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甩了高岭之花这件小事》云梦乔

1、秋迟（1）

　　周伊柠包养了祁遇。

　　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曾经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他，在决定不与他联系之后，便很少再去打听过他的消息。就像祁遇说的，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是两条交叉又渐行渐远的平行线，不会有真正重合的一天。

　　连身边的人也几乎不曾提及，仿佛这个人没有出现过一样，毕竟在周伊柠的世界里来来去去的过客太多了，每一个都记住的话就太难为人了。

　　即使他曾经在她的白纸上有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实在是没想到现在与他变成了这样一种奇怪、不平等的关系。

　　虽说她是金主，但祁遇似乎缺乏这样的认知，并不讨好奉承她，尽管她的话不违逆也会顺从，周伊柠依旧能察觉出祁遇仍维持着他独有的自尊。

　　其实不改变也好，如果变得不像他自己了，或许她便失了兴趣。

　　开心有一点，这圆了她青春期的求之不得。但倒不至于忘乎所以的程度，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仔细想了想，也许是来源于对方的心有不甘吧。

　　明明唾弃这种方式却又不得不向命运妥协，像祁遇内心这么高傲的人一定对她没什么好感吧。虽然她没有逼迫他。

　　周伊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猜对。

　　如果有人问她还喜欢祁遇吗，肯定的答案无法确定，但总归是抱有在意的情愫，分量多少便不得而知。反正她没有设想过与他会有未来，享受当下便已足够，腻味了再换人，不会执着于爱这个字眼。

　　谈爱太奢侈了，周伊柠早已到了热情被烧烬的年纪，生活很忙碌，她没有功夫去思考多余的事情。无中生有的东西就像镜花水月，像沙漠中的旅人错把海市蜃楼当做救命稻草。

　　周伊柠对祁遇没什么高要求，只求她在床上能够舒舒服服，然后砸进去的钱不要打水漂，希望他可以争气点，好好拍戏跑通告赚钱回本。如果祁遇没有商业价值，她可不会平白无故无脑砸钱。

　　不过赚钱这点她应该可以不用担心，祁遇是选秀出道，一战成名，大量的女粉丝拥护着他。就凭他现在的人气和流量，几年内不会有下降趋势。趁着他还有用，能榨便多榨些。

　　房间里播放着舒缓的英文歌，氛围却安静得过分。

　　他在竭尽全力让自己面无表情，脸上却被情、欲充斥泛起薄红，过于白皙的皮肤让其更加明显。

　　在他们的左侧，是一面全身镜。这源于周伊柠的恶趣味，她想借此观察所有的细节。一开始祁遇没明确表态不可以，但他视线落在镜子上时总不自觉露出皱眉的神情。

　　可惜差不多成了摆设，完全顾不上。

　　周伊柠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下祁遇的喉结，轻轻地摩挲，感觉到他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很快恢复镇定。

　　她原本还想亲一亲喉结，这下兴致渐渐淡薄。

　　这很矛盾不是吗？

　　想克制却又难以抵抗身体的本能。

　　但周伊柠看呆了，无法描述内心受到了怎样的冲击。这是以往任何一个伴侣都没有给予过的体验。

　　一路向下，尤其是他温热的手还在周伊柠的身体上四处游走，以及愈发控制不住的喘息。

　　她有种冲动想仔细描摹祁遇的脸，也很乐意听他说些话，任何没有意义、无关情爱的都可以，她希望彼此间的言语输出可以带动情绪。然而他几乎不在床上吐露过什么，只是沉默地埋头，尽管他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快感。

　　有时候会怀疑对面的他是不是一具有着躯壳的仿生人，周伊柠莫名地有些感伤，此刻他伏跪在她的腿间，用嘴将她的白色蕾丝衬衣撕成了布条，时间用不了多久，便将其蒙住了周伊柠的眼睛。

　　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能怪布料质量太差了。与其说是反抗不了，倒不如是她默许了对方的行为，甚至隐约升起了一丝期待。

