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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回 百步三计 锦囊遗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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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慢着,我也去!”
舒绿乔最爱热闹,见有这种好事,登时不甘人后,举起手就要去,就连萧千花也拿那双灵动天真的眼眸望向风剑心,其意不言自明。
天衣性软,差些就要应允,雁妃晚却捉过舒绿乔的一截皓腕,睨她一眼,嗔怪道:“去什么去?对付个粗蛮的莽夫,也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师叔师兄们对付起他来都不费吹灰之力,需要你去添什么乱?你知那人会在什么地方?他若是去到那些花街柳巷,官府兵营,你个女儿家闯进去,也不怕脏了眼睛?”
风剑心听她此言,深以为然,遂狠着心,向小龙王摇摇脑袋,以示不允。
“你啊,还是别想有的没的,就和我们一起。今晚师父正好验查你的课业,你和舒姐姐还是老老实实静候师叔师兄们的佳音吧。”
舒绿乔和萧千花相视苦笑,俱感无奈,不由悻悻。
众人在城中找到一间客店休整。溟关此地已经接近北贺,北贺天寒雨冷,风沙频起,风剑心和洛清依以及雁妃晚三人心思缜密,早就未雨绸缪,着手置办足以抵御风刀雪刃,与狐裘大氅相较更为轻便的斗篷。
纪飘萍和金虞,允天游三人外出探听情报消息。金虞最擅此道,要查探那名叫谭童的仁勇校尉的家居住址,来往行迹可谓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金虞查探到那位校尉本是溟关守军一员镇将的亲大侄,就是托的这层关系从军参伍,后因豪勇有力,就授赏到正九品上仁勇校尉的军职。
谭勇平素里仗势欺人,嚣张蛮横,还时常搅扰州府良民,百姓皆恶其人。
这次朝廷缉拿要犯,谭童作为第三批的引导军官随行率队搜索居茫山,按例是辰时出兵,暮时息鼓,入夜后,再率军返回溟关守军治所。
行动轨迹既由金虞探明,勘探此人来往路线的时间和地点则由纪飘萍和允天游负责。他们拟订计划,确认伏击的位置和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情况。经过一再审慎,谋划到现在,三人兴致非常高昂,仿佛制定的不是一次群殴,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及至入夜时分,众人用过晚饭。纪飘萍、金虞和允天游准备出门去“惩奸除恶”。
风剑心和洛清依分别沐浴洗漱后,依照往常的惯例,风剑心每隔三日会为她输送真气,蕴养经脉。
也不知是洛清依如今心舒神清之故,还是风剑心的真气确有玄妙之用。打从小师妹为她运功疗伤以来,洛清依就一扫往日愁思病气,而今沉疴尽愈,病体安康,就连从前必不能离身的渡穴金针现在也只作以防万一之用。
除病之后,洛清依即时就突破停滞多年的桎梏,从炉火纯青之境踏入登峰造极的境界,距离出神入化也是指日可待。
若非洛清依恐她日日输送真气,内力会枯竭不继,风剑心也怕她身体初愈,内力输送频繁可能会物极必反,风剑心纵是天天如此也无怨言。
等到她们完成疗伤蕴养的过程,再叙一阵亲昵情语。再出房门,风剑心就想要考校萧千花的武功进境,此时才发现小龙王早就没了踪影。同时还留着的就只有她房间桌上那页用茶杯压着的纸笺。
和她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鸣凤舒绿乔。
纸笺很短。
“外出,勿寻”。
叙述的事实也足够清晰,让风剑心发觉她不见时,就已经清楚的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风剑心和洛清依互换眼色,摇首苦笑,短暂的沉默后,她们决定先去找雁妃晚拿主意。
玲珑此刻正坐在房中,桌前散落着一页页杂乱无章的纸张。纸上书写着各种文字名词,诸如“虎台”、“定关”、“九龙岛”这样的地点,还有像是“徐敬帘”、“韩玄”等等的名字,甚至就连今日刚见过的“谭童”,也赫然纸张。
风剑心和洛清依见此,放轻脚步,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慢下来。
她们知道,这是雁妃晚的习惯。她会将所有事件的利害,关键和疑点记录在不同的纸上,再藉由思考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连起来,得到她想要的信息和预测的方向。
见她们进来,玲珑只是微抬眼眸,执笔的手未停,“是你们啊。”
风剑心沉默着没说话,洛清依道:“晚儿师妹,你知道吗?舒姐姐和他们一起去找谭童啦。”
雁妃晚似是早有预料,只是淡然颔首,“嗯,我知道的。她要是肯乖乖听话,那就不是她。”
洛清依补道:“还把小龙王带去了……”
雁妃晚的笔锋略微停滞,静默半晌,将笔放回笔搁,无奈道:“这家伙,她贪玩爱闹也就罢了,怎么把小师侄也带去了?等她回来,我定要好好收拾她!”
