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今天摸白蛇了吗》笼风

176、忆（1）

　　岁荒，甲田无收，家无余粮。
　　一村的人聚在一块等着村长拿主意，等房间里的人再出来的时候，便是沉默着回到自己家，收拾行囊后携家带口的北上南下，分成了两只不同的队伍。

　　她和妹妹跟着北上，在路上被换了粮食，在中途又被人流冲散后她们跟着路过的马车讨食，一路兜兜转转还是到了京城边上。
　　逃难来的人不少，让她一度以为面前的就是京城。虽然此时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却已经是她再绕不过去的地方了。

　　而且因为附近流民增多，向人讨食更不可能了，路过的马车避他们如避蛇蝎，每次只能吃着马车扬起的尘灰。开始她还想着像往常那般去试试机会，眼见这般她就也知道为什么没人去向那些马车讨食了。

　　“姐姐，我饿。”
　　在山上寻了半天没找到几棵草与妹妹，她站起身看着那远远的城池，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进不去了。

　　城墙前抢不过那些大人，她只能再带着妹妹往来时的路走，期望能像以前一样讨些吃的。
　　可是来的流民越来越多，路上到处都可见衣衫褴褛的人，不少人看着她们面露凶光，只是碍着青天白日，所以只是看着。

　　于是她们要做的事情就又多了一件，就是要躲着那些看她们的时候眼里冒着绿光的流民。
　　可他们越发的多，想在城周围找些吃的也是越发的难，她们为了讨到，找到吃的就只能向更远离‘京城’的地方。

　　路上她脑海中一直后悔，想自己或许就不该来京城这，充其量它不过是个大些的城而已，或许她该走些弯弯绕绕去找些小村小店，说不定那里的人家还会看她们可怜收养她们。

　　“姐姐......”
　　背上的人话音微弱的近乎像是一阵风，却让她心上一瞬揪紧：“怎么了？”

　　没有回答，从昨天晚上的时候她就是这般。她能想到的原因只有饿，而她也已经忘了上一次吃饱是什么时候了。
　　靠在路边没了皮的树上再将妹妹背上些，她也趁着休息的空挡向妹妹说：“我们这次走的远些，肯定有人会愿意给我们口吃的。”

　　“嗯，姐姐真好。”
　　妹妹的声音太小，让她脚下步子再快了不少，等到一处大路弯口前停下的时候，却是看到成队的卫兵披着些一样的皮衣裳在赶人。

　　她们是从山上绕下来的，可能这片地方刚被清过，可能是他们懒得往上看有没有人，总之并没有发现在小坡上的她们。
　　以前这些人可都不多管他们的，这次来赶人肯定是因为有厉害的大官要来这边寻视。

　　要是自己能在那位大人手下讨件差事，肯定能让自己和妹妹吃上饭的。
　　她心里隐隐的开始畅想，随后就和妹妹说了这件事情，告诉她说晚些就可以吃上饭了。

　　“真的？”
　　“嗯，真的，不过可能得我先去见见那位大人，然后才能带你过去。”

　　听到这，面前的人才勉力抬起眼皮，暗淡的眼里早没了半分神采，就是这会太阳炽亮的光照在她脸上也只是少了些死气。
　　明明是秋日，她的唇上却如在寒冬，干起的嘴皮和吃着如同嚼蜡的树皮几乎没什么差别。

　　“我也要去。”
　　“这……好。”

　　于是扶着她挪了位置躲着头上的太阳和那些在来回盘查的人，再然后就是握着妹妹的手，俯下身耳朵贴地听有没有马车经过。
　　而等到耳边声音响起的那刻，她看着身边睡下的人，还是悄悄松开了两人握在一块的手，自己快步跑到了路中间去等着。

　　那些赶人的家伙这会并没有过来，太阳底下的她想估计那马车一会就要来了，想一会说不定就会有吃的了。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一直等到面上有道阴影照下，她才发觉人已经到自己面前了。

　　感受到他身上莫名传来冰凉，像是刚才遮阴处走出来。在注意到这点后她不免就觉得后悔，要是自己再快些反应过来，能到他们马车旁边等着的话，说不定会看她可怜，然后心善地多给她些吃的。

　　转瞬她心里又高兴着，想这官老爷既然肯下来，那说不定就是心善的也不一定，正要开口，却是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随即被拎起来，然后往路外面扔了出去。
　　而这人在把路上的障碍都处理掉之后首先就回去向马车里的人报告，里面的人拉开窗帘看了眼在路边上打滚的人，随后道：“去那些吃的和水给她，一会邱府的马车就过来了，要是把马车惊到，你该知道什么下场。”

　　正在这人要走的时候，身后另一辆马车却是被驱着急速朝这边来，飞驰的黄沙也是跟着扬起漫天，有个声音却是带着少年的清脆欢愉，朗声就朝这马车里的人喊道：“荣叔！这次你可没我快！”

