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彪】外篇》四垣

3、篇外

　　姬考第一次见到崇应彪的时候是他送姬发去朝歌那年。

　　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孩子还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来朝歌的意义，也不明白“质子”两个字的重量，只是昂着头雄赳赳的模样骑着自己的小马一路向前。姬考跟在后面，彼时他还没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好涵养，怔怔地望着用小计谋代替自己前往朝歌的弟弟，眼中挂满了担忧。

　　就是在那时，他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迎着看了回去，那是个和姬发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幅乖张的模样，见姬考发现了他也毫无尴尬，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了起来。

　　姬考见状向他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在意。

　　姬发时常托人带话回来，姬考笑着摇摇头，果然还是个容易想家的小鬼。

　　姬发说，统帅勇猛威震宇内，他以后也要做个这样的大英雄。姬考回他：在朝歌一定要好好看好好学，乖些不要惹事，惹了事也不要害怕。

　　姬发又说，他与大家都成了好朋友，除了崇应彪那狗东西。姬考回：大家都是诸侯之子，今后还要在朝歌呆不知道多久，要好好相处，小朋友不要说脏话。

　　虽然兄弟俩相隔千里，但时不时的联络像定海神针一般安抚着姬考对弟弟的担忧之情。直到朝歌那边下了新的命令，生生切断了质子团与家人的联系。

　　姬考不知道朝歌那边要做什么，但根据他的政治敏感度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开始悄悄骑着雪龙驹往来于西岐与朝歌之间。

　　被崇应彪发现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日质子团正好在野外扎营，防守相比于在朝歌城内自然弱上一些，姬考思念弟弟心切，想着哪怕远远看上他一眼也好，就不由得离营地越来越近。

　　突然一道人影从树后闪出的时候，姬考心底已经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但直到月光映在来人脸上时他猛然想起了初入朝歌的那天。他不是全然不在意的，对于那个一幅桀骜模样，眼里却带着微弱的祈求光芒的孩子。他打听到了他的名字，他的家世和他悲惨的童年。也在还能送口信的时候让姬发对崇应彪友善些，虽然姬发气鼓鼓地回复他说是崇应彪天天找他的事。

　　来人......似乎长高了些的崇应彪没有叫人的意思，他只是扬着下巴，一幅趾高气扬的模样说：“你违反了大王的命令，未收诏令私自进入朝歌，是大罪。”他顿了顿，叫他的名字，“姬考。”

　　姬考明确地感受到这个小朋友对他没有恶意，甚至还有些欢喜，他不慌不忙，甚至走近了一步，问他：“的确如此，那考希望小公子帮忙保守这个秘密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崇应彪随着他的靠近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站稳身子恶狠狠地说：“我还没有想好，但你可千万不要想着赖账。”

　　姬考笑着答应了，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真的很乖很可爱。

　　“那个......”崇应彪挠挠脸颊，“我可以帮你把姬发叫出来的。”

　　姬考心动了一瞬，但想了想自己弟弟几乎可以说没有的心眼，肯定掩饰不好自己来找他的事情，这对西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不用啦，我能看看他就足够了。”

　　姬考转身想要离开，崇应彪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那你还会再来吗？”

　　“会的。我也会再来看你的。”姬考侧过头，脸上带着笑。“走啦。”

　　第二年，姬考入朝歌的时候守卫自下到上打量了他一番后径直将他带到了一间民房。他心中已然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便客随主便地安顿了下来。果不其然，傍晚崇应彪就过来了。

　　姬考正捧着竹简看，瞧见他进来便起身迎了过去，“小公子，一年不见，更英姿飒爽了。”

　　崇应彪瞪他，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姬世子还要不要我帮你传话了？”

　　姬考看他这副样子觉得可爱，下意识地像摸姬发一样摸了摸崇应彪的头。感觉到手下的躯体逐渐僵硬了起来，他有些促狭地没有收回手，继续顺着脸颊把手放在了崇应彪的肩上。“不用，小公子给我讲讲你们这一年的故事就好了。”说完牵着小孩儿的手走到案边坐下。

　　崇应彪脸上露出一幅不太情愿的样子，嘴上却囫囵的把这一年的大事小事都给姬考讲了一边，虽然其中不少关于他本人的部分都明显经过了美化。姬考也不打断他，随着他讲了几个时辰。少年人比还是个孩子的崇应彪整个儿大了一圈，烛火从他背后也还能照进姬考的眼中。姬考赶了一天的路才来，现在应是乏了，坐得不太端正，但双眼还专注又温柔地看向崇应彪。烛焰在他眼中飘摇，崇应彪的心思也随着烛焰慢慢飘了过去。

　　讲完故事时月亮已然挂上枝头，姬考歉意地看向崇应彪：“小公子今天回不去质子营无妨吗？”崇应彪摆摆手，姬考看他一脸无谓的样子，知道小孩儿自有办法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间屋不算小，但时至隆冬，现在只有姬考这间屋燃了火盆，别的屋子一片冰凉。住了人家的房子，总不至于让主人家受冻，姬考开口：“不知小公子愿不愿意今夜与考同寝。”崇应彪支吾着答应了。

　　于是两人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想着崇应彪还小，姬考也没有和他抵足而眠，而是让他睡在了里面，从前姬发和他也是这样睡的。小孩儿似乎不太习惯与人同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姬考本就困乏，睡得迷迷糊糊地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含糊地念“乖，快睡吧。”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乖乖地不再闹腾。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