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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八十五回 阴冥地藏 人间浮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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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关闭,隔断所有视线,少女微敛起明眸,纤弱单薄的身体开始发出轻微的颤动。
害怕吗?
师姐这样问她……
害怕吗?
她也这样询问着自己的内心。
作为普通人,对军队的想象是什么样的?是千军万马的强大?是镇国安邦的天职?还是所向披靡的力量?
是传说的战无不胜?是青史的浓墨重彩?还是“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凉?
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惨烈?
还是“一秋穿堑兵多死,十月烧荒将未回”?
当风剑心真正孤身面对索勒兀冲驰的铁骑雄兵时,她仿佛终于理解,军队就是绝对碾碎一切的暴力,那是股无法抵抗的力量。这股可怕的力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那是铁和血的意志,那是代表征服和毁灭的力量。军队是摧枯拉朽的洪流,是庞然巨物般的猛兽,他们是动辄吞噬所有,破灭万物,将眼前的敌人粉身碎骨的暴力。
面对残忍的,疯狂的,无穷无尽的野兽,仅仅是作为他们的敌人都需要极其坚韧,极其崇高的意志,若是寻常的百姓甚至连与之为敌的勇气都会在奔涌的力量狂潮倾轧碾压前彻底的崩溃成泥。
江湖侠客,在面对完整规制的军队时,个人的力量就会显得渺小薄弱,再怎么凶悍,即使是号称冠绝当世的强者也决计无法和不计其数的军队抗衡。
所以,害怕吗?
恐惧吗?
也许吧,不畏惧死亡,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的人不可能还能活到现在。
但是,真正令她感到不安和恐惧的,是此刻她的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
她居然会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感到振奋,情绪高昂,以致她根本无法压抑住身体的颤抖,那种陌生又熟悉的,被称之为战意的欲望在她的体内渐渐苏醒。
为何会这样雀跃呢?
或许,因为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拼尽性命的殊死搏杀。
迄今为止她所遭遇的全部战斗都太过轻松从容。虽然这种评价对她曾经的对手来说显得有些太过无礼,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虹谷之战结束后,玲珑就曾经笃定的,若有所思的对她说,“这还远远不是你的极限,对吗?”
当时的风剑心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然而,事实确然如此。无论是七星顶的邪道七宗,还是白骨旗主的玉森罗,最后是西陵三凶这些出神入化的高手,尽管他们都是已臻化境的当世强者,在武林中也是高山仰止的存在,然而对绝顶窥真境界的风剑心来说,都还远远不够。
季涯深和上官逢无疑是绝顶境界的强者,他们的武功虽然深不可测,但与她切磋较技之时总是点到为止的。
所以,至今为止,她还从来没有遇过需要她全力以赴,甚至拼死相搏的对手。
神玉“归藏”的神异力量如渊似海,浩瀚难测,她不知道自身和神玉真正的极限所在,也从经历过殊死搏杀,故而虽然她的内力源源不绝,日益精进,却也无法寻求更高的突破。
但现在,如果是这样杀之不尽,斩之不绝的敌人的话,她或许就能肆无忌惮的解放自己,去探求更高更强的境界。
风剑心身体微微前倾,两臂放在身后,右手摸到一柄剑茎。长剑通体清蓝,寒意彻骨,其名为霜翎;右掌将长剑握在手中,倏忽,使用霜翎割断咽喉,斩落头颅,撕裂筋肉,砍碎骨骼的触感清晰到令人发指的感觉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杀意,疯狂叫嚣着,渴求鲜血,想要去收割生命的本能。
情姐姐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我吧?
风剑心恍惚的想着,左手摸向马鞍左侧的长剑。玉指摩挲,轻抚过剑格的纹路,一如洛清依优雅矜持,温润若玉。
但是,她既然将问情交给我,就意味着她视我的性命胜过一切。所以,即使是这样的我,也会被她原谅的吧?
