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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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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殷郊没有说话,他看向屋外。我猜他对我的怀疑已经打消了大半,因为大雨确实如我所说的那样落下了。
我重新点上灯,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却见他回头,问我:“你可知你刚才所说的狂言,是逆天而行?”
真让人惊讶,这人明明不信神仙,却为何此刻与我谈论天道?
我说我自然知道,你别看我平时说的话里十句有八句不是真的,但我认真起来也是不说假话的。天命的确难违,但也绝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殷郊皱眉。
“万物相生相克,此消彼长。”他说,“改变既定的事情,一定会付出一样的代价……我自愿替我父亲去死,你却无需如此。”
咦,我还以为他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住殷寿的命,未曾想到他竟为我顾虑。
我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答道:“我又不是傻,为何要搭上我的性命?况且我只是告诉你天意可违,又未说是怎样的天命,更没说我要去做些什么。”
这番狡猾的话,理应让殷郊感到失望,因为他好不容易获知了有让他父亲活下去的希望,却又被我不动神色地按了回去。
但我抬起头,却见他露出了稍许心安的神情:“那就好。”
……殷郊和殷寿真的很不一样,我想。
我早在更久之前就应该知道的。
“还有件事我需得告诉你。”殷郊说道。他告诉我,明日如果我以朝贺为由,恭祝他父亲成为天下共主,那人必定大喜过望。
我知道会这样,毕竟我在很早之前就从蜀地出发了——这种如同“预知”一般的到来无疑在告诉殷寿,他是被认定的君王,他的位置来之正当,他或许命不该绝。
“若你与父亲提及婚约,他必定会欣然应下。”殷郊提醒道,“因为你的能力。”
我点头,是啊,我知道会如此。
“我虽不信那些,也不知道先王为何与你们上一任大祭司定下这种事……只是你在蜀国身居高位,真的可以就这样留在大商吗?”殷郊问道。
不是吧,殷郊甚至考虑到了蜀国如果失去大祭司之后会如何——想这么多,什么都被排在他前面,轮到他自己时他就不在意了,还真觉得殷寿不会计较他的真心呢!
我立刻竖起眉毛:“怎么,你不愿我留在这里?”
“……”
哼。
我说你无需担心,蜀地那边自有安排,我养母也还健在呢,再培养个继承人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我早先就说过了,我就是放弃了权位才来的朝歌,我是权衡过的。
道理我都懂,不用他提醒。
“别想我会反悔,没这种可能。”我瞪他一眼。
殷郊抿了抿唇。
“权位……”他低声说道,“还会再有的。”
我:?
啊,什么?
“没什么。”殷郊站了起来,“天色已晚,我先告辞。”
13.
见殷郊就要走入雨中,我从疑惑中惊醒,疾奔过去:“等一下!”
然后在他身后一脚踩到了裙裾。
我:……
殷郊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身,但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我扑过来的动作,我直接从背后抱住了他——好在殷郊身强体壮,没有被我的动作扑倒,他成功地撑住了我。
很好,我没有摔倒,他也没有。
少年僵在了原地:“你、你——”
我说这只是个意外。
殷郊:……
“那你怎么不松手。”他说,“还抱得更、更……”
哦,是吗?那可能是我本能的举动,哎呀我只是怕摔倒而已——我这样解释着,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后退了一步,对他施礼。
“这场雨将在不久之后停歇,烦请多留一会。”
殷郊没有回头看我,或许是在看雨幕,也或许是在看地面,这让我觉得我难得正常施礼的动作有点多余。
我都施礼了,竟然不看我!
“不想留那就去淋雨吧。”我下逐客令。
殷郊终于回头了,他看着我,眼神似乎有些微恼,也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因为不好意思。从他微红的耳尖来看,我推断是后者。
“大祭司的想法变得可真快。”他说,语气里听着带刺,“上一刻让人留,这一刻又让人走。我看你明日也别对父亲提起婚约了,免得你又变了想法,今日想这样,明日又想……”
懂了,看来是因为我出言无状,态度过于随意,让他质疑起了我的真实想法。
“原来你在意这个。”我忍不住笑,打断他,“好好好,看来非得我这么说才可以是吧……”
我向前一步,再次拉近了距离。
“殷郊,”我抬头看他,“阿灵想让你留下。”
14.
殷郊睁大了眼睛。
殷郊头也不回地奔入了雨中。
我:?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们殿下送个挡雨的物件——”我对立在门外一脸茫然的侍者喊道,“不然要我去送吗?”
