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爱上了暴君》徒往

4、第 4 章

　　殿中的所有人都跪下请安，除了小皇帝和林烟。
　　小皇帝在发病，没法请安，林烟腾不出手，也腾不出身，只是侧过脸，礼貌地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太后娘娘。”
　　“呃——”
　　太后的到来，似乎引起了小皇帝更加剧烈的反应，他攥住软榻的一角，像是想撑起一口气，起身与她对峙一场，但情绪的加剧，反而让他整个人更深地陷在榻中。
　　“皇帝的药呢？”太后看了林烟片刻，沉声问周围的宫人。
　　于是，医官拿着一颗黑漆漆的药丸，递到小皇帝的嘴边，“请陛下用药。”
　　本在剧烈喘息的小皇帝，忽然咬紧牙关，一副宁死也不张口的态度，太后微微皱眉，医官得到示意，躬身道：“陛下，臣得罪了。”
　　看样子，想强行撬开小皇帝的口唇。
　　小皇帝挣扎得更剧烈了，没法张口呼吸，唇色紫得骇人，眼瞳控制不住地向上翻，脖颈也深深向后折去，情况迅速恶化，林烟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让他的头倚在自己胸口，同时，拂开了医官手里的药。
　　“既然不想吃药，那就不吃。”林烟轻声安慰，“放轻松，张嘴，吸气。”
　　小皇帝依然双唇紧闭，丝毫不信她。
　　林烟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更加用力地按摩他的心口，“别赌气，快呼吸。”
　　“呃——呃——”
　　小皇帝再也坚持不住，终于张嘴，重重喘息起来，整个人都向下滑脱，林烟一遍遍揽住，耐心地支撑着他。
　　确认皇帝并无性命之忧以后，六位老尚书开始向太后回禀明堂问对的情况，他们身为臣子，如果没有皇后的支持和作证，不能贸然给皇帝定罪。
　　因为皇后的失忆，一切都变成了僵局。
　　林烟分了一只耳朵去听，直到小皇帝在她怀里重重喘息了一声，她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动作停顿了，连忙回神，继续勤勤恳恳地给他揉心口。
　　殿里的氛围很奇怪，太后那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商讨着此事如何处置，朝局如何，天下如何，而这边，宫人缄默垂首，小皇帝虚弱地倚在林烟怀中，唇上的青紫还没有完全褪去。
　　好奇怪啊。
　　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林烟陷入思考，怀中的人像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似的，低低咳了几声，林烟只好再次聚精会神，一心一意照顾起他来。
　　等小皇帝慢慢缓过来以后，太后和几位老臣也把正事商量完了，太后走到软榻前，雍容威仪的目光俯视下来，“事到如今，既然皇后不计前嫌，哀家也不能过分苛责于你。”
　　林烟觉得自己的姿势不太得体，想抽回手坐直，然后再听老人家指导训话，但她刚放下一只手，小皇帝就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再次按在自己心口。
　　太后的表情顿了顿。
　　林烟：“干什么？你还疼吗？”
　　小皇帝向她挨近，脑袋一歪，枕在她的肩上，散乱的墨发遮住他一半的面容，轻而虚弱的吐息，喑哑地响在林烟的耳畔。
　　“疼。”
　　太糟糕的姿势了！
　　众目睽睽之下，林烟几乎想夺路而逃，但是小皇帝狠狠钳着她的手腕，不许她乱动，林烟此前二十七年的人生过得寡淡如水，从没出现过一个男人，所以并不知道被撩拨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小皇帝的呼吸轻而又轻，但是林烟的颈侧却传来奇异的感觉，酥酥麻麻，直通心脏，她不可遏制地颤抖了一下。
　　大家都看到了。
　　大家都看到她被小皇帝弄得情难自禁的模样了。
　　巨大的羞耻和尴尬从头烧到脚，林烟知道自己的脸色应该像刚出炉的番茄，她一生谨小慎微，从没有这么丢人的时刻。
　　快哭出来了。
　　还是让她死了吧！！！
　　小皇帝勾了勾唇角，抬眸，笑得挑衅，“对不住，让母后失望了。”
　　太后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波澜，“罪己诏可免，但，皇帝此番胡闹太甚，还是去甘露宫自省十日吧。”看了看帝后过分缱绻依偎的姿势，老人家又补充了一句：“皇帝身体不好，皇后便陪着一起去吧。”
　　打工人林烟立刻敏锐地感觉到，她惹老人家生气了。
　　不！她在后宫的靠山！她人生的引路人，她的大腿！
　　就算是傻瓜也看出来了，小皇帝和太后之间剑拔弩张、势同水火，而很显然，皇后林嫣是太后娘娘忠诚的狗腿子，所以小皇帝故意与她举止亲密，幼稚地挑拨离间，那个表情分明是在说：看，这是我的东西。
　　幼稚！太幼稚了！
　　太后老人家怎么能相信这个邪恶的暴君啊！
　　林烟自认倒霉，低头表态：“臣妾知道错了，请太后娘娘责罚。”