风剑心和洛清依却不太信她这话。这位三师姐冰雪聪明,算无遗策,她既然能算到舒绿乔今夜定会去凑热闹,又怎么会想不到她会带上萧千花呢?
风剑心略见愁色,不无忧虑。她道:“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担心,萧儿初出茅庐,没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功力还浅,要是遇到什么意外,那不是自身难保?”
雁妃晚若有所思,随后轻轻笑起来:“七师妹,你不觉得你对她的保护,太过无微不至了吗?须知,过犹不及啊。”
“你说什么?”
风剑心怔怔出神,下意识就要反驳。
“我……”这个字刚到嘴边,到底是无言以对。回忆起往昔种种,她对萧千花的保护是否真的太过周全,这时她也说不清楚了。
风剑心初为人师,还跟小龙王出身相似,不免有些同病相怜,情同身受。既为师亦为母,作为她的师父,宠爱保护徒儿,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雁妃晚见她疑惑,说道:“她若决意行走江湖,做个江湖儿女,往后遭遇的凶险必然胜过这区区谭童百倍千倍,她难道还能一直活在你的羽翼之下,永远受到你的庇护吗?”
风剑心知她言之有理,还是担忧道:“可是……现在的她要谈行走江湖,是不是还为时过早?”
雁妃晚笑道:“我只是建议你让她去开阔眼界,去适应江湖的生活,并不是让你真的将她弃之不顾。放心吧,小师妹,这次的行动连小试牛刀也算不上,三位师叔师兄在,不会出什么事的。再不济,舒大小姐虽然贪玩任性,要护住个小龙王还是没问题的。我答应你,要是小龙王回来少了一根头发,我替你教训她。”
风剑心和洛清依这样才算缓下心来,雁妃晚道:“好啦,大师姐,小师妹,这件事你们放宽心,静候佳音就是。现在,你们先过来吧。”
玲珑将人请到桌前,风剑心和洛清依站到她的身后。雁妃晚抽出一张纸,放到她们最显眼的位置。二人移目望去,但见那张纸写着一行端正秀丽的小字,一眼阅罢。
写的是:缉拿要犯尤盛,男性,年三十六,本为河朔禁关部将,位居正六品上昭武校尉,因通敌叛国,勾连北蛮,事发潜逃至溟关与居茫山一带,今发布画影图形,着令各处缉拿,务必生擒活捉。凡告举线索,赏银百两。擒获要犯者,赏银千两。溟关府衙和镇关守军将府皆受理此案。
这张纸写的居然就是今天白日时金虞看到的那份缉拿告示。雁妃晚现在将告示默写出来,居然一字不错。
二人暗叹玲珑记忆之强,令人咋舌。
洛清依疑惑道:“三师妹这是何意?”
雁妃晚轻笑,道:“大师姐你们忘了这次北上,缘由何起?”
风剑心略微思索,洛清依先回答道:“我记得,是因为北贺大雪山的妖僧通过禁关暗渡南朝,两位老祖宗怀疑北境的情况有异……”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洛清依意识如掠惊雷,一时惊怔。再次看向那张小抄,将那那些字喃喃道出,“禁关部将……通敌叛国……勾连北蛮……”
风剑心恍然大悟,望向雁妃晚的神情尽是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说,这尤盛就是私纵北蛮妖僧,通敌叛国的奸细?”
