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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摄氏零度-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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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不住了。
王哥把徐梦蝶叫进办公室：“你这些天经常请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年请的事假已经到上限了，如果你接下来再想请假的话，估计都请不了。”
“我……王哥，我实话跟你说吧。”
徐梦蝶知道瞒不住了，她早就做好了这一天来临的心理准备，她的脸上平静无波：“我得了尿毒症，所以我每周都要请两次假去医院做透析。”
王哥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徐梦蝶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出了一点庆幸。为什么呢？他在庆幸当初自己没有早点明示或者暗示徐梦蝶什么事情，他们的关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所以徐梦蝶得病也不会成为他的负担，所以他在如释重负的同时感到一阵后怕吗？他会产生“今天要去买彩票”的冲动吗？
在更多地揣度对面人的想法之前，徐梦蝶移开了视线，她意识到自己太过刻薄，她也知道自己针对的不是王哥，而是这个终于要暴露在阳光下的病症。她还是介意的，所以她拿着刻薄当矛，又拿着人性的丑恶当盾，她只能这样捍卫自己的尊严，哪怕她的尊严已经掉到了地上。
她听见王哥的声音：“怎么会……很遗憾听到这样的消息，不过你还这么年轻，也没有什么基础病症，一定还能坚持很多年的，不要放弃……”
徐梦蝶说：“谢谢。”
王哥又说：“刚刚那番话，是我以个人的名义说的，但今天把你叫进来说这件事情，还是得以上级的名义说……你要是一直这样请假，老板那边我肯定是要告诉他的，到时候老板估计会把你找去谈话，你……你明白的吧？”
她当然明白，老板会把她叫进去，先试着劝她自己辞职，如果她不愿意主动辞职的话，公司也不介意炒她鱿鱼，然后赔她一个月的工资，彻底甩掉这个失去用处的员工，再低价招聘一些便宜好用的应届毕业生进来。
“我明白的。”
“我也没法左右老板的决定，你明白吧？”我不想当这个恶人，但是我没有话语权，所以你不要怪我，你明白的吧？
当然，当然。你有什么错呢？老板的想法比我的想法重要多了，你的前途比一个下属的去留重要多了。“我明白的。”
“你的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挺好的，医生说挺好的。”徐梦蝶答了，但什么也没答。
“那就好，那就好。”王哥回了，却也什么都没回。
尴尬的氛围在办公室蔓延，呛得王哥咳嗽，逼着徐梦蝶提出离开：“如果没什么别的事，那我就先出去干活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好，你去吧，我这喉咙不知道咋了，老痒了……咳咳咳……”
徐梦蝶一言不发，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旁边的同事问她：“王哥叫你进去干什么？”
徐梦蝶说：“没什么，跟我聊工作。”
“聊什么工作啊？”
“就工作上的事情啊。”
“是不是跟你说升职的事情？”
“什么升职的事情？”
“最近xxx要走了啊。”同事凑到徐梦蝶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她要走了，不是得有人顶上她的位置吗？王哥叫你进去，难道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不是。”徐梦蝶没什么波澜，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她确诊尿毒症以前，她可能会想争取一下这个机会，可她现在甚至留不住这份工作，又谈什么更多的呢？
“真的吗？”同事还觉得是徐梦蝶有所隐瞒，“如果你升职了，要请我吃饭的哦。”
“我不会升职的，升职的另有其人。”徐梦蝶心想，你就放心吧。
同事双眼亮了起来：“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
“那你这么肯定不是你？”
“你看我最近请假的频率，这种好事还能落到我的头上吗？哪怕之前有，现在也没有了。”
“也是……话说，你最近为什么总是请假啊？”
聊到这个话题，同事终于想起来，要在这个时候表达一些恰如其分的关心，才不至于显得过于冷血。
“没什么，只是不想上班而已。”
虽然不想对谁都撒谎，但也没必要对谁都坦诚，她没有说真实的原因，但这也不算谎言，一年里面，谁没有三百六十五天不想上班吗？
“啊？不想上班就请假吗？看不出来，你是一个这么任性的人，家里有矿吗？”
“没有。”
徐梦蝶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交谈了，可是同事却另起了一个话题。
“现在是在室内，你怎么还穿防晒外套啊？而且这件外套也太厚了吧，比一般的防晒外套都要厚。”
