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医务室 ...
-
霍决走到纪消远面前就不动了，纪消远仰头看他没有表情的脸，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行行行，不就是压你几本书嘛。
“你食言了。”霍决正对着纪消远，但话却是对着孙自说的。
短短一句话，砸在了孙自心头。他今天没睡好，加之纪消远又好死不死地发出噪音惹他不爽，习惯性地就动脚踹人了，当真是头脑发热。
一想到晚上会等来老爹的一顿暴揍，他就有点头皮发麻。
“是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反驳什么。
但转念一想，也顶多就是一顿暴揍而已，还能怎么样。难不成他老爹还能因此把他打死不成？
孙自冷笑一声。
说到底，霍决根本就没有认真的想要阻拦自己的行为。他要真想弄一个人，可绝不是告状这么简单。
孙自双手环胸，满是嘲讽地扫过地上的书本，此时已有几个殷勤的学生在替霍决扶桌子和捡书了。
只是因为你纪消远老要把事情引到他身上，而他想要解决麻烦罢了。
以为他是有多在乎你吗？蠢货。
纪消远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但他并不在乎。
只是找乐子罢了。
霍决这个人高傲又冷漠，他不愿和学校里的人产生过多无关紧要的联系，于是竖起壁垒不愿他人靠近。
但有一个人却完全不管他愿不愿意，非要把自己的麻烦一同惹到他头上。
纪消远立马复刻了纪问卿那种梨花带雨的招牌哭相，被糊的面目全非的脸上滚了几颗亮闪闪的泪珠。他伸手缓慢靠近霍决，在即将碰到对方时又陡然缩了回来，似乎是自卑到不敢触碰，看上去有些黯然。
霍决眼中闪过一瞬的不耐，他沉声问“今天也是孙自让你这么穿的吗？”看似是关切，实则是指责。
纪消远听罢擦擦眼泪，转眼又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腼腆答道“当然不是，校服洗了没法换洗，这才把私服穿来，”他的语气中满是欢欣，让人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天真“真的谢谢你帮我，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装上瘾了，嘻嘻。
刚才目睹他暴力砸桌的学生纷纷沉默，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霍决眉头微皱，没有再继续问些什么，只是简单回道“不必。”
完全没有要和对方产生来往的意思。
他径直坐回了自己已经被人收拾得差不多的位置，不再理会周遭的一切。
上课铃声恰好在此时响起，学生们纷纷散了准备上课，纪消远却依旧站在原地。
孙自已经坐在了教室后窗的旁边，他看着纪消远站在那，连老师来了都不动一下。
怎么着，这是连位置都不回，课都不上了要挨在那家伙旁边？
他没忍住蹬了一下自己桌前空着的椅子，蹬腿颤动了片刻，最终停止下来。
纪消远是他的前桌。
这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老师年纪不大，温柔漂亮，知识点讲得通俗有趣，认真负责，很受人爱戴。
她走到讲台上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被一抹亮色吸引了注意，还是发出了疑问“这是哪位同学？已经上课了！请赶快回到位置上去。”纪消远的造型实在太过于夸张，她一时没能认出到底是谁。
纪消远完全不尴尬地无视了全班的目光，他昂首挺胸，举起手说“老师，我受伤了。”
一直在观察他的孙自无声笑了一下，哈！果然又要搞事。
思绪却驻留在刚才发生的事情里，自己踹的那一脚用劲好像是挺大的，把人踢的挺远。难不成他其实伤得挺重？
可看他刚才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都还能站得笔直…
不是，他推敲这些细节这些干嘛，谁管他啊！！
卷曲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蹭过孙自的额头，若有若无的痒意蔓延到整张脸上，他一下子抓狂，用手指去拨动。
英语老师观察着纪消远的表情，思索片刻。如果不是真的不舒服，就不会这么坦然了吧。她也重视学生们的身体健康情况，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那就先去医务室看看吧？”
身体不舒服或是不想上课的两种学生，在这种时候都已经达成了目的。但纪消远不是，他突然一把把自己的衣摆卷起，露出了自己白皙的腹部。
八块腹肌的标配他也有，极少被阳光照射过的皮肤在教室里白的发光，大部分人的视线都不受控制地在此聚拢。
像是被不和谐的音符打乱整片华美的乐章，他莹白匀称的肌肉上覆盖着一大块狰狞的淤青，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人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真是刺目。