雁妃晚轻揺螓首,唇边带笑,眼底浮动着深不可测的光,“现在断言,还为时尚早。这只是我顺理成章的猜测而已。”
二人不以为然。玲珑无所不知,算无遗策的本事众人早就深信不疑。
“所以你才会让小师叔和师兄他们去找谭童?那军官既然是负责搜寻要犯的向导,必然知道些常人无法窥探的内情。”
一念及此,看着玲珑的眼神就越是敬服,甚至暗藏着丝丝恐惧。
她的智慧,如此深不可测。
是夜子时三刻,风剑心、洛清依和雁妃晚已经意料到今夜不会平静,在运功调息后,还未就寝,舒绿乔和萧千花就已经紧忙返回。
萧千花先去风剑心和洛清依的住处,舒绿乔径直往雁妃晚的房间来。见房内灯火微明,在门上匆匆扣三下,听见玲珑清灵的声音从房中悠悠传来,“进。”
舒绿乔推门进来,却见雁妃晚端坐桌前,风剑心和洛清依也同桌而坐,见她进来,也无讶异之色,似是早在意料之中。
舒绿乔稍定心神,急道:“出事了……”
话音未落,一声脆响宛如莺啼先到,急急切切叫道:“出事啦!”
一道人影闯入房中,风风火火般跑进来,“师父和师伯她……”
话音未落,等萧千花看清房中景象,登时怔住,哑然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怯怯软弱下去,“师……师父,师伯,你们怎么在这啊?”
洛清依眼神觑向她们,道:“等再过半个时辰,还不见你们回来,我和心儿还有三师妹就要去睡觉了。”
略微默然后,雁妃晚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舒绿乔和萧千花这才如梦初醒,鸣凤心急火燎,道:“出大事了!那谭童身上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三人端丽的容色骤然冷沉,互换眼神,皆是心照不宣,雁妃晚问:“什么情况?”
舒绿乔还未及回应,房外一人踏声进来,三道人影接踵而至,“那厮,极有可能是个奸细!”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夜打算“惩奸除恶”,教训那位仁勇校尉的纪飘萍、允天游还有金虞三个男人。
圆桌周围已坐不住,萧千花顺从的站到风剑心身后,三人在两边客椅入座,简明扼要的将今夜发生的事情道来。
纪飘萍先说话,他道:“本来今夜我和二师侄,金兄弟是要去教训那个无知无礼之徒的。金虞兄弟打听到,这厮每隔三日就要去城西的温香楼寻欢作乐……”
说到这种地方,他抬眼观望众女的脸色。洛清依容色淡然,风剑心连忙觑向萧千花,雁妃晚则睨着舒绿乔,发出冷笑。小龙王和舒绿乔立刻就像鹌鹑般,乖乖的垂着脑袋,没敢说话。
温香楼。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男人说的寻欢作乐,无非就是寻花问柳、流连风月吧?
纪飘萍继续说道:“那等风月之地,多有不便。我们本想待那厮烂醉如泥从温香楼爬出来,再到深巷之中将他守株待兔,一网成擒,让他无处可逃。”
允天游插过话,“当时我们负责把守住前门,让金虞守住后门。舒大小姐和小师侄则去监视住侧门。本来是以防万一的计划,谁知这里面居然还另有门道……”
舒绿乔接过话道:“我跟萧儿本想去凑个热闹,没想到那谭童却进……进了那等地方。我们只能等在外边儿,谁知那人一进去,没多时,就有个小厮模样的人从侧门偷偷溜出来。我们原先也并没太在意。就是看这人模样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萧千花也跟着说道:“当时我离那个小厮最近,看他在侧门外的花盆那里走来走去,像是还把什么物什放了进去,然后就回去,紧闭住侧门。我先去找的舒姐姐,商量要不要将那物取出来。刚找到姐姐,就看见从巷尾悄悄过来一个人,在花盆那里一阵摸索,好像摸到了什么,就悄悄,匆匆跑走了。”
舒绿乔微微颔首:“我预感到此事绝不简单,今夜的计划恐怕不能再继续下去,一边让萧儿去知会三位公子,我负责去跟取走物件的男人。我们正要行动,那人身后居然又冒出个人来!他好像也在跟踪取物件的人。”
风剑心和洛清依以及雁妃晚的神色这时稍见动容。玲珑问:“那人是谁?”