千丝万缕的情绪繁复纠结,其实当时不过一念之间。抬起眸,迷茫的眼神散去,明月的光芒散去,浮现眼眸的是冷肃骇人的寒光。她凝视着冲驰而来的索勒兀铁骑,杀意渐渐从风剑心的眸底蔓延。
死寂的杀意之下,嗜血和杀戮的本能犹如困兽,即将挣破理性的枷锁,释放出吞噬活物,带去死亡的妖魔。
索勒兀的骑兵摧动战马疾驰,蹄声如雷,手上擎举着锋利的弯刀,口中呼喊着粗犷咆哮的杀声,犹如寒夜里嗥鸣的凄厉狼嚎。此起彼伏的尖啸使人不禁心底恶寒,以致止不住发出毛骨悚然的颤抖。
当骑兵冲到城下,已经能看见城门前少女的美丽身影时,凶悍的索勒兀人不由发出阵阵高亢兴奋又扭曲的怪异吼叫。
如同因为饥饿而狂躁不安的野兽发现了鲜血淋漓的猎物,欲念瞬间就吞噬了那些狼群暴走的理智。
北蛮部落掠夺弱者,践踏生命的邪恶本性甚至使他们能毫不犹豫跨越作为人的本能,化身成为肮脏的野兽,然后,争先恐后的迈向死亡……
索勒兀的骑兵在即将到达禁关守军的弓箭射程范围之内开始减速。祜尔哈齐的勇士并不畏惧死亡,但这不意味着他们要作出无谓的牺牲。
尤其是奉献自己的性命。
这支三百人规模的铁骑已经就如何在玄军强弓劲弩范围内强行劫掠出城门前的那个女人作出了周密的部署,无论战术计划是从两侧迂回,或是呈纵列直插城下,又或者是兵分三路,合而围之。
总之,那个女人他们势在必得!
将一位年轻美丽的女人孤身放在城外,这无疑是对祜尔哈齐部落勇士的蔑视和挑衅。
然而,这支骑兵还未行动,风剑心已经驱使着坐骑紫燕绝尘,闲庭信步般的离开了城楼,向着他们移动。
这样的举动让城楼之上的军队士兵们俱是轩然大惊。纪流枫看清那道纤细柔弱的身影时,更是不禁咋舌,“是女人?”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纪流枫猛然住口。
太过不可思议,他原以为秦照颜请到的救兵定会是一位身长体健,骁勇剽悍的勇士,谁知那居然会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姑娘。
他好像真的忘记了,眼前这位驰骋北域,执掌玄军的镇军大将军,也是一个女人。
秦照颜没当场震怒,纪流枫自知失礼,退开半步,心中的那半句话也只能住口不言。
愚蠢……
这是除剑宗和秦照颜等人外,其他人的真实想法。
孤身面对骑兵时,无论是突围还是脱离,应当在对方还未形成阵型,立足未稳时立刻冲破重围,或是从侧翼绕过敌方的最强防御逃脱,绝不能陷入骑兵的铁牢围困之中。至于像她这样若无其事的走进对方包围圈的,则与自绝无异!
比起纪流枫的惊讶,和玄军将士不明所以的痛心疾首,索勒兀人受到了更为强烈的震撼。
当少女驱马接近时,他们已经可以看见那张风雅绝丽,惊为天人的容颜,惊艳的感觉让他们登时回抽一口凉气,尽皆哑然失声。
即使是北漠荒原祜尔哈齐部落上最尊贵的额思图王的女儿也比不上她十分之一的美貌。她的美丽就像是天上的月,就犹如传说中草原最美的哈吉拉花。
他们以往掳掠过不计其数的南朝女人,不谙人事的村姑,风韵多娇的少妇,甚至还有南朝的官家小姐,青楼的歌舞花魁,也绝没有见过这样风雅清绝气质的女人。
甚至,他们怀疑,卑鄙懦弱的南奴官兵是不是为求活命,将狗皇帝的公主都送了出来?
但是,南齐皇帝的帝姬显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么,她难道会是北境定王府的哪一位王亲郡主吗?
目眩神迷之后,北蛮人不禁生出无尽的欲求和妄念,随后扼腕叹息。他们明白的,这样最上等的女人毫无疑问会属于额思图王,他们无法将其据为己有,甚至就连他们的主上额思图王也未必能留得住这样的美人。
索勒兀族还存在着比祜尔哈齐的额思图更强大的存在,譬如那位号称北漠荒原最强大,最尊贵的尤拉部落的昆德塔。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能够擒住这个女人,献给额思图王,主上心情大悦,说不定会将她赏赐给鹰主忠诚的部下们,只要,只要能赏给他们一夜,能与这样的女人春风一度,也算是不枉此生。
因为那位夜罗刹统制的玄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乌勒和丹吉塔都尽为其所诛,祜尔哈齐的兵锋不得已退到蒙格山以北百里之外。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尝过南奴女人的滋味。尽情凌辱,施加暴力,发泄□□,他们太怀念南朝女人在他们身下绝望哀鸣的模样了。
统制索勒兀铁骑的首领目示左右,七八骑赶马出阵,那名南朝的转舌奴兵也在随行之列。骑兵分出一人归刀入鞘,手执牛筋绳套意气风发的走过来。
骑兵赶到城下,四散开来,呈拱形将少女围困在当间,目光却始终面向城楼。虽然至今为止禁关都未发一箭袭击,索勒兀的勇士可不会愚蠢到将后背暴露给敌人。
这八名骑士近前,一双双浑浊不堪,淫亵各异的眼睛将少女上下打量着,见她不仅容貌精致绝伦,身材更是天生尤物,眼底欲念更炽,不禁心猿意马,发出诡异的哄笑呼声。
为首的骑士回过神,向身侧冷哼一声,那奴兵转舌会意,连忙点头哈腰,转向少女时,则趾高气昂起来,“喂!你是南朝将军送来求和的战利品吗?”
