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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大结局 ...

  •   恍若隔世的注解。

      当夏时隐再一次站在周国金碧辉煌的殿堂里,她望向偌大空旷的殿沿,望向台阶上的王座,望着王座前一身龙袍的周楼。

      她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曾站在这个位置,也曾这样仰望着周楼,那时的她甚至没看清自己低人一等的地位,她的呐喊充斥着整个殿堂,她责骂周楼,逼迫周楼,要他速速出兵援夏。

      那时候的周楼,也如此刻这般沉默含笑地看着她,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清爽而得意,带着桀骜与傲慢,他已得偿所愿。

      他看她嘶吼、挣扎、他对她说:“你应该跪下的,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样子”,那时候的她不可置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直到周楼见她不肯示弱,反倒撕下伪装,将一切真相告诉她,她才知道原来他的爱、他的好,都是假的。

      这一世,失去了她的处处助力,失去了夏国的介入与帮扶,他得到的更艰难、更苦涩,可也正是因为一切皆靠自己,他才更珍爱、享受自己如今的成就。能站着走到最后,不与讨厌的人虚与委蛇,不损一分尊严薄面,他很高兴。

      周楼迟迟舍不得走下高台王座,他一遍遍无意识地用手掌盘揉着龙椅上细雕精致的龙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时隐,笑意盈盈,藏掖不了半分,单纯直白的宛若寒窗十年,一朝高中,终于扬眉吐气的寒门子弟。

      他是真的得意,又很想夏时隐好生夸夸他。回首凌云路,是夏时隐见证了他的逆袭,她几乎是他苦难的过去,也是他璀璨的未来。——他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幸好,她的信赖支持,他没有辜负。

      “时隐,我做到了。”周楼终于舍得远离龙椅几步,积极地朝夏时隐走近,他的笑意深深,眉眼里都是发自肺腑的喜悦,他坚定地朝夏时隐伸出手,邀她上来,“我与你终将并肩看山河,我的皇后,来!”

      夏时隐望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她挪动脚步,觉得双腿似注了铅一般沉重,又似一片羽毛那般轻,她一步步地走,望着渐渐靠近的人。

      周楼依然年轻,眉宇柔雅,美目多情,一双眼似甜甜的清泉,叫人看一眼,便觉清爽温柔,忍不住沉溺其中,再无回神的意识。

      夏时隐缓缓走到周楼身边,她满心都是寻找时机,思索着如何快速地拔出腰间匕首,要杀他个措手不及,才有机会成功。

      她指尖微动,哪想到周楼竟一反常态地,主动握住她的两只手。吓得夏时隐心头一跳,只庆幸她zao面上却做出副羞羞的模样。

      周楼望着夏时隐的目光深情似海,他笑了笑,笑意羞涩,“时隐,谢谢你,我赶上了,一切都没有迟,我见到了我的母妃,也将病入膏肓的她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了过来,她的身子虽伤了根,可太医说了,慢慢调养,总还有十余年的时光,”

      周楼的笑意竟生出几分天真,简单干净,似初世的孩童,他生涩地低了低头,望着两人相握的手,他珍惜地轻轻摸了摸夏时隐的手背。

      “时隐,我们有家了,不仅有家,还有国有权利,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敢议论笑话我们俩,我有你,有母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以后会很好,很好。”

      周楼说着,目中隐有泪光,他抬眼看向夏时隐,笑容幸福又坚定。“时隐,再过几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到了那日,我便去夏国提亲。”

      夏时隐静静望着周楼,听他自说自话,见他喜笑颜开。她见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周楼,比前世的他多了几分真心诚意。

      可惜,好时光里的美丽幻想终归是靠不住的,苦难时的选择才是他人性的本色。也许此刻的周楼是有那么一份楚楚可怜,可若是换一副凄凉境地,那大家就能看破啦,他还是他,将自我与利益看得比一切都重。而爱情、软肋其实都是可以牺牲的。一时调味罢了。

      夏时隐也已经不要他了。

      夏时隐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她的目光缓缓下挪,看向周楼紧握着她的手,他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她小时候生气挠他时留下的。

      须臾间,夏时隐将自己的双手抽出来,她嬉戏一般拍轻周楼的手背,又将自己的双手摊开,摆出接东西的姿态,她努了努嘴,要周楼也与她一样。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贺礼,你闭上眼。”夏时隐巧笑嫣然,望进周楼的眼睛,“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睁眼。”

      周楼刹时想起夏时隐上一次的那份大礼,那几乎是她的所有身家。他的笑意越深,眼睛弯成月牙,心中甜蜜之余,又欲拒还迎道:“其实你不用再送给我什么东西了,时隐,你陪着我就够了。”

      纵然野心勃勃,也有懵憧的一刻。要与不要,在这一刻好似没那么重要了。满以为心意已通便万事皆好。却只是处在喜悦时。

      夏时隐诧异地歪过头,斜着眼上下打量他,语气稀奇地确认道:“你不要?”