孙自整理完头发，就见到这样的场景，一种难言的麻意从他背脊升起。他晃了晃脑袋，一下子恢复正常。
英语老师也是没想到会伤得这么严重，腹部可是重要位置，万一伤到内脏就不好了，她紧张起来“这么严重，那，那要不……”
“要不就让霍决同学扶我去一趟医务室吧？肚子疼到走不动路了。”纪消远立刻抢过话头，他的双腿一瞬间卸力，膝盖弯曲下落，在摔倒前撑靠在霍决的桌上。
一套动作那是行云流水，完全没有停顿。
吁声在班级里响起，这样明显的意图实在是有些明显了。刚才还说要报答，现在就又要麻烦别人了?看你刚才不是还挺生龙活虎的嘛。
“安静!”英语老师敲了一下桌子，骚动的学生们很听她的话，逐渐安静下来。她担忧地想，万一这孩子是真的难受到不能自己去医务室，也确实该找个学生帮忙带他去，但是霍决比较特殊，他要是不愿意，谁也无法指使得了他。
教室里萦绕着一种沉默的氛围。
纪消远垂头撑着身子，心里却在放肆地大笑，也没有为什么，他就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自己好傻逼想笑。
呵呵呵呵鹅鹅鹅鹅鹅呵呵呵哈哈哈噶哈哈哈，当众露腹肌什么的，真的有点显眼包哈哈哈哈……
但是我有腹肌诶～
纪消远在心里笑着的时候，视线是不受控地随意乱飘的，一会飞向这一会飞向那。
呃，现在飞到霍决的下巴上了。
他收敛了一下情绪，缓慢抬头，逃避似的用最慢的速度把视线往上移动，最终和霍决的眼睛正对上，对方果不其然又在看他。
浅褐色的眼珠会让瞳孔更加清晰明显，那颗深色的珠子嵌在其中，黑黝黝地对准纪消远。
里面居然没有厌恶的情感。纪消远承认，他现在也有些看不出来霍决到底在想什么了。
胳膊上传来触感，有人把他往后拽了一把。纪消远的双手被迫与桌面分开，整个人不受控地后仰，他睁大了眼，仰靠在一个人身上。
英语老师生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孙自，你瞎凑什么热闹?英语作业写完了吗！”她似乎对孙自的印象很差，急急忙忙喊着“这位同学身体不舒服，你快放开他。”
刚才才目睹了一切的寸头男再次不淡定了，这这这不会又要打起来了吧。
孙自的表情有点茫然，好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在英语老师提到英语作业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就跑过来了。
他低头恶狠狠地瞪着纪消远的头顶。就是因为这货这几天都不在学校，害的他的作业都没人给写了，这才会被英语老师讨厌。
如果纪消远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会骂出声，你踏马是没手没脑啊！
“老师，我带他去医务室，”孙自开口答道，“霍决同学热爱学习，还是让他留在这好好上课吧。”
霍决闻言看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孙自勾了勾嘴角，有种莫名的得意感，好像自己今天比过了这个样样出众的人一样。
最后英语老师还是同意了，霍决坐在那不动估计是不愿意，那也就只好让孙自来了。
————
“欸，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心机呢？”孙自歪头，玩笑一般说着嘲讽的话。
他加快步伐，纪消远一出教室就走的飞快，完全不需要他扶，还试图把他甩开。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空荡的走廊上，毕竟现在是上课时间。外面的阳光璀璨，天空是没有云的纯净蓝色，树叶被风吹出沙沙的声响，校园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最好看了吧?在这种不需要上课的一个晴朗的上午。
孙自的心情转好，不知道是被环境影响还是什么。
在明亮的阳光下，他突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真的是纪消远吗？”
这个问题是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的，陡然把他隐藏在潜意识里最深刻的疑惑问出来了。
但问完他又不想听回答了，因为理智告诉他这个问题很蠢。
纪消远脚步一顿。
说实话，他不知道这个孙自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开始不太清楚他是谁，还以为就是个普通npc，结果后来发现他就是游戏设定里那个所谓的校霸。
天天欺负原主的家伙，上来就是一脚的家伙，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
孙自孙自，你可不就是个孙子嘛。
“是啊，”纪消远被他的名字逗笑，转过身子，笑容满面却说着冰冷的话，“所以你不舒服了?”
