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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八十五回 阴冥地藏 人间浮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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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合赤——快撤!”忽勒篾突然惊声命令道。他已经察觉到那个僧人的异常之处,极其危险的预感让他此刻心中不安且沉重起来。
叔合赤的百步神射对那个南僧没有作用,现在也不是简单的缩短距离就能成功的时候。叔合赤的神射不起作用,这并非是叔合赤的骑射不够精湛,也不是箭矢不够锋利,这恐怕是因为他的对手已经远远不能用常人的道理来衡量。又或者说,他眼前的对手,他想要割下脑袋的敌人,根本就不是凡人!
然而,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男人甚至连身后的命令都无法理解。当第四箭依然没有任何作用之后,他索性彻底舍弃掉强弓利箭,愤怒的拔出腰间寒光烁烁的弯刀,向僧侣冲去。
索勒兀人之所以能称雄北地,纵横驰骋北漠荒原,所恃者,一是耐力持久的雄健战马,二是威力惊人的骑射绝技,第三就是手中那柄斩首破甲,无往不胜的宝刃弯刀。
南北两军对阵交锋之时,索勒兀只需要借助战马奔驰,来势汹涌的一次冲锋,手中挥舞着坚韧锋锐的弯刀,就能造成巨大的伤害。
一旦弯刀斩落,威力之大,人马俱裂,敌人瞬间被砍成两段。
仅仅需要一次冲锋,就能使南朝将士的防御方阵残缺不堪,甚至溃不成军。
叔合赤虽然短暂的失去身为将领的理智,身为祜尔哈齐部勇士的本能却仍在坚持。他手中那柄银铁弯刀斩将无数,既然引以为傲的弓箭射术无用,那么,使用弯刀割取敌人的首级就是上上之策。
他从挽弓引箭攻击之时就未停下战马冲锋的速度。短短二十步之距,战马疾速冲驰,转瞬即至。
座下战马神骏,马上将士英勇,手中宝刀锋利,此时挟风雷之势冲将过来,势不可挡。男人高举弯刀,手起刀落,除却血溅三尺,滚落一颗浑圆的脑袋外,叔合赤想不到第二种结局。
一刀斩落妖僧的首级,将胜利收入囊中……
事实本该是如此的……
然而,第二种结局,不,或者说,没有任何人能想象到的情形,出现了……
铁骑奔腾冲驰的威势不弱千钧之力,何异天降殒火,其威,势不能挡!叔合赤高举寒芒烁烁的弯刀,驾驭精良的战马向僧人发动冲锋,本该势如破竹的一刀,却仿佛突然猛烈的撞在僧人面前一道无形而坚韧的气墙上,无可阻挡的攻势骤然而止。骏马失速,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撞在气墙上,登时头颈顿折,四蹄翻倒,一股霸道强悍的力量将一人一马高高抛起,把叔合赤连人带马从僧人头顶摔出二丈之高,即时跌落身后,人仰马翻!
南北三军见此玄异之事,尽皆失言无声。从始至终都不见那僧人出过一招一式,无论面对的是疾射的箭矢或是冲锋的勇士,居然都无法近他方寸之地!
这名僧人究竟是人是鬼?
莫非他真是那佛前的金刚护体,有降世的罗汉加持?难道这位神僧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巨大的佛法愿力加护其身?令凡夫俗子不能伤其分毫?
南齐百姓崇信佛道,北贺部众信奉上苍,二者皆持信仰,却少见过天降神迹。可是,如今眼前目睹发生的一切,除却怪力乱神,天神庇护以外,又该作何解释呢?
