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闻鸣

82、如梦如幻

　　“那人二十多年前寿命便尽了，不过他的大黄狗代他死了，又在这忘川边等了二十年，只为了再拉他一把。”小白道。

　　“那大黄狗呢？”秦泛又望向大黄狗，却见它直接向忘川走去。

　　“他...会等他主人死后，再一起去投胎。”小白道。

　　“那......”秦泛第一次想知道，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死。

　　在人和动物之间，她的心好像一直都是偏向动物一方的。

　　“至少还有十年。”小白道。

　　小白因为跟在东岳大帝身边数千年，对于人间生死之事，一眼便能看透。

　　“那我还能活多久？”秦泛问。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楚兰舟突然开了口。

　　小白眼珠转了转，没再说话，直接跳到了楚兰舟的身上。

　　当年她被东岳大帝放在地狱口镇压狱中恶鬼，不慎被恶鬼怨气侵蚀，失了神志，化作了一只普通的小猫咪。

　　还好后来她遇到了楚兰舟。

　　当初她只是觉得楚兰舟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便一直跟着她。

　　楚兰舟竟然帮她肃清了体内的怨气，她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她知道楚兰舟后面会去冥界，暂时便没离开。

　　只是她没想到帝君竟然就这么地把她给了秦泛？

　　甚至不是给楚兰舟？

　　回到泛清书院之后，秦泛直接睡了过去。

　　楚兰舟把她抱回房，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最后转身离开了。

　　“小白，她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吗？”楚兰舟把小白捧在手心，举着它与自己平视。

　　如今她能问的，竟然只有小白。

　　“唔...是，但也不是。”小白的前爪挠了挠头，不知怎么说。

　　其实她也看不透秦泛，就像生死簿的后面一样，是一片空白。

　　但她却能看到秦泛只有一年的寿命了，至于为什么会死，她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楚兰舟无所不知，可偏偏对最在意的人，一无所知，甚至毫无办法。

　　“刚刚在地府地藏王菩萨说，一切如梦幻。我猜想，或许你和她的曾经，只是她的一场梦，所以你看不透她？”小白猜测道。

　　“一场梦？”楚兰舟眉头紧皱，依旧想不明白。

　　“就像进入了一个迷阵中一样，这一切都是假的，唯有你的感受是真的。但当处在这个迷阵中时，你们无法跳出来。”小白又道。

　　“那现在呢？”楚兰舟又问。

　　如果曾经的一切只是秦泛的一场梦，那她呢？

　　她是什么？

　　她又怎么会从梦境来到现实？

　　莫非......

　　楚兰舟细思极恐，心脏骤停。

　　“不知道。”小白摇了摇脑袋，从楚兰舟的手上跳了下去。

　　她还小，只能看得出一些浅显的东西，再深奥点的就不懂了。

　　不过地藏王菩萨身边的谛听能知晓一切，但是刚刚在冥界，它好像什么也没说。

　　突然出现的地藏王菩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地藏王菩萨发过重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所以她一直在冥界，渡化众生脱离苦海。

　　她特意来告诉秦泛一句话，也是来渡她的？

　　楚兰舟扶着墙，一点点挪到书房，站在画前，望着里面的明媚少女一动不动。

　　日月交替，夜色渐浓，秦泛缓缓地睁开了眼，望着眼前的黑色，心里忽的一痛，只觉得心中好像空了一块。

　　“楚教授？”秦泛坐起身，喊道。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秦泛起身下床，拉开窗帘。

　　下雪了。

　　秦泛穿上鞋离开卧室，走到客厅，又喊道：“楚教授？”

　　依旧无人回应。

　　秦泛又向书房走去，书房门虚掩着，并没关上。秦泛推开门，看到了楚兰舟，心里松了一口气。

　　秦泛走上前，从后面拥住楚兰舟，双手绕到她的身前交叉自然下垂，下巴支在她的肩上，在楚兰舟的耳边轻声道：

　　“楚教授怎么来这儿了。”

　　楚兰舟身体微微一震，随后慢慢放松，软软地靠在秦泛的身上，回道：

　　“不想打扰你休息。”

　　“楚教授什么时候打扰过我啦。”秦泛轻轻一笑，抬头也去看画，突然好奇，问道：

　　“这画是什么时候的呀？那时候我是一个将军，我是回头看楚教授吗？”

　　秦泛在生死簿上看到一千多年前，她是一个将军，那时她与楚兰舟相识。

　　所以她便以为，她是一个将军。

　　“这是...当年姐姐去攻打吐谷浑归朝的时候，我们走在军队的最后面，有时候坐马车，有时候骑马。

　　那天天气很好，姐姐就想骑马。

　　我骑术没姐姐那么好，被姐姐甩了好远，姐姐拉紧缰绳策马停下，回头看我。当时正值晌午，阳光最盛，遍满大地，姐姐像是从光里走出来一样。”

　　楚兰舟双眼放空，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那时秦泛大败吐谷浑，正意气风发，肆意洒脱。