舒绿乔摇摇脑袋,犹犹豫豫着道:“我不知道,看那人的身形相貌我似曾相识,但认真一想,又觉得我确实不记得这人。”
萧千花道:“我也好像见过,但也不记得啦。”
众人静默,玲珑道:“说下去。”
“后来的人小心翼翼的跟踪取走物件的男人。我这时才知道,除我们外,这温香楼附近还有第三股势力。萧儿去通知他们三位,我一人跟着那两个人。取走物件的男人很狡猾,带着我们七拐八弯,绕来绕去,还非常警惕。可惜他的武功不是太高,不然早就发现身后的尾巴哩。我记得那人最后来到一处民宅,然后敲门,敲门声是三长一短,后来就有人把他放进去那所民宅。我特意记好那座宅子的位置,见跟踪他的人没走,就也在暗处等了好一阵,直到从那座宅院里飞出一只信鸽,跟踪的人望了望天,然后就离开了,我就跟上了跟踪的人。”
雁妃晚提笔蘸墨,问她,“那座宅院在什么地方?”
舒绿乔没思索,毫不犹豫,“在德兴坊西巷四十三号。”
雁妃晚记录下来,再问:“那信鸽飞往何方?”
这回舒绿乔略想过,喃喃道:“当时后门朝南,飞出的信鸽……对,信鸽向东北方!”
雁妃晚再记,抬头问道:“然后呢?跟踪的人,你有什么线索?”
舒绿乔一听这话,颓然叹道:“那人十分机敏,似乎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带着我溜了七八条巷子,我跟丢了……”
雁妃晚并没责怪,只轻轻叹息,还没出言宽慰,允天游已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斩钉截铁的道:“那谭童定是私通叛贼的奸细!”
雁妃晚淡定问道:“何以见得?”
允天游得意道:“这还用说吗?这厮一进青楼,那温香楼的龟奴就立即与人勾连授受,要不是他的指使,哪有这般巧合?”
雁妃晚道:“这风月之地,日日夜夜送往迎来,不知道有多少客人,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谭童的指使?难道就不可能是你们没有注意到的其他人吗?”
雁妃晚这话一出,众人都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们之所以认为温香楼的蹊跷必和谭童相干,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若是他们今夜恰巧盯上的是其他的客人,岂不是也会认为是其他人在幕后指使行事?
金虞站出道:“但是从德兴坊飞出的信鸽向北。信鸽传讯,几乎只会选择直线,德兴坊往北,正是居茫山北部,谭童日间率部去搜寻了居茫山南面,夜晚就发现向北飞的信鸽,这其中的联系很难让人以巧合二字信服吧?”
“不错!”
允天游听他这话,登时找回颜面,确然笃定道:“这厮定然与流窜在居茫山北的叛贼有所牵连,因而刻意引导官军搜查南面山林,然后夜里再飞鸽传书让贼人避开官军的搜索路线!”
雁妃晚不以为然,反问:“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一个流窜山林的反贼,潜逃的时候,为什么还会随身携带着信鸽?要知道信鸽本身是不会寻找到人的,想要飞鸽传书,接收传书的人就必须留在鸽巢附近,或者随身携带另一只对鸽,这显然和要犯想要藏形匿迹的初衷不符。”
众人登时无言以对。
雁妃晚继续说道:“其次,现在官府悬赏布告,号召江湖人士和山民猎户前往居茫山附近搜寻要犯,还扬言要生擒活捉。其实反贼只需要乔装改扮进山的百姓,想从山中撤离,逃之夭夭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避让官军,继续留在居茫山呢?”
众人沉默,深觉此言极是。
允天游坐回去,嘴里还问道:“那依师妹之见,此事又该如何是好?”
