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爵的求生日常》洛微吟

83、Chapter.33

　　午夜将至，死亡之海上空很快聚起厚厚的乌云。

　　云层来得毫无征兆，不过短短片刻功夫就在天上层层叠起，缓慢推向地面。

　　格洛丽亚担忧地看向天空，云层已经堆积到仿佛触手可及，细碎的电光闪烁在乌云之间，仿佛下一刻就会贯通天地，将矗立于礁石之上的约恩城堡从最尖端劈成两半。

　　“看来是要下大雨了——这下不好办了，我们今天怕是没办法及时逃出约恩岛，只能想办法在这里停留一夜。”

　　说话间，瓢泼大雨从天空种轰然落下，雨水如瀑布般冲刷而出，仿佛整个天空都漏了一大块，短短时间就把站在吊桥边的人浇了个透湿。

　　“我们先进城堡去，”狂风之中，海因里希的声音已经听不大分明，他在雨幕中伸手指了指那处隐蔽的地下入口，“再慢水就会淹没密道了！”

　　说罢，他拉住格洛丽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条密道。

　　下一秒，一阵说不出的心悸感让他的动作突然顿住。

　　仿佛被可怕的猛兽捕捉，看向猎物的视线似远在天边，却像天边的乌云一般沉沉压迫而来。

　　“谁在那里？”海因里希抹掉脸上的雨水，屏住呼吸四下察看，却发现这座城堡外除了他们以外别无他人，窥探的感觉也很快消失了，快到让他怀疑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这只是因为他比别人更容易感知到来自亡灵的力量吧——海因里希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侧身为格洛丽亚让出密道通路。

　　“我们快进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

　　狂风掠过漆黑的海面，蛰伏于海底的巨大怪兽伸出触须攻击行船。暴雨冲刷着千里之遥的大陆海岸线，冒险者码头上常年悬挂的旗杆也在狂风中无力地断裂，砸在一个疯狂吞食路边石子的男人后背。

　　男人凄厉地惨叫，因骨骼断裂而趴倒在地，眼中却满是野兽般的疯狂，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快速用自己身上唯一能动的手臂爬上前去，猛然咬住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的喉咙。

　　女孩呜咽一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身边的杂物被男人拼命塞进口中，男人面露疯狂扑向羊圈，用头撞击着阻挡的围栏，仿佛没有听到羊圈中畜类惊恐的嘶叫一般。

　　同样的事情不断在此处发生，不过数日时间，就让原本热闹的冒险者码头满是死亡和地狱的阴影。

　　佣兵们还在沉睡之时就被恶魔权能影响，他们不停啃噬周围的所有东西，等到周围再无任何存在，他们甚至开始杀死和剥夺同为人类的同伴们的灵魂，贪婪地将一切肉眼所见的据为己有，哪怕自己的手臂和身体已经不能承受过多的摄入也毫无停止迹象。

　　黑红相间的雾气在冒险者码头悄悄蔓延，原本计划在此处停靠的商船不得不取道博鲁赫域，女神教会和梅林长老会接到消息后即刻赶往新生的死亡领域，着手清理那些在码头区快速蔓延的恶魔权能。

　　“这次恶魔领域爆发得太快——便宜那些博鲁赫了，原本要运往梅林和其他公国的货物全都要先被他们盘剥一大部分。”几位来自梅林长老会的成员们围绕着他们的首领塞巴斯·梅林，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死亡领域可能造成的后续影响。

　　“这场死亡领域来得真是巧合，”塞巴斯·梅林冷哼一声，手中的水晶球闪烁不止，将周围的恶魔权能尽数吸入其中，原本明亮的水晶球也在快速变为如夜般深沉的黑色，“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博鲁赫的阴谋了——如果不是博鲁赫域的死亡领域爆发的更加频繁的话。”

　　“女神教会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他们已经在这处地方调查多久了，怎么连一点死亡领域即将爆发的征兆都没发现？”又一个面容似老鼠般尖长的梅林长老不停转动着他那双三角眼，快速避开街上扑来那个衣衫褴褛的平民，“该死的，恶心的堕神者，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女神教会是不是已经选择和恶魔为伍了！”

　　“女神教会为信仰女神而生，以对抗恶魔为己任，我们绝不会放任自己与那些肮脏和污浊的存在为伍，继续口出妄言，异教徒将接受女神赐予的惩罚。”一席纤尘不染的白袍在街上出现，幽灵般未发出一点声音，白袍的主教如踏光而来，手中权杖在黑暗权能之间闪烁着洁白的，柔和的光。

　　“蒙顿格斯阁下，”塞巴斯·梅林握紧手中的水晶球，“同为梅林之后裔，你却在一次搜查中出了这么大的疏漏，这会让长老会质疑当初推举你成为主教的选择是否正确。”