　　看着那少年从马车上扔绳跳下，荣念君也没多意外，只是向他问：“你妹妹呢？”
　　“还在后面，我们在这等她就是。”下了马车后邱平边是到车厢旁拉起了窗帘向荣念君道：“荣叔，我们可是说好了的，这会我追上你了，你就得跟我爹说让我出征的事情。”

　　“回头我会说的。”
　　走出车厢后就招呼邱平上车到车头来坐着，毕竟有遮阴的棚子在头顶上，多少都比站在太阳底下晒的好。

　　上车翻过到一块坐着，邱平就再把腰间的水袋取下来喝着，看到在前面路边上站着的人，一时好奇问：“那人去干什么的？”
　　“路上有流民，我让他看着别让那人冲撞到了车驾。”荣念君平静说，往年交战的时候这样的流民还少见些，现在却是见的还要多些。

　　解释完这点后，荣念君也不忘调侃身边这英姿勃发的少年：“少将军可想趁着这会停下休息吃些什么？”
　　被称呼为少将军的人只一挑眉毛，两腿便往前搭到了车架上：“哼，那副将军怎么还不为我取酒肉来，难道在等我亲自动手？”

　　“臭小子！真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荣念君说完就一脚就给他踹了过去，却让邱平稍翻身就躲了过去，等他笑着在地上踩住后就再向荣念君说道：“副将还是先为我把酒肉准备好才是，我去前面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是。”

　　“快滚过去！早点把事情结了也好让你妹妹一会早些回去歇息。”
　　邱平笑了笑就没多理自己这叔叔，走前去到那人面前，这才看到一个不到自己一半身子高的小孩正在草地上趴着，手上抓着土半天爬不起来。

　　这幕看得邱平直皱眉头，继而问边上的人：“不是说给他些吃的和水吗？”
　　被问即的人脸上当即就是苦笑：“少将军，我怕她惊扰车驾，所以打算等她站起来后再带着她去拿些，可这半天都没见她站起来。”

　　“我有力气的......有力气的。”
　　听到他们说要给自己吃的，她强撑着想站起来，不过刚刚被扔出去那下还是让她嶙峋的身子久久没能再拿出力气把曲着的膝盖打直。

　　急得很是想给腿上一拳头，可是身子维持着半趴在地上都难，更别说别的了。

　　看她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加上好似又和自己妹妹一般大，邱平心里开始难受起来，于是招手对旁边的人说：“去拿些吃的和水，别是那种干粮，看她这样子就算兑水估计也吃不下。”

　　“是！”

　　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却是听清楚他们说要给自己些吃的，当即她就想到自己妹妹还在路那边等着自己：“那个...大人，我妹妹在另一边等着我，能不能也给她吃些？”

　　这番话近乎把肺里的气给抽空，加上身上痛着，让她连头都再难抬起来。而听到她这般说的邱平就退开几步往路另一边看过去，却是没看到有人的踪迹。
　　不过想来自己应该也是看不到的才对，毕竟她们肯定是在哪藏着，这才躲过了巡逻的那些人。

　　等人再抱着细粮和水回来之后，邱平就让他带一些去路边找找另一个姑娘，让她也吃些东西。

　　“少将军，要不再问个大概的位置吧，毕竟连先前巡逻的人都没找到，肯定是好好藏着的。”
　　他说的是有道理，但邱平觉得这话听着莫名挠他耳朵，当即就不高兴道：“叫你去就去！废这么多话作甚！”

　　不敢再多逾矩，在回答说是后就马上再往另一边找过去，却是不出十来步就看到有个人在石头后面躺着。
　　对这种流民他不敢多靠近，要是真饿的没一点力气那种到还好，可只要稍存些力气的，就会跟疯狗一样扑向自己手上吃的，到时在少将军面前丢了脸可就麻烦了。

　　本来想如以前那般把东西丢下就走，但想到少将军还在旁边看着，他想了想后还是硬着头皮走近去，用水袋子拍了拍这满身藏泥的家伙，觉得自己这几下都没醒的孩子应该属于前者，当即就更大胆了些，把吃的喝的都给放到她怀里。

　　他没曾想自己这动作却让人醒了过来，在发现这人只会呆呆的看着自己后，他估计这孩子应该没剩几口气撑着了：“快吃些东西吧，你姐姐在另一边也吃着东西呢，等你吃完了就带你去见见。”

　　看她的眼神在转向怀里那水袋和面饼之后便亮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人就算是救回来了：“行了，也不用担心什么放心吃就是，你姐姐这会估计也正吃着呢，要是一会你有力气就自己走过来。”
　　说完就站起身再向邱平那边去交代了，留下她一个人看着手上的面饼和水，片刻后还是先小口咬在了白面饼子上。

　　感觉从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饼子，实打实用面粉做的，刚入口就让人觉得这会是实打实顶饿的吃食，于是在拎开水袋又喝了几口后，她嘴上再才大口咬着，但因为放松下的牙上没什么力气，于是她再就摆着脑袋去撕扯着这饼子。

　　在这样吃了几口后，她马上就又把这饼子给藏到了怀里，趴着到石头上往路另一边看过去，见自己姐姐确实也在那边后这才向那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