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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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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昀并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而忙乱。
他提前两日到了上林围场。
自十岁起,每年的秋狝都是他提早过来督察安排,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具体的事务自有内务府的人去做,早来两日也是和王现廷等人跑马拉弓,游玩一番。
今年霍昀却没了兴致,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那感觉好像是你精心写了一副好字,却总担心在送去装裱的路上掉水坑里;亦或像是你悉心培养了一盆花,却又操心被人偷摘了去。
如此神不守舍了两天,第三日午时刚过,便有内侍报说皇上的车驾快到了。
霍昀听了便命人侍候更衣准备迎驾,却忽地又冒出一个念头来,叫过蔡三喜吩咐道:“你去告诉薛永,如果皇上问起,就说孤去了石门山未回。”
蔡三喜应了,转身欲走时,霍昀又道:“让池闯给孤找一套衣服来。”
这次来上林围场,宗室和公侯勋贵家的小姐可以乘坐自家的马车,像许云容这样的普通官员之女却只能坐皇家提供的马车。
简易窄小不说,还要坐四个人,也就是只能和其他府的小姐们挤在一起。
许云容和青卫同秦御史家的六姑娘分到了一起。
辰时出发,一路上走走停停,晃晃悠悠,开始也是十分难熬。
后来上林围场渐近,从车窗望去到处是平坦开阔的原野,方觉得舒畅了些。
及至下了马车,更觉震撼,从小没怎么出过京城的千金小姐们,哪见过这番景象:草原山坡像是铺了绿毯,一望无际,大朵大朵的白云缀在半空中,低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
风也和京城的不一样,不是微风,也不是狂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一路的烦躁和闷热都带走了。
接下来便是安排住处了,和乘马车一样,王室贵族们自有住处,普通官员家的女儿们则要听皇家的安排。
因马车不能再前行,而到住处还有一段石路,只能步行。
许云容随着众人逶迤前行,因觉得越走风越大,有些透不过气,便从袖子里抽出面纱来系上,青卫在一旁道:“看样子这路不近呢,姑娘可吃得消?”
许云容道:“还好,只是有小石子硌脚。”
又走了约摸两里路,才随着队伍到了一个所在,却是几处连在一起的宅院,许是之前供给随驾的官员们住的。
此时几个女官打扮的姑姑正忙着给众小姐们分派住处,许云容便边等边打量四周,却忽然与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四目相对,一时觉得面善,细一看竟是霍昀!
许云容慌忙看了看左右,好像无人注意到他,心想这太子殿下在搞什么把戏,这么闲,又见霍昀忽地冲自己挤了挤眼睛。
虽是个有些滑稽的神情,却让他做出了一丝神采飞扬的味道。
疯子,长那么英俊以后指不定要招惹多少女人。
许云容挑了挑眉便转了头不再看他。
许云容仍是和秦六姑娘分到了一个小院,三间屋子,中间是小厅,两边是卧房,内里桌椅床铺齐全,十分整洁。
青卫正将随身之物整理出来,不过是些换洗衣物,其中有两套圆领窄袖骑服,一副弓箭。
正收拾着,忽听窗棂上“嘭嘭”响了两下,许云容吃了一吓,不由一阵紧张,毕竟第一次出门,人地两生。
“许是什么东西掉了。”青卫边说边走了出去。
许云容在屋内等了一会儿,外面却没了声息,正疑惑间,却听窗外一声轻笑,急忙打开窗户时,果见是太子霍昀站在廊下,双臂抱胸,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你?!”许云容慌忙向外左右望了望,见院内并无他人,便“啪”地一声关了窗户,气呼呼地回到桌边坐下,想了想,又起身将门也关上,可她却低估了霍昀的脸皮厚度,这位太子殿下已经推窗跳进来了,见许云容关了门,便打趣道:“阿容不用关门,我一会儿便要走了。”
许云容听了更是气得满面通红,复又将门打开,跺脚道:“那你快走,秦六姑娘还在呢!”
霍昀笑道:“你当我那么莽撞的,早让人把她们主仆支走了。”
许云容听了稍稍放心,又道:“你又有何事,上次不都说了,欠你的情都还清了,你快走吧!”
霍昀却一本正经道:“不是你叫我来的?”
许云容愕然:“我何时叫你了?”