　　小皇帝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太后轻轻颔首，从容不迫地转身，“来人，将帝后送去甘露宫。”
　　现在吗？
　　可是小皇帝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现在应该卧床休息，不能移动——林烟看着太后肃穆稳重的背影，决定把这句话吞回去，默念了三遍“不要逞能出头”之后，平静了，也摆出一个肃穆稳重的表情。
　　华丽的宫车停在殿外，林烟撩起衣摆上车，小皇帝的脸色很苍白，由宫人搀扶着，也上了车，宫车辘辘前行，林烟揉着脑袋，虽然凤冠首饰什么的都没有了，但毕竟伤口还在，刚刚忙着救人，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到自己其实也很虚弱。
　　“摔疼了？”小皇帝冷冷瞥她一眼，“活该。”
　　林烟很愤怒，“罪魁祸首是谁啊！”
　　小皇帝靠在车壁上，一脸的事不关己，“你不是说，孤是想救你么？”
　　“我是说，不排除那种可能性！可能性，你懂吗？”
　　说完，林烟自己先愣了一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大声说话。
　　默默缩回车座，顺便离那个暴君远一点。
　　小皇帝也罕见地安静了一会儿，过了半晌，他问：“你真把脑子摔坏了？”
　　林烟点头，“嗯。”
　　小皇帝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变了个人呢。”
　　“你能这么理解，就更好了。”林烟叹气，“以前的林嫣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小皇帝立刻皱起眉，像是一件好事都没想到，“忘了，总之让人生厌。”
　　“可是大家好像都挺喜欢她的？”
　　“他们瞎。”
　　“你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太后那一边的吗？”
　　小皇帝看她，目光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你呢？”
　　“我、我可以不站队吗？”林烟弱弱地提问，“派系斗争很影响工作效率，大家是不是应该以江山百姓为重……”
　　小皇帝眯起眼。
　　“选。”
　　林烟很难办。
　　公司内部斗争最讨厌了！
　　小皇帝逼近她，气势咄咄逼人，像是耐心要耗尽似的，最后又问了一遍，“你选她，还是选我？”
　　林烟被逼到角落里，眼一闭心一横，咬牙回答道：“我选你。”
　　她总不能当着这个暴君的面，说自己要选太后吧。
　　小皇帝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表情像是在说：演，接着演。
　　感觉……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她“失忆”这件事。
　　“林嫣，”他冷冷地发问，“这次你又想得到什么？”
　　林烟无言以对。
　　这注定是一场鸡同鸭讲的对话，两个世界的人，完全没法沟通。
　　宫车抵达了甘露宫。
　　杂草丛生，荒凉破败。
　　林烟目瞪口呆。
　　“甘露宫……不是……宫殿吗？”
　　小皇帝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她。
　　折月小小声地解释：“甘露宫，是皇室宗亲自罚自省之地。”
　　这比冷宫还差劲吧！
　　小皇帝前脚刚踏进殿门，后脚就踉跄起来，宫车一路颠簸，他强撑了太久，林烟和他身边的内官几乎同时伸手，一左一右扶住他。
　　进入甘露宫的人，无论是谁，都只能携带一个侍从，林烟带了折月，小皇帝身边也只剩下了一个小内官。
　　林烟将他安顿在椅子上，“坐好。”
　　小内官很困惑，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床榻，“娘娘这是何意？”
　　“他现在躺下会不舒服，先把气喘匀了，再上床睡觉。”
　　小皇帝微微仰着脸，攥住胸前的衣襟，急迫地喘息着。
　　林烟的目光落上桌案的朱红簿册，她拿起，翻了翻，上面写着不同的年月日和姓名，没想到来这里受罚还要签到登记，林烟忍不住多看了几页。
　　低笑一声，林烟悄悄给折月指了一个名字，“这个商景昭是谁啊，怪倒霉的，隔三差五就被关进来一回。”
　　她声音很小，但是殿中空旷。
　　折月听完，脸都白了。
　　小皇帝的呼吸一滞，恶狠狠地拧起眉，好不容易平缓的胸口又发疯似的作痛起来。
　　林烟低着头，对周围诡异的氛围毫无察觉，她向来遵守规矩，乖巧地拿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林烟。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
　　小皇帝冷冷地看，冷冷地开口。
　　林烟这才反应过来，她涂掉那个“烟”字，改成了“嫣”，顺嘴问了一句小皇帝：“你叫什么？我帮你也写上。”
　　小皇帝勾起唇角，一字一顿，用极其危险的语调，慢条斯理地回答她。
　　“商、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