叔合赤这一摔甚是不轻,差幸战马被将他压在身下,否则他早已粉身碎骨。跌跌撞撞,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身来,已是头晕目眩,四肢百骸全无知觉,苦不堪言。
然而,当他右手摸到那柄弯刀,叔合赤仿佛记起他的使命,他晃了晃脑袋,眼前黄袍僧人的背影恍恍惚惚。叔合赤眦目咬牙,奋起武勇,向黄袍僧侣挥刀杀去。
“杀——”
已经没有人去提醒僧侣小心背后的袭击,此时此刻,无论是南齐还是北漠的任何人,都不觉得这样沉钝笨拙的偷袭能够杀死那名神秘僧人。
黄袍僧侣立地如山,仿佛一尊不动明王的法像,他并没有回身,甚至没有转头侧目去看,当叔合赤从他身后举起弯刀斩落时,但听战场之上骤然响起一声狂躁的风吼,沉闷的雷动,叔合赤突然消失在僧人背后的位置。
重伤的勇士当然不可能会凭空消失,就是叔合赤全盛之时也决计不会上天遁地的本事。与其说是他突然消失,倒不如说他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掌拍出五六丈员,身体在地面拖行出二三丈的距离,翻滚四五圈,终于就此不动。
只有高高抛起的弯刀打着旋插入地面,犹在颤动不止。
索勒兀祜尔哈齐部的第二勇士,“百步神射”,英武尚战的叔合赤,就这样无足轻重的死在一位无名的僧侣手上,甚至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是怎样丧命的。
南北三军轩然而动,尽皆惊惶失色。玄军的将士们已经不知道此刻是该高声欢呼,发出战吼呢?还是恐惧的沉默。
突如其来发生的事实令他们难以置信,正如玄军的虎威、麟德、云麾三员将领与祜尔哈齐的额思图、忽勒篾。他们不分敌我,无法控制的身体居然开始颤抖起来。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某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叔合赤毫无疑问是一员猛将,他拥有怎样可怕的武力,身为同袍或是敌人的南北将士恐怕无人不知。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武力超绝的勇士,居然会轻而易举的就被那名僧人杀死……
那么,如若出战的人是我呢?
他们不可控制的这样设想……
会是一样惨死的结局吗?或许,能够侥幸得躲过一劫吗?
心底的恐惧无法抑制,那尊冷酷决绝的魔神再度向前行走。径直的往北部祜尔哈齐的王驾而来。
恐怖的威压迫近,众人在一瞬间仿佛看见僧侣的周身显现出磅礴巍峨的天地法相,真如天外神佛降临人间。
南朝僧人步步迫近,直至距离索勒兀部不足百步之时,忽勒篾恍然醒悟过来,见左右三军面露畏怯犹疑之色,即刻扬声号令。
“鹰主御下金雕铁骑出阵!”
祜尔哈齐,额思图部最剽悍的部队非铁骑营莫属。金雕神射更是隶属御王铁骑麾下,由千名神箭手组成的精锐之中的精锐!
三百名弓箭手立刻赶马出列,忽勒篾抬起右臂,扬声命令:“目标,南齐妖僧!准备——”
铁骑军挽弓引箭,动作近乎精准整齐到半点不差。三百根箭矢对准向这里行进的男人。忽勒篾统领抬起的右臂紧握成拳,眉宇凝重深沉。
他身为大将,心中清楚,指挥金雕神射进行阻击,这是对付敌军骑兵冲锋或是步兵进攻的战术,现在居然会用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身无片甲的僧人。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荒唐到匪夷所思,恐怕就是取得胜利,日后也会遭受北漠荒原众部的耻笑。然而,眼前的南朝僧人就是危险到这种程度,仅仅是那名神秘僧侣所带来的威胁,在忽勒篾心里就已经超越数次玄军的冲锋。
忽勒篾暗暗咬牙,右臂挥下,“齐射!”
命令发出的瞬间,三百张弓弦齐声嗡鸣犹如风吼,三百根利箭齐飞,射向僧侣。忽勒篾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行进的黄袍僧影。
百步之内,三百箭齐发,射向一名僧侣,纵是武功再强,神通盖世的高手,也不可能从这样密集恐怖的攻击中全身而退。
箭羽过处,三军将士见到的,必然是一具已经失去人样的,插满箭矢,如同刺猬般的尸体。
本该如此的……忽勒篾心想,结果,本该是这样的。然而,他也知道,他的对手并非普通的和尚,那名妖僧是一个超乎他想象的怪物。