　　那是她们最快乐的时候。

　　后来回到了京中之后，就开始谋划布局，经常忙得昼夜不息。

　　“哇塞，下次楚教授也教我骑马吧！”听着楚兰舟的描述，秦泛的脑中瞬间便勾勒出一副生动的画面。

　　不过她现在不会骑马。

　　“好啊，到时候我让阿清在岛上安排一个马场，我教姐姐骑马。”楚兰舟微笑着道。

　　“好。”秦泛立马应道。

　　“外面好像下雪了。”秦泛松开楚兰舟，牵着她的手走到窗边。

　　窗外大雪纷飞，越下越大，地上白亮亮的，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了。

　　“我们去堆雪人吧？”秦泛兴奋地望向楚兰舟。

　　楚兰舟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秦泛的脸。

　　当年初下雪时，她也是这般，用这样的神色望着她，要和她一起去堆雪人。

　　只是后来雪越下越大，雪人只堆了一半。

　　她们原本想着以后有时间再继续堆，可后来总是被各种事情耽搁。

　　等她们终于从朝堂全身而退的时候，早已忘了当年堆了一半的雪人。

　　“怎么啦？”秦泛眨了眨眼，抬手附在楚兰舟的手背上。

　　“饿了吗？等吃完饭我们再去，现在雪这么大，估计站一会儿，我们就能变成个雪人了。”楚兰舟笑着道。

　　秦泛一怔，想想两人雪落满头的样子，说：“那不是正好，就像咱们一起白头偕老了！”

　　说完秦泛又顿了顿，“差点忘了，楚教授不会老了。”

　　秦泛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牵着楚兰舟，一起去餐厅。

　　“姐姐也不会老的。”楚兰舟紧了紧秦泛的手，之前她和秦泛都是容貌不变白发不生。

　　“对，我也不会老，我要和楚教授一起长生不老。”秦泛只以为楚兰舟是哄她的，也顺着她的话说。

　　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摆的几个菜，半点荤腥也没有，秦泛坐下后，好奇道：

　　“今天怎么都是素菜呀？”

　　“刚从冥界回来，要吃斋三日。”楚兰舟道。

　　“哦，这样啊。”秦泛点了点头，并没有问原因。

　　要吃就吃吧，正好最近她也不想吃肉。

　　两人吃完饭便来到了楼下。

　　雪已经小了许多，零零星星，只飘下来几朵。

　　秦泛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戴着红色的手套。

　　楚兰舟依旧是一身白。

　　她已经不需要羽绒服来御寒，但秦泛也让她穿上了羽绒服，戴上了手套。

　　楚兰舟生得极白，与雪色相融，浑身上下只有披散的头发是黑色的。

　　秦泛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侧，用一根发带松松地扎在，放在了羽绒服的帽子里。

　　以前因为工作原因，她的头发从来没超过肩膀，最长刚到肩那儿就给剪了。

　　秦泛一直知道自己的头发长得快，可没想到别人需要长几年的长度，她只用了大半年就长到了。

　　“楚教授，接着！”秦泛蹲下随手抓了一把雪，捏成一个小雪球，向楚兰舟扔去，搞了个突然袭击。

　　没想到雪球还没近楚兰舟的身，在她前面两步远的地方，突然就停下，接着直接碎了，散落在地上。

　　秦泛手中刚团起的第二个雪球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就顿住了。

　　秦泛扔了手中的雪球，跑到刚刚雪球散落的地方，小心地触了触前面空气，手很轻松地就穿了过去。

　　秦泛又拿起一团雪向前面扔过去，雪也扔了过去，甚至溅到了楚兰舟的脚上。

　　可刚刚，是怎么回事？

　　“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如果受到攻击，身体附近会自动升起一层保护罩。”楚兰舟解释道。

　　“我不是要攻击楚教授。”秦泛忙摆手解释。

　　“我知道。”楚兰舟弯了弯唇角。

　　秦泛挠了挠头，又道：“那我们还是堆雪人吧。”

　　这么打雪仗，被打的岂不是只有她一人？

　　“好。”楚兰舟点了点头。

　　秦泛四处看了看，打算把雪人堆在大树下。

　　那棵大树又粗又壮，少说也有几百年的树龄了。

　　选好位置之后，两人开始滚雪球，先滚了一个大大的雪球做雪人的身体，堆在树下之后，又拍了好多雪，直到雪人的身体到她们的肩膀那儿。

　　然后是雪人的头，圆圆的大头，看起来憨憨的。

　　雪人初步做好之后，秦泛又给雪人画了眼睛、鼻子和嘴巴，还把提前准备好的帽子，给雪人带上了。

　　一个雪人初步就堆好了。

　　两人退后，看了看雪人，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楚兰舟抬手一挥，雪人的旁边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雪人，不过雪人只堆了一半。

　　“我们把剩下的一半也堆完吧？”楚兰舟侧过身望向秦泛。

　　那是她们一千多年前未完成了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