雁妃晚目视三人,说道:“你们继续盯紧谭童,正好现在官府号召各方人士搜寻居茫山一带,藉由此故,暗中监视此人。他若真有蹊跷,必出破绽。至于那个飞鸽传信的人,不管他是受到谁人指使,金虞师兄你去详查此人的身份来历,还要小心别被第三方势力盯上,要是能拿到他们传递的物件情报就再好不过。这件事情,还需着落在三位师叔师兄身上。”
知她行事从无纰漏,三人皆听其调遣,齐齐注目过来,颔首称是。
雁妃晚收回视线,星眸溢彩流光,环视向众女,含笑道:“不管这溟关城中会怎么的风潮暗涌,看来这居茫山北,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翌日大早,各人兵分三路。由纪飘萍、允天游留在城中,暗中调查监视德兴坊飞鸽传信的人的身份底细。
因昨日纪飘萍和谭童曾经冲突对话过,故而跟踪这位校尉的任务就落在金虞这里。问道贤居的弟子混迹三教九流,惯会探密追踪,金虞以防万一,还乔装易服,扮作个粗蛮的江湖豪客,换骑毛驴,一早就从南城出去,在朔京道等候,伺机随行。
雁妃晚则与四女同出北门。城中闹市不能纵马,但是溟关修有专门走马的驰道,众人奔行驰道,径出城门,往东面的居茫山银鳞峡谷行进。
风剑心本想让萧千花留在城中的,只是考虑到纪飘萍和允天游都有任务在身,无暇他顾,这两人又是男子,难免有些不便,再者小龙王执意跟随,风剑心无法,只能将她带在身边。
居茫山横阔六百里,拥有二百里纵深,幅员可说广阔。甚至出现南面绿树成荫,北面常年积雪的景象,山川各异,令人称奇。
如此庞然巍峨的群山,一人藏匿其中,无异于石沉大海,近乎无处可寻,纵然尽出溟关三万守军进山搜寻缉捕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况且溟关军队原有守城职责在此,不可妄动,故而官府军衙才会广布告示,号召江湖义士,山民猎户协从相助。
一千两的巨额赏金,即使是在行走江湖的武林高手看来也是笔价值不菲的财富,何况是生活拮据,勉强度日的乡野山民?
别说一千两白银,就是百两的赏钱也足够他们十年无忧无虑的生活用度。
要犯尤盛原是朝廷叛将,武艺高强,穷凶极恶。居茫山群山毗连,峰峦叠嶂,望眼处,遍是松杉杨桦,林高树茂,遮天蔽日,内伏毒蛇猛兽之类难以对付的危险更是防不胜防。
更甚者,此中深山流传着山精鬼物,怪力乱神之事,因而胆敢入山的不是自负艺高胆大的江湖豪客,就是迫于生计,铤而走险,结伴进山的凶悍乡民。
出溟关北门,转东先往银鳞峡谷。
众人本意是从峡谷径直插入居茫山腹地,再转向南方探索搜寻。
银鳞峡谷幽长曲折,千沟万壑,因两侧溪水潺潺,潭瀑相连,与天日相映生辉,如同波光闪耀的层层银鳞,因此取名银鳞峡。
此间山势挺拔,森林茂密,苍松劲翠,怪石嶙峋,人若置身其中,仿佛间听虎啸猿啼,风声鹤唳。恍然处见云山树海,湍瀑奇石,此起彼伏而使人流连忘返。
众人乘马穿入峡谷,环顾四望,原要选择在合适的位置上山,岂知等来到此处,连这样的选择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见一处山谷隘口处,一支官军小队在此驻守执勤,还有手持刀兵的江湖武人由此进山。比起获取官府缉拿告示上千两白银的巨额封赏,擒获叛将的功绩就足以让他们这些江湖豪客名声大噪,出人头地。这才是令他们趋之若鹜进山的重要原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非为利,则必为求名。
这些往来不绝的行人当中,一群粗布麻衣的糙蛮汉子尤为与众不同。他们神情闪烁,怯怯缩缩,战战兢兢的徘徊在隘口处,东张西望。
这些人一见她们纵马驰来,登时两眼精光大亮。待她们下马,这些人就连忙拥上前来相问。
众人初时还不知何故,都在暗暗戒备。听他们一阵七嘴八舌的喋喋不休,姑娘们才算弄明白:这些粗汉都是居茫山附近的乡野村民,寻常的农家百姓,因近日溟关缉拿要犯,众多江湖人士疯涌进山中搜查,一般不通武艺的乡民不敢参与其中,只能在一旁图个热闹。
也有个别心思活络的,想到另辟蹊径,在居茫山各处入口贩卖干粮酒水,或是提供为人牵马坠蹬,看守马匹的服务。
江湖中人出手豪阔,他们就算一天只应看马这么一个活计,赚到的赏钱,也能抵得过半年的花销。
至于吞没江湖豪客的马匹这类心思却是万万不敢有的。这些江湖中人个个心狠手辣,本领高强,和他们做钱货两讫的生意都要心惊胆战,要真惹恼了他们那就是人头落地的事!
更遑论吞没他们的私财,若是这些煞星找进门来,对他们普通老百姓那就是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