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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宫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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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如意馆的人回来了。”
灵雁来通风报信时,江怜正在忙着手中的针线活。闻言,也只是略略停顿,便继续动作。
“知道了。”
抚平针脚,抖搂碎线,一件里衣就算是制好了。
这是她为母亲赶制的冬衣,担心她受凉,用的是最保暖的羊绒,想着日后连同药材一并寄去。
灵雁替她收好了衣裳,又见隔壁如意馆喧闹非凡,不免嘟囔道:“其实,娘娘的身子早已好多了,为何王爷不愿带娘娘赴宴,那可是倾贵妃的寿宴啊……”
算起来,秦以歌已有一个月没有踏足过百合轩了。
前些日子,江怜身子病着,家中的管事权自然暂交到了施悦手上。如此一来,如意馆简直是风光极了。这不,施悦刚回来,下人们都走道相迎,争抢着为之接风洗尘。只因施悦总是出手阔绰,哄得开心了,动辄便赏银赐物,将如意馆的下人们养得个个油光满面,挤破了脑袋也想往她面前献几分殷勤。
一头得意,便显出另一头落魄来。
时间一久,连百合轩的下人们都有些怠惰了。有时灵雁想使唤起来,都得来回催上好几次才肯动身。
人都是趋炎附势的。只是他们这般不将江怜放在眼里,灵雁真替主子心寒。
虽然,江怜自己从不在意这些,反倒是专心致志地理着寝衣的线脚,嘴角是淡淡温柔的笑。
“罢了。偶尔这样‘病’一回,也挺好的。府上需要我操劳的事少了,百合轩也清静多了,我也正好可以好好歇歇。”
这些日子,她也没闲着。但凡空了,便拿着太医开的方子,寻遍了京城的药草堂,好不容易才凑了几味药,都是一两千金的珍贵。
还有几味稀缺的药材,掌柜说须从千里之外运调来,光是定金,就已是前几味药的总和,且是不退的。
江怜这时才知捉襟见肘,她按例的月银不够,又不想挪用府上的公款来填平这钱帐。思来想去,江怜摘下了手上的一个金镯,当是抵押的定金。
灵雁见了,登时心疼得不行:“娘娘,不可呀!”
那手镯,是当初曹氏为她准备的嫁妆。
不到迫不得已,江怜是不会挪用的。
只是眼下,也终是到了这一步。
“这个,够吗?”
见掌柜的面露为难,江怜索性一咬牙,又将另一只手上的扳指取了下来。见对方点头应好,江怜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身为一家掌事,平日里江怜需要用钱周转的地方很多。她总是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可这一次,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承受之力。
江怜有时也会想,若她也能像庶妹江琼一般,时常得到父亲江德元的接济便好了。
就连同在王府的施悦,也有个富商母家支撑着,金银财宝如流水一般送进府中,将她养得矜贵娇奢、挥金如土,从没有过为钱犯难的时候。
从古至今,女子的嫁妆越丰厚,越是代表了母家对其的重视。将嫁妆带去丈夫家中,也会让夫家的人更为敬重。
只可惜,她并不属于此一类。
她那几抬并不算丰裕的嫁妆,还是她的母亲日日做女红,节俭度日省出来的。
同为一家女儿、一府妃子,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江怜起初也会失衡落寞。但久了,便想通了。
只道一句,人各有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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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怜身子痊愈后,便恢复了掌事之权。
她无事便研究医书,候着药材补货,只盼着能为母亲解忧。
平静的日子却没持续太久。半月后,宫中出事了。
一早,丫鬟刚为江怜端来水盆盥漱,灵雁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不好了!娘娘,说是倾贵妃那儿出了变故,正传王爷入宫商议呢!”
若是区区小事,是不会传到百合轩的。若是哪等子大事故,江怜理应与秦以歌一同入宫觐见才是。她便去备下了马轿,一刻也没有耽误。
江怜与秦以歌同乘一辆马轿。一路上,她屡次侧面打听,好有个心理准备。却见秦以歌面色阴沉,始终不应不答。便知这绝非是寻常的变故,应该是十分严重了。
终于,入了宫门,进了棠梨宫。映入眼帘的,便是楚王府的车轿。
原是秦以旭也来了,还带着他刚过门的新妇。
江怜见秦以歌先入寝宫去面见倾贵妃了,便没急着跟上去。那大理寺卿之女也在门外候着,见到江怜来了,便知来者身份,忙欠身行了个福礼:“臣妾见过怀王妃。”
那大理寺卿之女名为林心兰,不过年十七,生得明眸皓齿、袅袅婷婷。江怜见她便觉出一股亲切感,脱口便道:“妹妹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林心兰被扶直,又叹道:“五爷也是一早便得知了消息,立马便赶来了。我见他一路上郁郁寡欢,如今已经进去有半个时辰了,真不知情况如何。”
江怜犹豫片刻,问她:“妹妹可清楚,是为着何事?”