风剑心无动于衷,不置可否,冰肌雪肤的容颜极其冷漠,犹如无心无血的,冰雕玉琢的神女造像。
索勒兀的骑兵只道她被人抛出城来,已是心哀若死,或是太过柔弱自怜,以至此刻还是魔怔痴傻的,全然忘记了恐惧。
他们见过太过这样的女人,在面对索勒兀的铁蹄和锋利的弯刀时,一瞬间就会瑟瑟发抖,低声啜泣,像只待宰的羔羊。
既然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再为难她也没有什么意义。转舌抬眼望向寂静的城楼,在城墙上驻守的士兵一动不动,对这个女人的安危似乎完全无动于衷。只道南朝人已经被骇破了胆,不禁志得意满,转向城楼,高声喊叫,“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把这个女人带走吗?这是你们用来讨好草原英雄的礼物吗?哈哈哈哈!什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血玄军,原来尽是些眼见同胞受难却无动于衷的,贪生怕死之辈!”
回想他被俘之后,在敌营饱受折磨的痛苦和屈辱,还有等待救援,渐至绝望的怨恨,如今再见这些当初抛弃他与同袍战友的南朝人龟缩不出的模样,心中既痛快又愤怒。
“南朝的贼奴听着!投降就要有投降的样子!这个女人我们收下了,快将城中年轻的女人和府库的财宝都送出来!否则,破城之日,必要将尔等满城屠尽,百姓杀——”
“绝……”
颈间但觉一瞬的寒意,张狂叫嚣的话语戛然而止。这转舌双目圆睁,目光渐渐转回来,只看见半段雪腻凝脂的下颌。
那樱色的唇瓣轻启,耳边响起少女轻浅的柔声低语,“你好吵啊……”
男人瞪圆的眼睛瞬间暴突,瞳孔骤缩。
因为他看见少女右手的那支长剑……问情剑温如玉,纹络优雅精致,剑身利刃处却没见一丝血迹。
但他知道,这柄剑已经杀过人了……
不是从前,也不是以后,就是现在……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随身配着剑。不止是他,这里的八人都看见过她马鞍两侧的两支长剑。
但现在她左侧的剑鞘却已空了……
愤怒发狂的兔子也会扑腾起来攻击捕猎的雄鹰,所以,即使没有人认为她会是什么威胁,但所有人都住马停在她剑刃的攻击范围之外。
他们自信,在她拔剑的一瞬间,就能将她当场格杀,想要制服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他们的实力让他们拥有这样的自信。
但是,什么时候?
剑是什么时候出鞘的?
怎,怎么可能?
没有一个人看见她是如何拔出剑的,察觉到异常的时候,那把剑就已经在她的手里。
男人的眼睛蓦然和一双清冷的眼眸相对,身躯开始不由自主的发出颤抖,却不能动弹。
那是怎样的眼睛啊?没有愤怒,也没有半点恐惧,更没有任何情绪。如同将作为人的情感和理性全都摒弃掉。那是犹如俯视死物的眼神,令人惊骇欲绝。
恐惧,他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他现在甚至连张开嘴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所以他更加惊恐,畏惧,面无人色。
紫燕绝尘踏着铁蹄信步从这八骑中走过,索勒兀的精锐骑士们居然一动未动,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眼前,从身边穿过,却无一人敢横刀拦阻!