　　灯也被关掉了，周伊柠不得不陷入一片寂静，无法继续探究他眼中的情绪。

　　她像一片汪洋的海浪，浮浮沉沉，潮涨潮落。有人拾起岸边的贝壳，有人留下密密麻麻的脚印，有人控制她起伏的节奏。

　　似乎发现周伊柠有些神游，手下的动作也变得没那么温柔，甚至有些粗暴。

　　祁遇的手生得很好看，关节分明，修长有力，只是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

　　虽然不至于粗粝到让周伊柠感到不舒服，但她的肌肤是容易留疤的体质，很快所到之处便落下了轻微的红痕。

　　在不服吗？

　　没有阻止他这实则越界的动作，周伊柠不禁想发问，究竟谁才是金主？

　　但来不及思考了。

　　脾气极好的周伊柠当然不会计较他的失礼。

　　倒是身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与背后越来越湿的床褥让周伊柠思绪漂浮万千。

　　周伊柠环住祁遇的腰，手感很好，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技术虽然比不上她的前任们，带给她的愉悦感却是不可比拟的。虽然有时候祁遇固执地维持自尊令周伊柠气恼，但她喜欢他身上难以掩盖的不屈服的力量，像野草一样的旺盛。

　　“你压到我头发了。”周伊柠说。

　　脑袋被柔软的枕头包裹着，乌黑的发丝铺在床垫上。祁遇没有回答，顺从地移开手臂，将遮住她面庞的头发一一拨开，缓缓低头，用嘴唇与她被蒙着的眼睛交流。

　　温热的呼吸靠近周伊柠的体温，她慢慢地迎合他，攥紧了他的黑发，却不自觉地偏头，朝向另一边，习惯性地想看下镜中的他们，却忽略了眼睛还未挣开束缚。

　　祁遇不说话，稍稍压下身子，手指贴在周伊柠的右侧锁骨上，凹陷的深度差不多盖住食指，他以亲吻回应了她的侧脸，细细碎碎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了，却仍有点儿难为情，周伊柠不愿将愉悦表现的太明显。

　　她听到了祁遇的轻笑，渗入音乐中的声音很细微，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可能会开口问他。

　　电视中还播放着他主演的古装剧，剧中的他身穿盔甲，驾着马，一脸凛然的面部特写镜头，周伊柠恰好在转头一瞬间与屏幕内的他对视。

　　但陷入漩涡的周伊柠看不见，她失却了力气，双手蓦地摊开在床上。

　　“抱着我。”他说。

　　*

　　其实周伊柠喜欢祁遇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在十六岁的年纪相遇，十八岁彼此间的故事落下帷幕。在重逢之前，两人的生活没再有过交叠。

　　当她再见到他的时候，早已没了当初为他绽放的炽热又奔放的感情。

　　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波澜，掀不起任何风浪。
　　周伊柠只是看不惯他极为看重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

　　但周伊柠似乎也忘了，自己也是帮凶之一。

　　祁遇是周伊柠追过最久的人，将近一年，雷打不动。他也是周伊柠追过最难追的人，唯一一个没有到手的。

　　他的心门紧闭着，不会轻易卸下心防。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没有见过他和哪位女生走得特别近，周伊柠唯一清楚的便是他没有交往过对象。

　　那是高中一个平常的周一，很普通的升旗仪式。为了激励学生，按照惯例，升旗后接着会有优秀学生代表上台作主题演讲。

　　每当这个时候，周伊柠便止不住地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眼睛半眯着，能光明正大地补觉且不会被发现也就只有周一升旗了。

　　她住得远，家里离学校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父亲周顺良曾经提议可以在学校附近给她买套公寓。周伊柠拒绝了，她不热衷独处，也不喜欢学校的群居生活，宁愿每天都要比别人早起几十分钟。

　　因此练就了站着都能睡着的能力。

　　但这次周伊柠没睡着，昨晚为了升段位熬夜打游戏到凌晨三点，醒来反而很精神。不知怎么地，耳边字正腔圆的声音愈加清晰，嗓音磁性清澈，区别于周围男高生惯常变声期的烟嗓，他的让人听起来就很少年。

　　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好听的声音让周伊柠闭眼也睡不下去，还是因为睡不着而想继续听着试图助眠。

　　好像探究这种问题没有什么意义。

　　周伊柠抬头，阳光刺眼，伸手挡住太阳，有片刻的失神。然后眼睛慢慢聚焦，从指缝间瞥见了正在台上平稳演讲的人，很高，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
　　周伊柠在他面前，应该是到肩膀的程度。

　　即使站在有点远的距离，周伊柠也能依稀望见他异常漂亮的长相，和流畅的轮廓，像时下随便收拾便能原地出道的爱豆脸。

　　眼睛低垂看着手里的稿纸，表情却像个冷漠的机器人，浑身散发着带有锋芒、疏离的气息，偏生在不含感情地说着“努力奋斗才有光明的未来”。

　　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周伊柠那么晚才发现呢？

　　第一次见到他便是在日光有些刺眼的时刻。

　　亮到周边只剩下一团光圈，照在祁遇所在的位置。
　　头顶是淡淡的蓝天白云，周伊柠的心陡然变得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