“怀王没同姐姐说么?”林心兰道,“具体的个中缘由,我也不甚了解。只听五爷含糊地说起,皇后每晚都有饮一碗燕窝羹汤入眠的习惯。似乎是昨日夜里,皇后身边的嬷嬷竟在那羹汤里发现了一味罕见的奇毒,其毒性之烈,若是误食了,便会叫人容貌尽毁!”
江怜听了心下一惊,想不到这皇宫之内,处处便是危机四伏,真叫人毛骨悚然。
“然后呢?”
林心兰踌躇不安,“这事很快便传到了陛下那里,陛下命人追查,皇后却张口便将此事推在了贵妃娘娘身上。”
江怜愣怔在了原地。
若皇后一口咬定了贵妃便是罪魁祸首,那便是犯下弥天大罪,谁来求情都是徒劳的。
“那羹汤既是出自御膳房,这一路上经了那么多人的手,皇后怎就这样笃定是贵妃做的呢?”
“我也不清楚……”林心兰又道,“眼下重要的是,尽管证据还在寻搜,可皇后却将此说得言之凿凿,似是确有其事一般。连她身边的丫鬟女使也都认定了,是贵妃娘娘……”
“那皇上信了没有?”
林心兰连忙掩下头,“臣妾愚昧,怎敢揣测圣意。”
见她双手如绞、脸色苍白,江怜便反应了过来。是她唐突了,怎能一直追问林心兰。
她年纪小,才嫁入王府,却遇上了这档子事,她心里应是比谁都要慌张的。
江怜便放柔了语气,安抚道:“此事虽然非同小可,但也绝非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清者自清,我们该相信贵妃,相信王爷。倘若,日后二位王爷受到了波及,到时,我们也不能乱了阵脚。五爷那里,妹妹还须多上心了。”
林心兰本就手足无措,闻此劝慰,便心安了几分,望向江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感激:“多谢姐姐关心,我会好好劝着五爷的。”
另一方面,她又不禁感慨。江怜如此临危不惧,不像她遇事只知慌神儿。方才进门时,怀王秦以歌雍容不迫,连他的王妃也是端庄稳重,真是好一对佳偶天成。
王爷在外应敌,王妃则从旁协助,夫妻同心一体、相辅相成,这世间的万难便都能逢凶化吉了。
有此贤妻,夫复何求。
她应当多向姒妇讨教学习才是。
……
棠梨宫寝殿的门,直到晌午才重新打开。
倾贵妃始终没有露面,倒是两位王爷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
“小王见过皇嫂。”
秦以旭停在了江怜跟前,行了个拱手礼。
他脸色很不好看,印堂发黑、面带乌青,像是一株枯萎的败花。一夜之间,竟显出如此的疲态。
记忆中,他总是那副朝气蓬勃的模样,向阳而生,给周围的人带来希望。
江怜心口隐隐发疼,终是不忍再看,挪开了目光,一言不发。
回去的路上,她没有再开口询问秦以歌,几人商议的情况——因为她知道,即便问了,秦以歌也不会回答她。
秦以歌从未对她说过朝堂之事,两人未曾交过心,仅有的交流也限于表面的寒暄。
他似乎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
或许,他只当她是个愚昧女流,无足挂齿罢了。
马轿内,两人始终相敬如宾,即便并排而坐,之间也相隔一臂的距离,好似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王爷,到了。”
王府门口,车夫扯紧了缰绳,马轿缓缓而停。江怜正伸了手要掀开帘子,身旁忽地传来一个声音。
回眸看去,秦以歌正掩着口鼻,肩头耸动,不久,便从掌缝之间漏出了一声轻笑。
这轻笑愈演愈烈,很快便成了穿堂之笑。他笑得张扬,笑得放肆,那恣意之姿,近乎癫狂。
江怜被吓了一大跳,竟以为他是急火攻心,致了疯魔。忙叫来小厮,“快,快传……”
“传太医来”四个字还没说完,便迎上了秦以歌略带愠色的眼神。
他已不再笑了,神情恢复如初,一如既往的淡漠。
江怜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也只冷冷地睨了一眼,便抬步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