“方才在山下,你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好看的眉毛一挑,我便不由自主地跟过来了。”
许云容实在不知道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竟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一面,她一个情窦还没开全的千金小姐哪里知道怎么应对,只满面通红道:“你真是疯了,快出去吧!”
霍昀自然不敢闹得太过,见许云容窘迫,忙收了戏谑之色道:“好好,不闹你了,我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来的路上怎么样,走了多久?”
许云容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却仍觉不自在,闻言也不回答,只回到桌旁坐下,低头不语。
霍昀也跟着过去坐在对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边打开边说道:“在路上没吃东西吧,喏,给你带了卷饼,里面加了菜,晚饭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送来,你先垫垫肚子。”
许云容看了一眼纸包,咬了咬唇仍不说话。
霍昀又道:“前月我说只等过了上林秋狝,一切便会尘埃落定,你现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许云容听了疑惑道:“殿下未说明白,我怎会知道,旨意传来时,我父兄都以为听错了呢!”
霍昀有心说明,又怕说多了适得其反,改变了前世的结果,便又咽了回去,自嘲道:“罢了,我是有些患得患失了,只是想告诉你,不必紧张不安,在这里顶多待上三天,明天和后天应该无事,第三天可能会去围场考较你们骑射功夫,但都有侍卫圈定了范围,不会迷路,也不会有猛兽,只有一些兔子野鸡什么的,你随意跑几圈即可,以你的箭术,也打不到什么猎物。”
许云容听了纳闷,心想:听他的意思,叫这么多贵女小姐们来,根本就是走个过场。竟没留意霍昀最后那句调侃。
“多谢殿下告知,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听从安排不乱走的。”
“我倒不是担心你乱走,不过是让你心安一些罢了,再有如果让你们进围场林子里打猎,你不要理安惠郡主,离她越远越好,她往西走,你便往东,她往南,你便往北。”霍昀说到这里语气转为无奈,“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你再与她碰面,只是为了以后的长久,这件事躲不掉,我想她进了林子也是急于射猎,应顾不上找你麻烦。”
许云容听他说到“长久”,又不自在起来,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于不可能之事,这次来的贵女千金们少说也有四、五十人,有家世好的,有才华高的,也有箭法骑术精的,再怎么样皇帝和皇后也不可能选一个普通的五品官员之女为太子妃。
却听霍昀又问道:“那个季家的小姐你后来可曾见过,那天的事她没找你解释解释?”
许云容道:“没有,只是来时远远看到她了,她应是没想到我能躲过一劫吧,看样子有点不敢看我。”
霍昀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外面有人说道:“云妹妹在么?”
许云容惊讶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霍昀也觉意外,点头笑道:“有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陪她玩玩,我先走了。”
许云容未及答言,只觉眼前一花,霍昀已从后窗跳了出去。
紧接着门帘一掀,季清妍竟自顾自地走了进来,看到许云容坐在桌旁,立时笑容满面道:“怎么你一个人坐在这儿,青卫呢?”
许云容少不得站起来让座,心里也着实佩服季清妍,这才刚安顿下来,浑身上下就已经收拾得一丝不苟了,头发整齐,妆容精致,衣衫簇新,走近了甚至还能闻到一丝馨香。
却听季清妍道:“临出发就想着若能与妹妹结伴同来便好了,谁知却不能,好在住得不远,你若有什么缺的,只管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来。”
许云容见季清妍绝口不提七夕之事,满脸的假意殷勤,心里恼怒的同时也是失望至极,既做出那等卑鄙之事,又跑来假模假式地做什么,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妍姐姐客气了,我并不缺什么,只是看姐姐今日的妆容十分好看别致,倒想请教请教呢!”
季清妍本是来试探一下许云容,听她突然夸自己的妆容,倒有些得意起来,轻轻摸了摸脸颊道:“我哪有上什么妆,只略略梳洗了便赶来看你呢!”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纳闷妍姐姐今日怎么变了样子,你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了,想是之前的妆上得浓了,把本来的面目都遮住了呢!”
季清妍倏然收了笑,慢慢起身道:“你什么意思?”
许云容扭头道:“能有什么意思,随口一说罢了!”
季清妍本也不指望能和许云容重归于好,不过试探一下罢了。
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冷笑了两声,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