一切都显得极其异常,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直到少女乘马穿过他们,站在他们身后,转舌的奴兵鼓瞪着眼睛,艰难转动颈项,“你……”
这一个字都还没说完,他的颈部就开始出现一道血线,那道血线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随后突然迸裂,喷溅出妖艳的血花。
紧接着七名骑士的颈部突然喷出鲜血,纷纷落落,犹如夺目的火树银花,像是绽放的红雨。
锋利的弯刀脱手,当啷落地。这八个骑士身体摇摇晃晃,俱都坠下马来,当即挺直不动,显然已经是八具尸体了。
一时间,无论城外的索勒兀铁骑雄兵还是城内驻守禁关的玄军将士,俱是无声的死寂,尽皆震撼不已。
这八人站立的位置远近各不不同,身量的高低各异,且都在这位姑娘长剑攻击之外,应该是处在绝对安全的位置。
她有明显的劣势,还深陷重围,面对三百铁骑甚至是索勒兀的千军万马,她分明已经身处绝境才是。
但是,之后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没有人看见她是如何拔剑出鞘的,然而这一剑挥出,无论是谁,无论在什么位置,无论怎么防备,她只是右手一挥,皆是一剑封喉。
若说逆浮屠带来的震撼是平地一声雷,这位姑娘则像是寒夜里吹来的一阵阴风,让人从脚底直至颅顶,无不骇然胆战,心寒彻骨。
她的剑术已不能称之为出神入化,而是匪夷所思,神乎其技到魔幻的地步。
众军叹为观止,还惊魂未定。就听城下紫燕绝尘一声高亢嘶鸣,奋起四蹄向敌阵冲去。
这紫燕绝尘虽然性情温驯,兼具灵性,但也是名动北域,驰骋疆场的战马,一人一骑向三百铁骑冲锋竟毫无畏怯之意,反显壮烈之情,真不愧是宝马良驹。
紫燕神骏,一骑绝尘。
北漠荒原的良驹以耐力持久见长,中原南齐的神骏则以速度迅捷称道,紫燕绝尘更是玄军中战马的速度之最。
敌阵骑兵先被风剑心一剑诛八骑的魔幻剑术震慑,此时铁骑阵势未稳,紫燕风驰电掣,一马转眼先到,统领还反应不及,本能的提刀护在身前,罩住心口面门。左近一员将领反应甚快,仓促之间挥刀向那道人影斩去,自身竟没留半分回防的余地,誓要将来人斩于马下。
但见少女抬手一剑挥出,剑气森森如虹,光弧皎皎如月,轻描淡写的划出一道银线。这一剑无人可见其起势、轨迹和攻击的方向,铁骑营统领和身侧那名武将的进攻防御竟犹如无物。
一剑挥出,双双人头落地,尸身栽倒,转瞬就被战马铁蹄踏烂。
统领既然身死,三百骑兵失去统制,当时就陷入混乱不堪的境地。军队统制通常会选定的辅佐统领,主将身死,副将就会暂行统御之权。
然而,这名少女御马乘风,其速极迅,竟能一剑将统营首领斩首之后,随手还将辅佐的副将也一并斩杀……
至此,三百骑兵同时连失两员统将,即刻军心混乱,铁骑军阵也露出破绽来。
就是这点破绽,就要由天衣的剑一击而溃。
长剑所向,骏马冲驰之处,剑气纵横,所向披靡。
一骑锋芒如刃,犹如劈风斩浪,挡者尽皆身死。不过顷刻,单骑冲出重围,紫燕绝尘之后三四十匹战马就已然失去它们的骑士。
以一人一剑之锋,三百刀骑,竟不能挡!
城防玄军将士无不惊叹,尽皆欢呼鼓舞。
紫燕绝尘速度迅绝,索勒兀骑士和她冲锋交错,如今转马要追,转眼就被抛至身后二十丈之外。
紫燕神骏冲驰至敌阵二百步之距,天衣视物超绝,但见祜尔哈齐部落右翼早已架盾筑墙,铁翎盾阵间隙之间埋伏着金雕神射,挽弓搭箭,等待她冲进彀中,自投罗网。
敌军散布荒原,犹如蜂拥蚁聚,仿佛无穷无尽,令人望而却步,胆战心惊。
霸佛逆浮屠以先天罡气强闯敌营,在阵中纵横驰骋,无可阻挡。天衣风剑心与他同是绝顶窥真的当世强者,护体罡气或不如其坚厚雄浑,防身之法却层出不尽。区区百步神射,万箭齐发还不能奈她何。
但是坐骑的宝马恐怕就要遭殃受难。
这匹紫燕绝尘一路英勇驰骋,尽心尽力,风剑心不忍它受万箭穿身之劫,如今她和敌阵的距离不过二百步,索性弃马,强行破阵。
追击的索勒兀锐骑本来追她不及,眼见她即将进入金雕弓阵的射程之内,唯恐自己被流矢误伤,本已住马阵外,意图封锁她的退路。
现在见她居然弃马步行,他们立刻群起发出呼喝,挥舞着弯刀,向女人的后背发起冲锋。
此举意在将她赶进箭阵,若是能将她一刀斩杀,那是再好不过,不仅能将功折罪,还能在鹰主驾前加官获赏。
单骑向军队发起冲锋时,绝不能犹疑,不能畏怯,更不能停止。
然而她居然在敌阵二百步外弃马驻足,当真是荒谬无谋之极,简直不可思议。
玄军众将见此,心胆高悬,不由叫苦。她若凭一往无前之势,冲进敌阵,制造混乱,或还能一解霸佛之围,如今功亏一篑,恐怕自身难保。
将士们都暗道,到底她还是太过年轻,还是女人,武功剑法虽高,见识却还远远不及。单打独斗或许还行,奈何从未与千军万马交锋过,以为突破三百骑兵的防阵就能长驱直入,殊不知那不过是敌人的一鳞半爪而已。
难道,真的不行吗?