　　“梅林家族与教会的合作已持续千年，”蒙顿格斯·梅林冷然开口，“合作不能被打破，哪怕是梅林长老会也不能动摇女神教会的存在。”

　　“啊，是的，女神教会的凭据——女神骑士团、真实之眼、女神的眷顾……”塞巴斯·梅林悠然一笑，很快向来人伸出双臂做出拥抱动作，“是的，我们的合作将永远愉快，梅林长老会和光明教会的友谊不会有任何人将其动摇。”

　　“友谊，如同女神的名字一样明确的，不可更改的，”蒙顿格斯·梅林悠然一笑，懒洋洋地摆弄着权杖将权能驱散，“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友谊和合作，当然，我永远都懂得这个，并希望祝福长老会早日找到失踪的自然之心小公主——女神将会保佑她，梅林家族最为纯洁和美丽的存在。”

　　塞巴斯长老面上仍旧带着笑意，长袍遮掩之下，他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臂将那股愤懑隐忍下来，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深了，最后，他伸出自己那只还未来得及被掐疼了的右手。

　　“那是自然，自然之心的称号和权能只会属于梅林中最为高贵和纯洁的所在——是的，满怀悲悯，热爱这世间的一切，这是先祖赐予梅林的荣耀。”

　　说罢，塞巴斯·梅林施施然从原地离开，下一刻，就有一个负责探查的长老会成员快速前来，战战兢兢地跪倒在首领面前。

　　“还是没有自然之心的踪迹，塞巴斯阁下，但我们却能感受到这里有很强的恶魔权能——那只可怕的懒惰主恶魔又一次开始失控了，但我们找不到恶魔的踪迹，自然权能也还是没有任何被污染和开始传承的迹象——那个女人不仅还活着，还摆脱长老会的帮助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进阶方式。”

　　塞巴斯·梅林的面色转瞬间阴沉下来。

　　“这绝对不可能——简直荒谬至极！”老人的眼中酝酿出风暴，适逢身边街道上一个被权能控制的平民哀嚎不止，抱住肚子呕血死去，濒死者哀凄的惨叫声也无法让白袍长老动摇分毫，“历代自然之心变强和完全继承权能的方式只有长老会才能掌握——长老会为辅助自然之心而存在，自然之心也绝不可能摆脱长老会的提携和帮助！”

　　禀报者瑟瑟发抖，不敢有任何言语，直到老者的怒气消散，另外几位长老会成员才拿着满是黑雾的水晶球魔器，苦着脸聚集于一处。

　　“长老，我们带来的魔器已经全部用完，就连死亡领域的一小半都没来得及净化完成，女神教会的蒙顿格斯主教已经来了有一天半的时间，但他们的推进速度比我们还要慢上许多，这样长的时间也只是靠祈祷和圣水洗礼解决了一条小街区而已——再这样下去，冒险者码头将不存在任何活着的人，该死的懒惰主恶魔只会再一次得偿所愿！”

　　“哦？”塞巴斯·梅林忽的嗤笑一声，“还以为那个家伙拥有多么强大的能力，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若不是还要依靠着我们长老会和自然之心……”

　　说到这里，老者脸上的皱纹都在神经质地抖动着，人也因过度的激动而颤抖起来，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你和我说过，那个女人的亲人和朋友都被抓到了尼菲海姆的女神教会，暂时被乔治他们看管？”

　　“是的，塞巴斯阁下，与公主殿下最亲近的幼弟凯斯·梅林及侍女黛西·赫里欧特，暂时被关在教会的审判塔中未曾脱身——您尽管放心，霍恩海姆的女神教堂是由长老会直接管理，您可以随时提审那两位犯人，倘若您需要来自他们的任何消息。”

　　“用不着提审两个普通的孱弱贵族，我们只需要让别人知道他们在我们手里，”塞巴斯·梅林懒洋洋地说，仿佛突然间放下了心中的一个大包袱似的表情愉悦，“长老会那个不听话的女人你应该处理好了吧——你们只要想办法让该知道的人知道，自然之心的传承和身份正在受到质疑，他们很可能在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被认定为‘渎神者’，这些就足够了。”

　　“所以，想要控制像他们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果然就只有利用他们最为亲近的人啊……这可是长老会历任以来屡试不爽的办法——这是他们最为在意的存在，没有任何自然之心能逃得过这些！”

　　“神将庇佑长老会。”负责禀报的那位长老会成员俯身向领导者行礼，低眉顺眼地走入下一道街区。

　　下一秒，一阵轻柔的风吹过黑夜，唯一暴露在长袍之外的右手转瞬间变换了形态。

　　满是肉窝的手背快速干涸，变为皮包骨的瘦弱惨白，同时变换的还有此人兜帽下隐藏的面容。

　　脚步行过整条街区之后，男人的面容已然全无先前模样，露在兜帽外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原来，是在尼菲海姆的女神教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