金缕佛衣的僧人脚步不止,耳听箭羽风声骤如暴雨倾泄,他的面容没有一丝惶恐惊骇。只是微睁双眸,眼底波澜不惊,沉静到近乎死寂。
然后,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威力足以将一面坚实的盾墙摧毁成碎屑的箭雨倾泄向僧人的躯体,然而,这些利箭居然犹如撞到一道坚不可摧的,无形的铜墙铁壁般。
箭矢折断、崩裂,然后在僧侣的左右或是身前,散落成满地的残支断箭。
正与叔合赤那时如出一辙。
金雕神射俱是悚然一惊,饶是忽勒篾心中已然有所预感,但当他见到那个僧人全无损伤,甚至脚步都未曾停住过时,他仍是感到无可名状的恐惧。
以神秘僧侣的身体为中心,残破断裂的箭矢落在他身前以及左右两侧的六尺之地。以区区凡人之躯,若不是得到神佛庇护,金刚加持,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这种攻击?这定是传说中,近乎不可能存在的神迹。
就算以数量进攻,也无法窥见他的弱点,而黄袍僧侣还在缓缓行走,步步迫近,与北域部落相距越来越近。忽勒篾已经退无可退,抬臂,高声喝令:“金雕神射,轮射!目标,南朝妖僧——”
这一次却不是齐射。
飞驰的箭矢如同连绵不绝的箭雨,疯狂的撞击南朝僧人的气墙。然而,箭矢还在折断,还在崩裂,最后散落满地,南僧的防御却仍然无懈可击。
战场交锋之时,武器和甲胄都极其珍贵,徒劳无功的,消耗数量巨大的箭矢是极为不智的行动。忽勒篾却仿佛已然陷入魔怔,“三射——”
“四射——”
统领发号施令,要求士兵将箭矢不停的射向来犯的敌人。敌人是区区一名僧侣。
额思图鹰主已经快要失去耐心,再无无法忍受忽勒篾失智无谋的指挥,他正要行使王的权力停止统领的疯狂,却觑见忽勒篾暗暗将手伸向他的强弓利箭。忽然,他似乎理解了什么,就没再出言阻止。
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
距离祜尔哈齐部落已经极其接近。南朝的僧侣此时已经可以看见那顶华丽的罗伞下,王驾上的男人和勇武非凡的将领的模样,而他行进的速度也在渐渐放缓。
北漠铁骑的弓箭不容轻视,凝练气墙顶着这样的箭雨行进无疑需要极其强悍,甚至恐怖的内力。
只要是凡人之躯,纵然他的武功再高,内力再强,也不可能真正达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步。再是强大无比的力量也有耗尽之时,这就是天下武林中最绝顶的高手也无法主宰一场战役的原因。
忽勒篾正是清楚知晓这一点,才会选择看似愚蠢却非常有效的消耗战术。而现在,他在等待着某个时机。
四十步……
南朝的僧人已经到达这个距离,此时他已经能够清楚的见到对面士兵震惊却坚毅的神情。区区四十步的距离,若是寻常时候,他施展缩地的身法,一步就能跨越过去的距离。
然而,现在此地,绝非易事。
索勒兀金雕神射前后换列进行轮射,而南朝僧侣此刻却难有喘息之机。他眸色暗沉,僧人倏然沉沉抬起右足,重重一脚踏在地面。
轰隆——
但听宛如雷霆大作般的巨响,仿佛地龙在咆哮,也似百兽如潮涌。索勒兀人只觉脚底突然地动山摇,战马被这声闷雷所惊,不住嘶鸣,险些将骑士们掀下马来。
那黄袍僧侣一脚踩进地底,霸道强悍的力量竟然让面前的大地陡然隆起,层层翻转过来,形成一道道坚实高大的土地屏障。
没想到这妖僧果然神通广大,竟真持天神助力,深藏通天彻底之能!索勒兀人惊惶失色,仓促之间射出的箭羽教厚重坚实的地墙所阻,仅仅只能击落些许土石碎块,颓然坠地。
这名僧侣的武功还远在忽勒篾想象之上,然而,久战沙场的男人等待的就是此刻。
早在僧人发起地动的一瞬,忽勒篾预感到机会到临,凭藉精湛的骑射绝技,稳住战马,挽弓引箭,指向僧人的眉心命门。
陡然升起的土墙固然遮掩住了南朝僧侣的身影,让索勒兀部落短暂的失去了目标,同时也隐蔽了忽勒篾隐藏在暗处的真正杀机。
忽勒篾是驰骋在北漠荒原的勇士,翱翔苍穹的雄鹰,祜尔哈齐最英勇善战的第一猛将,骑射之术更在叔合赤之上!
他双臂能开七石之弓,在四十步内,强弓神射,其力可没金铩羽,能穿甲而过,万无一失!
纷乱的箭雨打碎土障,疯狂的撞击消耗着气墙,忽勒篾的鹰目紧紧凝视着破绽出现的瞬间。
当他注意到一支箭羽已经能够迫近到僧人的面门之时,他知道,就是现在!
指放,弦响,箭发。其声骤如风吼,其速宛若惊雷,其力石破天惊。
疾速飞驰的箭羽从土层地障的间隙,从僧人的视线死角,径直穿透了坚实浑厚的气墙,钉向僧侣的眉心死穴。
箭矢贯穿了这妖僧的防御,没有折断,也没有崩飞出去。
他成功了!
