鹤眠淡然如风。

      白枝不那么认为,“天下多少大能畏惧诡鸣山,只有鹤眠哥哥你压制了邪祟,这还不够厉害那其他人不得羞愧至死?”

      “狐君不必多言,你明日尽可择取本王宝库中的三件法器。”白狐王语气一变,“枝儿你也得多向狐君讨教,可别像……”

      他不知想到什么,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白隐在桌下听着他们讲话,食碟里的肉渐渐被泪水浸湿。

      他自持会写几个大字就希望让父母喜爱自己,但当白鹤眠出现时,他就知道自己在父母面前难以抬头。

      这场晚膳吃得他格外难挨,他浑浑噩噩回到别院,陷在雪地里不自知,有只手把他抱起。

      他闻到熟悉的味道,压制住心中的排斥,“白鹤眠,他们真是我的家人吗?”

      “殿下可还记得那把折扇?”

      “青色的折扇?”白隐不解,“它怎么了?”

      “梦墟扇只有白狐族王室才能打开。”白鹤眠娓娓道来,“我带梦墟扇去人界时,人界皇帝见到它便知施恩的是白狐族。”

      难怪向安和白鹤眠都打不开,自己却能打开。

      “那这三日父母为何不来见我……”白隐将后面的“你也不曾”咽下。

      白鹤眠脚步慢下来,“你初来白狐族,自是要同诸位长老证实身份,狐王狐后忙于你的事,想来今日才闲下来。”

      原来如此,白隐还以为是自己太差劲,父母才不愿来见他。

      白鹤眠大步流星,不一会儿就到了白隐别院,白隐在他怀里才发觉别院太小,都比不上飞船上的寝殿。

      他问白鹤眠,“你住在哪儿?”

      “离这儿并不远,殿下想去看看吗?”

      白隐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嗯。”

      白鹤眠抱着他御剑而行,白隐闭着眼睛,等风声消失后,眼前耸立起巍峨宫殿,顶上彩雀盘旋,飞阁流丹几欲盖住天际。

      白隐看了许久,“这是你的住处?”

      “殿下以后可来此寻我。”

      白隐看着白鹤眠折下梅花,插进临窗的瓷瓶里,他没好气道:“你的住处怎么比我的还大。”

      明明他才是殿下。

      白鹤眠不急不慢,“殿下的宫殿应该还在修建。”

      白隐狐疑地看看他,勉强相信这个说辞。

      木门“吱呀”打开,向安进来,“狐君,白狐王送了副画来。”

      那幅画铺展在桌上,寥寥几笔绘出莲荷,白隐不懂画,却在他们的言谈中得知这是当世大家所作。

      白隐盯着画作不语,许是他目光太过炙热,白鹤眠沉吟,“殿下喜欢这画可以拿去。”

      “我不要!”白隐反应太大,把窗外的彩雀都吓跑了。

      “殿下?”

      白隐不看他,“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他飞身跑走,将白鹤眠的声音甩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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