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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 ...

  •   向阳待花期。
      院里的花又开始比肩媲美,尤栀子花开的娇俏素雅,洁白盛雪,朵朵朝着天光灿烂盛开,用尽细枝末节,向天地争辉。

      春风馨香,夏时隐在檐下看花。

      一旁的新月递给张帕子给公主擦手,又望了眼屋里,一脸忧色道:“太子殿下在屋里坐了有一会儿了,听闻公主去骑马了,也不让人去催,只提了句‘从前去哪儿连走两步都不愿,怎的如今倒变了性’......沈统领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莫不是与他说过什么了?”

      公主娇懒跋扈多年,一夜之间竟性情大变,如今又是骑马,又是舞剑,还问出“如何将人掐死”的话,桩桩件件,没得不叫人起疑的。

      夏时隐本来还没意识到此事严峻,可就在这些天,与沈珂学骑马的当头,当她察觉就连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沈珂都对她三番两次地试探,她才明白此事竟比她以为的更严重。

      皇家事,无小事。
      若是拿什么“重生”、“做梦”来解释自己的变化,只怕等不到天亮,钦天监便得带人来对她行法去邪了。

      可若是解释不清楚......
      这世界之大,要想寻一个像夏时隐的人,并不是绝无仅有,而要想寻一个能学她很像的人,也不是绝无可能。

      皇里不缺阴谋诡计,明谋暗算,夏时隐只怕自己这个真公主会被人李代桃僵,毁尸灭迹啊。

      是以这些天,夏时隐虽面上不显,照常我行我素去马场学骑射,可她心里却格外明晰:她总得给出个合情理的说法,让她的家人宽心信任。

      还得像从前的自己,活得明媚天真,任性无状。

      总之,切切不能让人发现她心里的狼藉与凶狠。

      待身上的热气散了,腿也不打颤了,夏时隐拢了拢神,将帕子递回给新月,不紧不快道:“早该来了,能等到今天才来......也是好事。”

      至少说明沈珂之前的试探与结果都是向着夏时隐的,遇事不得不报,是沈珂的职责,可若沈珂不曾替她说明,太子不信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

      “公......公主。”新月神情闪烁,握着锦帕在手里左抹右捏。如今箭在弦上,她不确定:公主教她说的真的管用吗?

      夏时隐折下几瓣花,放在鼻尖轻嗅了嗅,侧过身子,她柔柔地抬头,审视般看了新月一眼。

      夏时隐缓缓肯定道:“你害怕我被太子殿下怀疑。你也知道——我的确变了。”

      这些天,夏时隐要新月学医辨药,又让新月下药、下毒。

      每一件吩咐给新月去办的事,都比以往更残忍冷酷,所以新月能察觉夏时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夏时隐一点儿也不意外。

      反倒是夏时隐更意外——新月竟能事无巨细地接受她的所有主意。

      夏时隐的心里不是滋味,似乎该欣慰满意于新月从一而终的顺从与忠诚,可她又有些迷惘害怕。

      如今也就罢了,毕竟是惩罚罪有应得的坏人,可若有一天,待新月发现她更无情更残忍的一面,还会支持她吗?还是会害怕她,逃走呢?

      夏时隐不敢想:若新月走了,还有谁能来陪她。

      “公主明察!”新月心急开口,这回倒是果断了,拧着锦帕信誓旦旦道:“奴婢从未疑过公主!”

      夏时隐凝着她,轻点点头,温柔和气地笑了笑,“新月,你太紧张了。——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吗?”

      新月的眼睛发直。
      又在夏时隐的目光里渐渐镇定下,新月低下头朝夏时隐福了福身子,郑重诚恳道:“知道。”

      夏时隐定定瞧了新月一会儿,才抬手轻拍了拍新月的肩,低声喟叹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便折过新月,迈步向屋里走。
      尘尽光生,屋外骄阳烈烈,屋里通亮明媚。

      夏时隐轻步往里走,便见一道笔挺的影子逶迤而下,落在庭中的刻着凤鸟衔环的铜熏香炉下。

      远远便听见那男人一板一眼清朗念道:“京墨,别名乌金,味辛性闻,入肝经,有止血功效,可外用,也可内服......”

