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甩了高岭之花这件小事》云梦乔

10、秋迟（10）

　　“嗯……”周伊柠没好意思看祁遇，但还是把试卷挪到他眼前，“会做的做完了。”

　　祁遇接过来，大致扫了一下，看她只写了选择题、填空题前几道简单的题，大题除了第一题之外，其余都是写了个“答”，压根都不用对答案，只一眼便能分辨出对错。

　　卷子被祁遇摊开，周伊柠有一种像是智商也被对方摆弄的感觉。见他一直沉默着，面色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她抬手，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语气却理直气壮道：“看吧，不然我也不会叫你过来补课了。”

　　“你这……”祁遇摇了摇头，他眉头微微皱着，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犹豫了，欲言又止，“算了。”

　　周伊柠对他此刻的神情感到新奇，这几乎是第一次见他脸上竟有除冷淡之余的表情，她甚至想拿出手机拍照记录下这一刻，连他未说出口的话也不好奇了。

　　可惜没一会儿祁遇便收敛了神色，维持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后用手指点了点他旁边的桌面，“你坐过来。”

　　周伊柠听话地将椅子搬到了祁遇旁边，正要坐下，手机来了铃声，她打开来看，是一个陌生来电，然后对祁遇露出一个抱歉的脸色，接着开门出去。

　　过了五分钟，周伊柠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两杯柠檬茶，她将其中一杯递到祁遇面前，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道：“给你的，这家的柠檬茶非常好喝，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拒绝一切的美味。”

　　祁遇眸色淡淡地瞥了一眼，不为所动，随口道：“放桌上吧。”

　　闻言没有要喝的意思，周伊柠失望地“哦”了一声，默不作声坐下，低落的情绪转瞬即逝，几秒后仍不放弃地询问，“学习了这么久，你都不会渴的吗？”

　　“我渴了自然会喝，请你把心思放到学习上。”祁遇开口不动声色地关停了她止不住的话头。

　　“好。那你记得喝，时间久了口感就没那么好了。”周伊柠依言不再多说，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准备听他讲课。

　　祁遇对周伊柠的提醒未作应答，用笔指着她写过的题，问道：“你对的这些题，是真的理解了吗，还是说你自己蒙的？”

　　“嗯……”周伊柠转过头，此时两人如此的靠近，鼻尖呼吸均匀起伏，是能够将他的侧脸一览无遗的距离，屏气凝神侧耳倾听也许还能够感受到他胸间的心跳。

　　雪花又开始飘扬，太阳渐渐暗淡，远处山巅云雾缭绕，冷风烘烤着空气，透过微弱的缝隙慵懒地渗进室内。

　　祁遇薄唇微抿，半边脸逆着光，将神情隐匿了少许，周伊柠看不全。

　　许久没等来她的回答，祁遇不耐地“啧”了一声，他掀起眼皮，却并不正眼瞧她。

　　“周伊柠。”祁遇声线低沉的，直呼其名，尾音像是从烟斗的这头悠悠然地吹气，烟雾便从另一头轻飘飘地蹦出，令人心跳隆隆鸣叫，漏了一拍。

　　祁遇问得太直接，周伊柠说是或不是都觉不合适，在他面前，她不想承认自己笨得无可救药，只是自己对学习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兴趣，自身的家庭环境完全可以支撑她一辈子吃穿无忧，生活富足，无需通过学习来改变人生轨迹。

　　周伊柠注视祁遇时的眼神洋溢着漂亮的神气，瞳仁漆黑得发亮，宛如无尽夜空中悬挂的满月，这让她看上去显得聪慧机灵，可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她的脑子在抗拒摄入知识。

　　能坐在这里待上一个多小时都谢天谢地了，甚至来之前她还将手机消息提示音改成了静音，避免被好友们狂轰乱炸。

　　“你都跟我讲一遍吧，我顺便巩固一下知识。”周伊柠说，这样或许还能和他待得更久一些，也更希望时间可以停驻。

　　祁遇没有直说可以，但也不直接拒绝，随后他将课本拿出来，把试卷上的每一道题都照着课本，给周伊柠讲解对应的知识点。

　　半晌。

　　“我这么讲你能听懂吗？”祁遇用笔指着其中一题问道，“有没有哪里不清楚的？”

　　周伊柠心里些许无奈，她能说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吗？不像是她在盯着试卷解决问题，而是题目在玩弄自己了。更何论，她的心思不全然在学习上。