为了遮住手上的丑陋的疤痕，徐梦蝶扯了扯嘴角：“我不怕热，我最怕冷了，办公室里面的空调又开得这么低，我只能穿厚一点了。”
“很少会见到有人在夏天怕冷的。”
是吗？那估计你也很少见到尿毒症病人吧。
“嗯。”
……
第二天，公司的人事就把徐梦蝶叫去谈话了。
人事说：“梦蝶啊，你是不是跟部门领导说你得了尿毒症？”
徐梦蝶点头，这一天来得还真是快啊，连多一天的时间都不想给她，公司在没有人性这方面还是遥遥领先的。
“你最近每个星期都要请两次假，都是去医院做透析吗？”
“对。”
“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除了必须要做透析和吃药之外，其它方面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徐梦蝶挺直了腰板，她体内衰竭的东西是肾，不是生命……不是生命。
“是吗？可是我听你的上级说，你最近的工作效率也低了很多，上个月的业绩就没达标，这个月估计也很悬。”
“因为我是上个月确诊的尿毒症……我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等适应期过去之后，我就能快速恢复以前的状态了。”
“可是，上级对你最近的工作评价都不太高哦，我跟老板也讨论了一下，觉得你得了这个病，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我们不想说给你太大的压力，让你跟别的同事完成同一目标。可队伍里面有人的目标不同，就会影响整个团队的进度，所以我们考虑了很久，决定放你自由，让你无拘无束地去做现在更需要去做的事情，找回健康的身体和快乐的心情……公司会给你多发一个月的全额工资，你这两天收拾一下，以后就不用来了啊。”
“你们因为我生病而辞退我，补偿只有一个月的工资吗？据我所知，这是不符合法律要求的吧？”
人事叹了一口气：“梦蝶啊，你来公司两年多了，公司也没有亏待过你……我们公司也不是什么大公司，赔一个月的全额工资已经算很多了，你离开之后我们还得重新招人，重新培训，这些都是需要成本的……”
“打住，不必跟我说公司的难处，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立场，我也可以喋喋不休地说一天我的难处，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辩论赛，这里要分出来的不是输赢，而是我应该得到多少，我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想公司按照法律要求，赔付我应该有的东西。至于法律是什么要求的，我想我就不必在这里背书了吧？你是人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人事又叹了一口气：“不用一口一句法律，法律也不是那么所向披靡，我们公司给你交五险一金，每个月给你准时发工资，就已经是很遵守法律的公司了，你以前找工作的时候难道没发现吗？那么那么多不遵守法律的公司，他们怎么还能存活且日益壮大呢？你想拿法律当武器，可是法律真的能成为你的武器吗？胳膊能有大腿粗吗？我只知道一句话，那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在这里跟我掰扯，无非就是想要多拿点赔偿金，我当然是明白的，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两个月的全额工资当赔偿金，你要签署一份因身体原因的离职声明……”
“不够，两个月不够。”徐梦蝶打断了人事，她有种自己在市场上卖菜的感觉，她在努力抬高菜的价格，而人事努力在压价。
人事说：“这已经很多了。”
徐梦蝶摇头：“这远远不够。”
“得寸进尺是不好的。”
“违法乱纪也是不好的。”
……
徐梦蝶绝不退让，她必须捍卫自己的权益，她数着庄晓美头上的白发之时，就早已下定了决心，她可以不要脸面，但父母不能更辛苦。
最后，在徐梦蝶提出如果公司不按照法律办事的话，她只要一天不死，就会一天跟公司耗下去之后，人事终于妥协。
徐梦蝶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同事狐疑地望着她：“要升职的人真的不是你吗？”
“真的不是我。”
“可是昨天王哥找你，今天人事找你……”
“难道你想不到另一种可能吗？那是因为我要走了。”
“啊？什么？你要辞职了？”
“嗯。”
“为什么？你找到下家了？”
“不是。”
“那是？”
“别问了，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而且，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领导知道了，老板知道了，人事知道了，这件事迟早会传遍整个公司的。她又何必着急？
同事说：“你什么时候走？”
徐梦蝶说：“现在办离职手续，今天下班我就收拾东西，以后都不来了。”
“这么突然？”
“嗯。”
“行吧。藏着掖着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本来也不熟。”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徐梦蝶没有兴趣成为又一个人嘴里可惜的“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