忽勒篾的心情高高扬起,那是不尽的喜悦。
然而,当土层崩塌,烟尘渐渐滚落时,一股极其危险的预感令他陡然汗毛倒竖,险些都要心脏骤停。
他突然高声厉喝:“护驾——”
忽勒篾射出的箭穿透了神秘僧人的气墙,确实没有折断,也没有崩飞,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他要面对的敌人是无可名状的怪物,远远超乎他想象之上的强者。
忽勒篾确实找到了那瞬间的破绽,他的箭矢也确实穿透了气墙,但那名僧人只是抬手在身前一扬,轻描淡写的就将忽勒篾发出的千钧之箭扣在手中,不得寸进!
但见那僧人面目倏然凝正,身体一沉,擎扣精铁箭矢的右臂向左旋侧收势,而后双瞳精光炽盛,右手一扬,将那支铁箭掷出,致命的箭矢破风疾射,径向中军王驾而去。
神秘僧人凝聚力量的身体一收一放,犹如骤然爆发的强弓劲弩,掷出的铁箭仿如一支无坚不破的铁枪,其力、其速、其势,竟更在忽勒篾没石铩羽的七石神射之上!
祜尔哈齐的鹰主额思图距离僧人尚有三百步之远,即使那名南朝僧侣迎阵直往,额思图仍然稳坐中军。虽然惊异于神秘僧人那身超绝当世的武艺,他却无惶惶瑟瑟之色。
部落的主人御驾亲征,鹰主所象征的就是军队的威严与将士的灵魂,王退则军败,王惧则军畏,无论如何,他绝不能现出惊惶畏怯的神色。
虽不过三百步之距,其间铁骑相阻,近卫环护,王驾与南朝僧人之间犹如千山万海之隔,额思图仍可稳坐中军。
直到僧人扬手掷出那支致命的铁箭。
此箭劲力可至万钧,堪称世间霸道之锐,其势所至,挡者披靡!
锐箭从北部铁骑的缝隙穿越,劲风所掠,险些将这些铁骑锐士掀落马来!铁箭穿过王驾阵前三百铁骑犹如无物,寒光破风而至,径向额思图的心□□来。
若是这一箭击中,额思图必死无疑!
而若部落的鹰主一死,则群狼无首,三军失主,祜尔哈齐必要撤回王庭,倘若那时玄军乘胜追击,等待祜尔哈齐部落的结局更是不堪设想。
差幸忽勒篾直觉惊人敏锐,战场之上响起他雄浑威严的暴喝,让护卫在王驾前的铁翎甲士精神一振,当时令行禁止。
甲士毫不犹豫的在王驾四方拱卫,将额思图护在铁盾阵固若金汤的防御之内。
蕴含着僧人那股强悍力量的铁箭如同九天降下的一道天雷,裹挟着天怒与毁灭的疾风猛烈撞上铁翎甲士的坚盾,发出轰然巨响。
这股巨力仿如达尔沁草原上最为凶悍狂暴的野牛群全力的冲撞,首当其冲的甲士几乎在那一瞬间就感觉到腕骨折断,脏腑重创,感受到近乎窒息的痛苦。身体在一刹那时就已失去知觉,铁翎甲士口喷血箭,险些晕厥过去。
极致霸道的箭矢以锐不可当之势轻而易举的洞穿甲士的坚盾、胸铠,穿透人的躯体,绞碎内脏,从背甲透射而出,仍然势不可挡。
而后是第二名甲士,穿透坚盾、铠甲,击碎人体脏腑,随后是第三名铁翎甲士……
额思图最后看见的,就是颓然跪倒在他膝前的,那名铁翎甲士的背,以及透甲而出的半支箭矢。
染血的箭尖距离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三寸。
甚至那名僧侣只要稍微再用一分力量,这支铁箭就势必能穿透三名甲士以肉身和盾铠构筑的防御,将箭钉在他的身体上。
一瞬间,心有余悸,冷汗潺潺。
作为北漠荒原霸主之一的额思图王绝不是畏惧死亡的懦夫,相反,他之所以能成为部落的领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具有祜尔哈齐王族最正统血脉的王子,更是因为二十年间驰骋沙场,征战杀伐的功绩与荣耀。
饶是如此,此刻的他也感觉到何谓毛骨悚然的寒战与畏惧。
玄军的镇军大将军“夜罗刹”秦照颜统掌北境,纵横南北,短短三年时间就夷灭北部二族,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当然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然而,若要论谁是更致命,使人无限接近死亡的威胁,这名南朝神秘僧侣的危险程度,恐怕还在“夜罗刹”之上。
破甲披靡的铁箭径直穿透三重铁翎甲士的防御,在王的面前停止,其威力之大,索勒兀部将士无不哗然色变。随后立刻集结起更多甲士拱卫主上,同时将王驾向中军的更深处转移。
忽勒篾也被这一箭吓出浑身冷汗,见鹰主无恙,一颗高悬的心总算颤巍巍的落地。
他不能不怕,也不能不惧,若是叫这南朝妖僧一击得逞,忽勒篾不仅要承担阵前护驾不力的罪名,恐怕还要遭到里通外国的质疑。
毕竟,命令使用弓箭来阻击强敌的战略判断失误是导致妖僧迫近阵前的重要原因,他难辞其咎。而且刺杀王驾的铁箭上刻着的是他忽勒篾的名。
忽勒篾面目陡然凝重,他振奋起精神,扬声命令,“铁翎卫士上前!左右两翼飞骑冲锋,务必将这南奴妖僧就地格杀!”