      那是夏时隐放在里书屋案上的医书,大多是她挑出来给新月看的。

      夏时隐脚下一顿,又如期往架子上望了望,见她刚从库里挑来的拂柳剑刚好挂在那儿,便顺势抄了起来。

      剑鞘锁得紧,夏时隐轻掂了掂,拿捏好分寸,这才又折回去,猛地扎了几步。

      才将将看清人,夏时隐便已不由分说地举起剑,开始抽打自家胞兄——当今太子殿下夏时现。

      夏时现被吓了一跳,忙起身绕着案子逃了起来,边躲边问:“怎么又打人?我今日刚来,哪儿招惹你了?”

      可夏时隐什么也不说,只举着剑,埋头倔强地追,直跑的两颊白里透红,额头细汗点点。

      夏时现一回头,见夏时隐分明已吃力难消,把持不稳,偏偏又倔着脾气,咬牙硬挺,一时间许多怀疑便已消了一半。

      夏时隐从小便是这样的,遇事不正经解决,凡有不如意倒拿他置气,惹得他头大如斗,又只能旁敲侧击地问,再半猜原由地为她出头。

      夏时现问她:“你到底是因为想跟周楼一刀两断,舍不得放下,才拿我撒气,还是气我没劝你去与周楼和好,没给你台阶下,让你进退两难?”

      夏时隐跑地吃力,脸皮涨红,又因被拆穿底细连耳根也烧了起来,只气喘喘顶嘴道:“要你管!”

      “你再说一遍!”夏时现横眉冷对,“你如今已及笄,却仍如五岁般刁蛮妄为,不知礼数,对自家胞兄颐指气使,夏时隐,你好厚的脸皮啊!”

      夏时现虽嘴上数落,可心里却已习惯,更松了口气。

      管不服,教不听,被凶的狠了,还要跳起来打他。

      这就罢了,若是追不上、打不过,她还要哭!仗着父皇母后的宠爱,夏时隐从小便学会了耀武扬威,过的很是荒唐任性。

      虽不知而今又为何发作起来,可就这副德行,既敢惹是生非,还敢嘴硬不辩解的,也就夏时隐敢了。

      还有谁能仿照的如此真细?

      “你就只知道吼我!”夏时隐委屈嚷嚷,见跟不上,便举起手里的剑朝他砸了过来。

      这回夏时现连躲都不用躲,因为夏时隐没什么力气,丢出的剑也只是沉沉砸到了才只几寸远的地上。

      “还说不得你了?你还真是越长大越厉害......”夏时现趁热打铁,还想训夏时隐两句,摆摆做哥哥的款儿。

      哪想到才刚起了个头,却见夏时隐竟一屁股坐了下去,伏在案上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做什么怪?又来了!又来了!哭哭哭!就知道哭!”夏时现气的干瞪眼。

      “呜呜呜——”夏时隐本来没想哭的,可不知怎的,才干嚎两句,眼泪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没见到夏时现的这些天,夏时隐日日都在想他。

      大概是太想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梦里见到的,却不是此刻在她眼前,还能跑能笑、豪迈热忱的夏时现。

      而是前世她在冷宫里听到外面宫人谈起的夏时现,身首分离,死了也不肯闭上眼,七窍流血,一双眼瞪着周国的方向,怒目而视。

      听说是周楼的手笔。
      为了让不听训教的夏国人老实,为了让藏匿于人群里的忠士现身,周楼毫不犹豫割了夏时现的脑袋,插在长矛上,挂在宫墙顶,示威示众。

      彼时的夏时隐被囚于室,根本没见到过,可她在梦里,偏偏就跟亲眼所见似的,看到了所有听到的细节。

      好像全部都见过,跟刻在了脑子里一样。

      梦里害怕,夏时隐也不敢喊出来,想着一定要躲好了,藏好了,要给哥哥报仇,给父皇母后报仇。

      梦里醒了,也在害怕,不敢哭不敢出声,只躲在被子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一世绝不能输了。