　　“或者你重复下我刚才说的，顺便巩固下知识，我可以看看你有没有掌握。”周伊柠没有立刻回答，祁遇继续补充，还套用了她先前的话术。

　　还好这道题不难，加上刚才祁遇说的内容周伊柠也听进去了，她面色从容地复述，然后拿起笔按照他的方法将题目重新演算了一遍，得出正确答案。

　　“好，我们到下一道。”周伊柠听到心里松了一口气。

　　祁遇的语声，周伊柠听得一阵一阵的，如风一样无形无态捉摸不住，更像催眠似的，好听是好听的，可惜不是在睡前。精神不似最初那般高涨亢奋，她强忍住困意，眼睛快速地眨动，心浮在半空中，“这个我知道运用的是课本上……呃，哪个公式……”

　　话还没说完，忽地，水性笔被祁遇甩在一旁，可怜地栖居在桌角，还有一半身躯悬在半空，浓黑的墨水从中渗了出来，在桌面上缓缓蔓延，“嗒嗒嗒”滴落地板，动静不大却足以令人心惊。

　　周伊柠悄悄地将目光扭转，祁遇的神情不像在发怒，目视前方，身子微微后倾，冷静自持地倚在靠背，可她明显地能感知到他情绪的波动，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如水。

　　这一切发生得突然，见祁遇没再继续，尽管怀疑祁遇看出了什么，她仍假意不明白似的，张了张嘴，开口问道：“怎么了你这是？”

　　“你连着几道讲错了，你刚说的公式是前两道题的，不是这一道。”

　　“噢，我记混了。”周伊柠坦然地承认，语气随意。

　　祁遇久不作声，没有反应，他摁亮了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周伊柠。”过了两分钟，祁遇先是叫了她的全名，不带半点儿情绪，冷冷地，听着像呼呼的大雨无情肆虐着玻璃窗，然后他偏过头，视线与她相触，眸光深不见底，“是我太天真，我以为你是真心想学习，想努力提高成绩，我才答应跟你补习的。”

　　“但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我想我们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我没有时间跟你们这些有钱人玩过家家的游戏，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被戏弄的人，不好意思，请你去找别人吧，我高攀不起。”

　　说完，祁遇开始快速地收拾桌面上散落的书本。

　　“啊，对不起……”周伊柠眉心跳起，怎料会出现这样尴尬的局面，立即脱口对他道出抱歉的话语，她不自觉地捏紧衣角，眼神闪烁，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祁遇并不接受她的道歉，他将书包的拉链拉好后，语气坚决地说道：“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是我答应你在先，也是我结束在先，抱歉。但以后我不会再安排这种打着别的心思的补习了。”

　　“像你们这些不会因为温饱问题而发愁的人，是无法理解的。”祁遇面上说得轻描淡写，可天知道，他想争取一个赚钱机会是多么的难得，多么的不容易，而身上那脆弱的自尊心，令他也无法随意接受别人儿戏般的施舍。

　　反观周伊柠，她想要天上的月亮，说不定都有一大堆人前仆后继，争着上前把月亮摘下来讨她欢心，只为她露出一抹笑容。

　　在听到祁遇如此决绝的话后，周伊柠原本面上残留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她轻轻咬着下嘴唇，一双如水的眼睛饱含着歉意。

　　祁遇的口吻令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想到原来他在心里面竟是这么看待她的。

　　一开始的补习的确是随口说说，努力追了这么久，两人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周伊柠没抱希望也当不得真，谁能料到祁遇真的愿意给她补习。过程中她也在努力学了，奈何自己实在不是学习的料，注意力难以完全的集中，听一下不听一下的，没法坚持一个全程，后面她纯粹就是想趴下睡觉。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信，但我真的没有要戏弄你的意思，你误会了。”祁遇起身了，周伊柠连忙扯住他的衣袖阻止对方离开，见他脚步因此而停顿，稍稍放心，尔后幽幽地解释道。

　　祁遇的手臂轻轻一挥，便甩开了周伊柠的牵制，“也许你说的对吧，但我现在没有心情补习下去了，我还有其他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对不起，钱我会照样转给你的，你记得收，不要把我删了或者拉黑。”见祁遇如此坚持，周伊柠便不再挽留，只对他承诺道。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没等来想要的答案，在祁遇拧开门把手之前，周伊柠快速地补充道。

　　祁遇没有停下步伐，沉默地转身走了。

　　周伊柠心里有几分低落，早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她就偷偷录下祁遇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