      不要?周楼一瞬清醒,一想到自己将国家都给予她了,又给了她天下最尊贵的身份,往后夫妻又谈何彼此,是以他甜蜜一笑,却是闭上眼,摊开双手摆出接纳的姿势。

      他也愿意与她简单相处,甜一阵儿。
      便如儿时一般,信任乖顺地闭上眼,字字铿锵道:“放心,没你准许,我绝不睁眼。”

      “哈哈——”夏时隐的笑声如银铃般响起,欢快而虚伪,一点点挤满整座殿堂。

      纵然心里上演过千万次,可真到了这一刻,夏时隐的心里依然万分紧张,她有些怕,怕失败。

      周楼的功夫是哥哥教的,她知道,他的手脚敏捷,耳朵灵敏。他不会错过她的一切动静,他可以很轻松地拆穿她,不过是信任的问题。

      她咽了咽喉口的紧张,紧盯着眼前的周楼,以送礼物般的姿态,小心而缓缓,右手摸出小腿上的匕首,悄声拔刀,她紧握着举起来,刀刃慢慢靠近周楼。

      怕被发现手里的不是礼物,她一边俏皮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周楼,若我做错了事,你会怎么罚我?”

      周楼的嘴角依然噙着笑,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声音利落沉脆,“当然是原谅你啦,从小到大与你讲道理,我从未赢过,小隐,你不揍我就该偷笑啦。”

      “胡说。”夏时隐的掌心已全然是汗,望着他颈上血脉,她不再犹豫,果断地用力地划过去。

      “嘶——”匕首的尖端将将在周楼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小小的口子,她没有成功,握住匕首的手被周楼给紧紧握住了,就在他鼻尖!

      周楼的眼睛依然闭着,可是脸上笑容不再,他的一张脸淡淡的,又带着隐隐的不解与幽怨,奇异的是,他并不愤怒,更不恼恨,仿佛骨子里从未信任过这世间的情感。

      世上男女皆为利往,夏时隐一介凡人,怎能幸免,只是……他问:“夏时隐,为什么?”

      他想知道自己输给了什么。曾经,父皇为了社稷江山、为了安泰家和而舍了他,如今他也想知道,夏时隐又是为何而杀他?难道是楚明霁拿夏国安危胁迫她……

      夏时隐心智不移,她望向周楼另一只垂下的手,寻找破绽,以示弱的气势与姿态继续迷惑,她主动地靠近了半个身子的距离,又听见他道:“放下刀,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必!”夏时隐的目光坚定,她的掌心一松,任手心的匕首掉落,她的另一只手抬手抓住,在两只手错位间,再一次朝着周楼的脖子划去。

      这一招,是楚明霁教她的。她试过上万次,松、落、接、刺,两只手默契传接,她的左手也可以像右手一样灵敏。盯住目标,一击必中。

      “嘶——”一柱鲜血溅到她的额头上,她感受到腕间的桎梏一松,是周楼松开了她,他的双手紧迫地抬起来,捂住自己的喉口,可鲜血却顺着他的指尖涌出来。

      ——原来,死亡是可以来的很突然的,在你以为大难不死的一瞬。那气息扑过来,你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错愕、惊讶、不可置信,又在全身的精力一泻千里的体会中,渐渐生出恐慌、不安、茫然无措,感受着指尖的滚烫与精神逝去的无力回天,周楼杀过太多了,他心里已有答案。

      竟然油然而生一丝古怪的释然。他比他想象的更快地接受了这一切,也许在他没睁开眼睛的那些瞬间里,他也在等这一刻。

      尘埃总该落地。作孽的时候,无数次捂着心口说不怕报应,便是早知此事会有报应。但他不后悔。

      又有些不甘心,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夏时隐?

      他扯了扯嘴角,笑意尽是嘲讽。
      也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他已经疲于尝试。他喉口的血止不住地流,他真希望能慢一些,他还想再意识清醒地想一想,想一想,弥留之际,竟觉得什么都值得琢磨回味。

      对了,夏时隐还没回答他呢……
      可……都这样了。他又觉得,其实什么也不用说了。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信任过她的好,也信任过她……可惜,世上之人皆不可信。

      想到眼前还站着要杀他的人,他忍不住后退,后退。

      直到撞到台阶,他被动地跌坐在了王位之上。他有些狼狈,黄袍满身的血,这一刻,他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也分不清心底为何。也许是不愿面对,也许是不愿违约。

      “周楼,你睁开眼吧。”他听见夏时隐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在这空荡荡的殿宇里,听着竟让人心慌。