      哥哥死的太惨。
      哥哥还活着,能跑能跳,太好了。

      “行了行了,我不训你了,我也不跑了。”夏时现在她耳边无奈絮絮,目光似海般深沉,又怜惜又不忍。“我就站在这儿给你揍成吗?你别哭了。”

      夏时隐听得难受,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痛苦,蹭着袖子抹了把泪,又抬起脸,顶着一双哭红的眼去看夏时现,“我哪次真揍你了?”

      “你......”夏时现见夏时隐的双眼竟肿了起来,不禁吓了一跳,还以为夏时隐又是在假哭骗自己呢,哪想到竟哭成这样?

      奇了。
      牙疼般咧了咧嘴,夏时现掏出手帕,边倾身给夏时隐擦泪,边以防万一地悄悄摸了摸女孩的鬓下四方,唏嘘道:“我不也是?哪次没给你撑腰?”

      夏时隐对夏时现的动作只做不察,又下意识地抬手拍了夏时现一巴掌。

      这么一拍,两人反倒都愣了愣,下一刻,彼此的心里又都安定了些。

      这是前世每回,听到哥哥这般略带奚落嘲讽的安慰,夏时隐都要回敬的招数。

      从小养成的习惯别人总学不来吧?这点是绝骗不了人。

      夏时现朝夏时隐腼腆笑了笑,态度从容,毫无心虚露短。

      又在夏时隐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抬手刮了刮眉角,不冷不热问道:“周楼的伤不是虽险却无碍吗?”

      还是想知道夏时隐为何突然变化,到底发生了什么?

      屋外的新月捧着奉茶盘小步上前,跪在案对面,快速收了收被弄乱的案面,才将新泡的碧螺春一一搁放在明光如镜的黄花梨雕云桌上。

      顿在案边,新月悄悄抬眼,谨慎地看了公主一眼,又看了太子一眼。

      见太子也定定望着自己,新月肃正神情,侧过身悄悄回话道:“一个多月过去了,公主也没去看周公子一眼。”

      这话一出,夏时现的脸上并无意外,顿了一会儿,才装出几分惊奇。

      新月一瞧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恭敬低下眸,惊讶于公主竟料事如神,面上却不敢松懈一分。

      这才又继续答道:“可周公子的一应吃食,都是公主亲自看着的,问诊的太医也是一时不差,日日前来与公主通报。”

      新月话音刚落,便被“有所察觉”的夏时隐气鼓鼓的顶了回来,似是不满又似是幽怨,她直戳戳道:“说这些做什么!”

      新月连退了几步,将脑袋重重往砖上一磕,正气禀明:“想通容易,真要放下却是难事!太子殿下明察,公主整日里寻许多事来做,是怕闲下来,忍不住往回走罢了,公主知道周公子并非良......”

      “胡说!住嘴!”夏时隐羞恼截住话头,拿起茶盖便朝着底下狠狠一砸。

      “嘭咚——”茶盖滋啦啦碎了好远,盖上的水气也跟着跌了跌,落进毯子里。

      幸好是没砸着人。
      宫娥们吓地又跪了一地,如今埋着头瑟瑟发抖。

      就连让新月多说几句都不肯?是不肯还是不敢?怕我知道什么?夏时现的脸色也冷了些,耐人寻味地瞧了夏时隐一会儿,才挥手道:“下去吧,都下去。”

      新月爬起身,担忧地看了夏时隐一眼,又恳切地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朝自己阴郁颔首,这才将人一应领了出去。

      屋里这下是彻底干净了,静悄悄的,才显得夏时隐的哽抽格外可怜。

      夏时现强自按捺心中的怒气,眼神却愈发沉了,并不急切关怀,只拈起跟前茶盖,不紧不慢地拨动茶叶,缓声问道:“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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