三将望向秦照颜,见她神情淡静,居然若无其事,都不由暗暗心惊。
眼前这声势杀气滔天,敌军无以计数,奔涌如潮。普通人看到此情此景恐怕早就惊慌神,骇破胆啦。
身后二百余名骑兵驰如火,雄如龙,疾如风雷的向少女席卷过来。
风剑心纤身玉立,神色冷若霜华,侧眸望过去,眼眸杀意倏忽凛然,随即抬手挥出一剑,扫向追击来的铁骑。
这一剑形似轻描淡写,全无力量,挥出之后却激荡起一阵狂烈汹涌的剑风。
瞬时,大地轰然高鸣,仿佛天崩地裂的力量降临,激起摧枯拉朽的威能,剑风所过之处,大地爆裂,土层蓦然升起,构成拒马城墙。剑气所至,犹如北漠荒原的天灾狂风,那恐怖的力量能摧毁万物,屠戮生灵。
战马悲声嘶鸣,冲势戛然止步,座上骑兵被锐不可抵的剑气所伤,尽皆应声落马。先锋骑兵落马,后马的骑兵当即和前马冲撞在一起,登时人仰马翻。
原是无坚不摧,令北境闻声色变的索勒兀铁骑居然在她手上两度败北,如此的狼狈不堪。
霸佛逆浮屠武功盖世,一脚踏地,其威力能让地层翻转,陡生土障,利箭流矢俱不能伤。
天衣剑术通神,一剑挥出,剑风所至,挡者人马俱碎,□□无与相抗,雷霆万钧到处,一触即溃。
凭这一剑,这名少女的武功修为就绝不在霸佛之下。二者无疑俱可称为冠绝当世的强者,武功之高已远远超出凡人的想象。
霸佛逆浮屠是天下武林第一高手,当世无人能出其右。这位姑娘年纪极轻,难道竟也能与这等绝世强者,正道巅峰平分秋色,二者竟在伯仲之间?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虎威、麟德、云麾和定远四将心惊不已,暗暗惊叹,当世除四绝外居然还有这等武功高绝的奇女子,当真是少年英豪,让人难以置信。苦思冥想,也不知她是什么人物?
纪流枫心念电转,蓦地想起他那位三弟原在西原剑宗当掌峰首座,那么个他一道前来的这位姑娘,莫非就是那位传说中的……
纪流枫去看纪飘萍,见他神情恍惚,有些心驰神往,却没惊疑神色,就知他和那位姑娘必是相识的了。
纪流枫再看向秦照颜时,神情恭敬:“大将军,不知尊客是何方神圣?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惊世骇俗的神通……”
秦照颜未得剑宗众人首肯,没想回他,身后却传来一道温婉柔丽的清灵之音,“她是天衣……”
洛清依一步一步的从登城道走上来,衣袂游风,冰肌玉骨,宛若天人之姿,令人不由惊艳心折。
她走到城墙边,目光静静的凝望着城外的那道身影。
“她是小师妹,现在的人,叫她,天衣……”
“是她……”
众将皆惊,却也恍然大悟,若是近来江湖传说中的那位天衣,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就连闵康也不由感叹:“真的是她。江湖传言,天衣风剑心七星顶一剑退七魔,英雄台大败祝元放,还在飞练潭诛杀西陵三凶。出道时间虽不过数月,与战者必是武林巨枭,且出道至今从无败绩,武功已至先天之境,果然诚不欺我。当今武林的女豪杰中能与霸佛并驾齐驱者,恐怕除她以外,再无二人之想。”
无论是剑宗或是玄军,对此皆颔首称是,无不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