      他缓缓睁开眼,见夏时隐还站在适才的位置,她没有靠近一步,也没有过往的温柔。看明白她的眼神,他的心里如针刺痛,想别过头不再去看,想临死前做一回逃兵,却做不到。

      他看着她,看她的一双眼很是冷漠,面色无情,看她淡淡看着自己,眼里没有心痛,没有遗憾,更没有悔恨。

      原来,她心底一直都是这样看着他的。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夏时隐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很遥远,像天上的星星、月亮,高高地挂着,远远地照着。

      “一如那年,当楚明霁在云梦城问你要不要带我走时,你字字坚定不再要我时,我也想问你。”

      所有不解的漩涡中心,不过是被欺瞒的全部被公开。人人不死心的揭开,可待解开了才发现,人生还是糊涂一点更易熬。

      那段回忆被突然地掘地三尺,出乎周楼意料,他仔细品茗,理解他试图忘记的,一切发生过的,竟然也被夏时隐听见。

      知觉、感受,不断放大,埋在心底的龌龊往事发出恶臭,周楼的目光缓缓睁大,表情古怪中透着悔意,他的肩膀微颤,愈发激烈地苦笑,充满讽刺,直到两行热泪也跟着不可自己地落下。

      真是可笑,他还以为自己是输给了楚明霁,输给了人性利诱,到头来竟是输给了自己,败给了夏时隐。

      真可惜,他才刚刚着根,有些眷恋依赖的情感,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那些被夏时隐温暖过的日子,给予的力量,都是骗他的。

      “为什么!”周楼嗓音嘶哑地喊了出来,他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不甘,落得一副狼狈可怜的怨妇嘴脸,“你不如一开始就杀了我!何必盗我真心!”

      这庞大而甜蜜的谎言,不过是陷阱圈套,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莫名在他临死前解开一切原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不是为了让他死的明白,她是要折磨他,要他不得好死。

      对,是——是她的鼓励,让他更积极地走向了孤家寡人的道路。他在她的陷阱里,迫不及待地攀向了死路,他一定蠢的可笑……

      周楼心如死灰,他望向身边的王座,他分出一只手,血掌抚上龙椅,血迹跟着他的掌心抹开,金身血色,正是他们周国的归宿。

      他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今天,当他划破他父皇的脖子时,父皇依然稳坐王位时的样子。时移势易,如今,换成他了。

      “我父皇母后说,这世上之人,要做到见风使舵容易,要做到明哲保身容易,要做到以直报直更是不难,难的是千帆过尽,仍有一颗赤诚纯然的心……可惜,我没做到,你也没有。”

      “杀——杀——”厮杀声从殿外远远地传进来,咬碎这一室的肃冷。

      这伤感平添别味的热闹。时代的车辙碾过,朝代终将更迭,胜者的凯歌注定掩盖败将的苦凄。这就是势。

      听着殿外破天的势头。夏时隐知道,是楚明霁来了。是结局,是光明。

      她的步子渐渐退后,渐渐远离周楼,远离这场缠了她许久的噩梦。“你我之间,那些算不清的欠债,到此便结束吧。”

      夏时隐的声音隐隐碎在铺天盖地的战斗嘶吼里,似月光下摇动的竹枝,梦幻泡影。周楼仔细分辨,只觉得自己的力气与意志却如指间流沙,越是用力越是分散。

      他努力去看夏时隐,他觉得自己真该恨她,可他也忘不了,从最开始,是他先背弃她的。

      他朝夏时隐笑了笑,是轻松的、作罢的笑容,是他答应了她,以此做结束。

      他累了。失去一切时他累了,夺回一切时他累了,如今满手鲜血,他更累了。他想——也许放下也好。从头再来也好。

      夏时隐见他笑意,竟心灵相通般,了然地也跟着回以一笑。两世了,两世。

      就这样。人死债消吧。

      脑海里莫名浮现一个翩翩少年,曾在危险中退回两步,将她搂着奔离,记忆中的少年干净、阴郁,曾经善良。

      夏时隐朝周楼挥了挥手作别,彻底放下了,才生出最后一丝仁慈,她的声音温柔亲切,很轻地说:“周楼,来世要做个温暖的人。”

      这一次,便再无遗憾留恋了。夏时隐转过身走下台阶。三步并两步,大步流星。

      一切结束后,她又觉得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简单。也许是因为她太了解周楼,也许是因为周楼最终还是对她心软。

      总之,一切结束了。

      她一步步走出大殿,见阳光破开阴沉的天招进来。好啊,好啊。她傻傻地谋了这么多天,终于做到了。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轻松地走进阳光里,在没有人伤她,困她,毁她。

      夏时隐灿然一笑,见朗朗乾坤底下,那个说要来娶她的人,一马一刀,一路奋不顾身地劈砍而来。

      很好,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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