虽然我是由于自己不喜欢淋雨,而设身处地地为殷郊着想,不希望他淋雨,但怎么说呢,有点关心,可并不多。
因为我都说了他可以等一会再走,他不听,那我才不管他。
侍者片刻之后返回,气喘吁吁地说殷郊跑得太快了,没追上。
我说没事,他膀大腰圆的,淋一场雨也不打紧。
小鱼恰好来找我,听到这话露出吃惊的神色:“您已经下手了?”
我:?
大雨在不久之后结束了。
估算着殷郊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了住所,我将明日朝见殷寿所需的服饰和礼器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看向候在门口的小鱼:“那只雁如何了?”
“遵从大祭司的安排,一切都好。”小鱼答道。
我点点头,让小鱼回去,她却摇头,不走。
于是我问她有什么话要说,只听她道:“大祭司,您是我们蜀地最好的女孩,才貌双全,又有神仙眷顾,爱慕您的男子数不胜数。但小鱼说句实话,其实连蜀侯都未必配得上您……”
呀,夸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鱼说,即使婚约是“天意”,可她也觉得我没必要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更没必要介入大商内部的斗争。
她气鼓鼓地说道:“要是神仙失算了呢?我看那大商王子也不是什么良配。先不说他对您的能力半信半疑,就说新王即位却未封他为太子一事,可见他未必能做下一任君主。”
“若真是如此,您岂非做不了尊贵的王后?”
是这样,殷寿的即位大典只封了姜王妃为王后,却并未册立他的独生子殷郊。
小鱼嘀嘀咕咕,概括一下就是“大祭司不能因为一句话就把自己搭进去,这太糊涂了。”
说实话,我感到讶异。因为小鱼和蜀地的其他人一样,从小接受着以神为尊的观念,没想到她竟能出于关心,对我说出这样逾越的话……
确实,目前看来,高台未必能够顺利筑成。不过——
“是啊,我们小鱼很聪明。”我笑眯眯地说道,“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挺喜欢他的。”
小鱼:?
她“啊”了一声:“大祭司竟说这等胡话……您真的会被美色所惑?”
噗,美色……殷郊,嗯,好看的能够打翻一头听他弹琴的牛。
怎么不算好看呢?
我正色起来,问小鱼,你不觉得看一个对你有所怀疑的人,逐渐相信你并且喜欢你的过程很有趣吗?她一脸困惑,因为她觉得选一个早就喜欢自己的人会更省事。
我连连点头:“对对对,悄悄告诉你,殷郊正是很早就喜欢我啦。”
小鱼看我一眼:“既然您已说起梦话,想必已到了入睡的时刻,小鱼先告辞了。”
“……”
多少配合我一下嘛,我可是大祭司诶,我不要面子的吗?
15.
翌日,我身着祭祀用的具服,戴上蜀地的面具,手持玉牙璋,朝见商王,表达祝贺。
正如同殷郊所说的那样,殷寿对我的到来非常高兴,直道天意在他,又询问我对于天谴一事有无解决办法。
“不久后会有从昆仑而来的道长携带宝物面见大王,此乃大王的机缘。只要得到此物,大商的气运仍可延续。”我回答道,“不论过程如何曲折,那件宝物终将属于天下共主。”
殷寿大喜,又问:“大祭司,倘若高台修好之时,本王仍旧未见到这个机缘呢?”
果然是不想死啊。
“您是大王。”我说,“高台何时修好,在您。”
殷寿微怔,随后笑了起来:“大祭司所言极是。”
虽说我抛出的话有故意的部分,但这位大王看起来只能看得到他想看到的东西。我沿途所见到的那些平民的苦难,听闻的那些东西南北的变故,想来他是看不见的,我垂眸想。
殷寿留我在朝歌多待些时日,意在让我助他得到宝物。他邀我参加晚宴,说美人苏氏到时候会献舞,听起来这位苏美人是他的宠妃,他让我见她是对我的一种恩宠。
我对殷寿又有了进一步的判断,他是个不在意礼数的人,否则他应该让姜王后和殷郊来参加晚宴才对……这种人往往以他自己为尊,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虽然我打算留在朝歌,但殷寿并不知道我的想法,因为我会和他谈条件。再上升一点高度就是,蜀国既决定示好,那肯定不能白做。
若是要结盟,自然要互相拿出诚意来。
比如联姻。
但我的条件不只是这样。
“先王在世时,曾与蜀地定下一桩婚约。”我将旧事重提,“虽然彼时太子启尚在,大王是次子,但早在那时,蜀地就已经将气运押宝在大王这里。”
我举着玉牙璋,躬身行礼——
蜀国大祭司妘灵,请立殷郊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