那南朝僧人距离前军已不过三十步,这样的距离,铁骑很难发起有效的冲锋,只能将铁翎盾兵顶上去,形成坚厚的防御,然后调动两翼的骑兵发动冲锋。
忽勒篾一声令下,三军听命,披挂铁甲的铁翎卫士齐步上前,将坚盾严丝合缝叠砌身前,构筑坚不可摧的盾墙。
那僧人铁箭一掷之威犹然触目惊心,至今令众军不寒而栗。一箭之利尚且穿甲三重,这名僧侣拥有纵横千军的恐怖能力,这样的事实此刻无人再敢质疑。
三重盾兵之后隐伏着长枪卫士,枪阵之后蛰伏着的是步军最为精锐的金刀禁卫的锋芒。
战场之上,祜尔哈齐将士齐声怒吼,一时杀声震天,天地失色。左右铁骑手执弯刀,紧握铁枪,从两翼掩杀过来,手中金刀寒光烁烁,血迹犹腥,至今为止,已不知割取过多少南齐军民的脑袋,长□□死过多少人的身躯。
张张面目狠戾的脸上充斥着嗜血的疯狂和狰狞的恶意,僧侣双瞳翻涌起一丝威赫怒意,剑眉凛然而立,双掌合什,丹唇翕动,沉声宣颂佛号:“南无不动如来。”
其声宛若惊雷乍现,洪钟彻响,在战场万马千军的震天杀声中竟也清晰可闻。
僧人眉眼微睁,右足沉沉往地面踏去,以他的身躯为眼,冲击的浩荡气浪犹如骤起呼啸的狂风,强悍霸道的力量贯彻地底,霎时将地面都撕裂开来,脚下的泥石陡然升起,形成无序的城墙坚壁。
首当其冲的是疾速飞驰的战马,源于本能的直觉令它们感受到堪比深渊地陷的危机,脚下天崩地裂的地形更是令战马四蹄深陷,瞬时骇然失纵,冲势猝然而止。
冲锋的骑士不意这突然其来的变故,战马一时失速,骑士七零八落的跌下马来。骑兵冲锋犹若江海狂潮,势不可挡,谁知这时弄巧成拙,后军冲撞前军,落马的骑士猝不及防,瞬时就被同伴的铁蹄踏为肉泥。
冲锋的铁骑被这股绝对强横的力量冲击,被崩陷坍塌的地势所阻,一时,陷入混乱不堪的境地。
在南齐僧人的眼瞳深处,阴冷的杀机一纵而逝,身躯缠缚着霸绝当世的磅礴真气。此刻的僧人犹如一尊九天降怒的金刚,所至之处,挡者披靡。
在绝对强横的力量面前毫无道理可言,索勒兀卫士坚盾构筑的铜墙铁壁完全不堪一击。
神秘僧侣运力一掌沉沉击出。这一掌深含龙象之功,虽未触及坚盾,掌风所至,已使盾阵摇摇欲坠。
铁翎甲士虽有坚盾护体,执盾者却仍是血肉之躯,掌力遥遥击在盾面,只听轰然巨响,盾墙赫然显出一道巨大的掌印!持盾卫士的双臂当场折断,脏腑破裂,喷血而亡,坚不可摧的盾墙也应声而破。
金缕佛衣的僧侣犹如发怒的黄金雄狮冲入嗜血的狼群,所触所及之处,无人可挡!
“我佛曰:假若堕入恶道,于地狱中受无量苦,若在世或前世中,有曾经称念过阿閦佛名号,纵使身处地狱,亦能得阿閦佛的救济和拔度……”
庄严慈悲的佛法梵音响彻战场,而神秘僧人的手段之狠厉霸道恐怕却是当世罕出。
僧人仿佛一尊夺命的魔神,其武功绝高,惊世骇俗,内力极为霸道,掌风无从抵挡,所到之处,索勒兀无不脏腑破碎,头颅崩裂而亡。
步履所经之处,入目所及皆是残肢断体,触目惊心,血染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