“什……”
“你最爱欺负的废物，你最轻视，最厌恶的家伙今天终于学会保护自己了，”纪消远每说一句就走近孙自一步，音调轻飘飘的像在说着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东西，“你很不舒服吧？”
“你每天的乐子就是欺负他，在他身上获得一种作为支配者的爽快感，满足你那可悲的虚荣心和自卑。”
纪消远的眼睛跟面明镜似的，映出孙自僵硬的脸。
他第一次有一种自己的心脏被解析开来的感觉，这些心理无非是每一个施虐者都会有的，但知道归知道，被人当面说出来可实在是让人有些恼羞成怒。
纪消远的语速较快，带着一种隐隐的压迫感“可惜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会脱离你的控制，”他此时和孙自只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虽然身高不及对方，但在气势上也丝毫不输。
他很成功的就点燃了孙自的怒火。
孙自的手指微动，又想揍人了。可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脑中却闪过一块泛紫泛青的皮肤，那是他早上留在纪消远身上的东西，很丑陋的东西。
虎牙躁动地磨着下唇，带来一阵刺痛，也不知道有没有破皮。但孙自在这阵微小的痛楚下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跟被催眠似的伸不出拳，他下不去手。
妈的!!!
纪消远诧异了片刻，他看出这人被逼急了想动手的意图，已经准备好了正面迎击。结果这人又不动了。
他是真的诚心诚意地在疑惑“你真的是孙自吗？”
有被阴阳的嫌疑。
孙自被气的脸上爆红，大吼一声滚之后自己跑走了，外套的帽子因为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好像在惊慌地发抖。
至于扶纪消远去医务室，那只是他随口说说的而已。
——————
坐在医务室的皮质沙发上等待着校医给前一个学生诊断，纪消远揉了揉眼睛，眼皮要垂不垂的，这么一通折腾还真是有些困倦了呢。
眼皮艰难的撑起一点，他好像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从医生那拿了什么朝自己走来。
眼皮再次沉重地砸下来之后，在一片黑暗中只留下身体的触觉。
贴身的紧身衣被一双手慢慢地卷起来叠在胸腔上，裸露的腹部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受伤的部位陡然被人用手指轻柔的按压了一下，随着肌肉的凹陷随之而来的是一丝柔和的凉意。
对方的手指时不时绕着伤处打转，指腹带了点茧，竟有一点捉弄的意味，让纪消远有些不适应。
他朦朦胧胧地想，哪个好心人帮自己把淤青揉开了啊？嘶，还好关了痛觉，只是有点痒。
————
青年颤动的眼睫如同翻飞的蝴蝶，他郑重地注视着一处，皮肤在自然光下呈现出一种苍白。他修长的手指在另一个青年的腹部停留，流下治疗淤青用的药水。
虽然中途是有些坏心眼地用手指在上面转动，但他的动作其实一直都很小心，是怕弄碎一般的不敢用力。
风卷起医务室的窗帘，也扰乱了两人的发丝，可空气还是有一种胶着的触感。
校医是个明艳的大美人，她站在不远处抬起修长的眉毛，红唇翘起，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味“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干净整洁的白大褂穿在她身上很是赏心悦目。
青年收回手却依旧念念不舍地将视线黏在床上的人身上，他在面对校医时语气极其平淡“他受伤了。”
这就是让他慌乱的真实原因。当他看到那人腹部的伤口时，突然间就无法呼吸了。
胸口闷痛不止，深埋其中的心脏像是被某种力量禁锢着，不得跳动。
他甚至心痛到希望在自己的腹部也留下一模一样的伤痕，来体会他当时感受到的痛楚。
床上的纪消远沉溺于梦中，无意识发出几声模糊的呢喃。
青年逐渐紧绷的身体因为这声响放松下来，当他狂躁不安的时候，总是会因为这个人而平静下来。悸动安抚了他的每一个细胞。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医务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