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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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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宴走出会客厅,正撞上朝这个方向走来的卡洛斯。
“上将,”宁宴对他微微颔首,“已经谈过了,我现在出发去艾德蒙德酒店。”
“我陪您去。”
宁宴正要和他擦肩而过,闻言诧异地投去一眼:“有凯度中校,不需要劳烦上将。”
卡洛斯看着雄虫的背影,眉心紧蹙。
不难看出,比起上一次通讯,对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先前卡洛斯安排凯度陪同,是因为这一天他有不少工作,未必能脱开身。但礼仪官的事横插一脚,卡洛斯更加担心哈雷尔趁着平台大会之机作怪,索性吩咐凯度:“你回军部暂时处理平常事务,拿不准的先按下,急报直接发给我。”
然后大步追上前面的雄虫。
宁宴听到这段对话,也没说什么,往门外走。
卡洛斯在他后脚上了飞行器,打开自动驾驶模式。车内一时没有虫说话,空气却隐隐不太平静。
宁宴坐在靠窗的位置,脸也朝着窗外,只留给卡洛斯一个乌黑的后脑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咔嗒”一声轻响,在一片沉默中显得突兀。宁宴有一段时间没听见这个声音了,回忆片刻才想起来是佩戴抑能颈环的声音。
毕竟抵达帝都星以来,宁宴一直和亚雌研究员们待在一处,哪怕是和上将见面,身边也有其他虫。
他转过头一看,卡洛斯的颈间果然多出一个黑色金属环。
见宁宴回头,卡洛斯的眸光微微一动:“阁下,您生气了吗?”
宁宴不觉得自己在生气,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复着方才的一句话:“上将公务繁多,不用亲自前往。”
卡洛斯低声道:“我不放心。”
说完,他眼睁睁看着宁宴原本稍有缓和的神色又冷了一度。
卡洛斯这下终于能肯定,雄虫确实生气了。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将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在脑中复盘了一遍,也没能想明白是哪一点惹得对方不快。
车厢内的安静变得难以忍受起来。片刻后,卡洛斯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阁下,是我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了吗?”
宁宴不看他,声音闷闷:“上将,既然我已经和你们签署了合同,你应该给我最基本的信任。”
卡洛斯被这句话砸得更加不明所以,下意识先顺毛:“我没有任何不信任您的意思。”
他话音刚落,宁宴就反问:“你不是说不放心我吗?”
卡洛斯这才从这句略带着委屈的质问中摸咂出雄虫的所思所想,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担心您的安危。”
生怕自己一句话说得不清楚,卡洛斯飞快地补充:“虫帝这次派虫来找您谈话,背后必然和哈雷尔家族做了交易。仅仅是让皇室做说客,不符合他们以往的作风。您这次活动是公开行程,万一他们计划趁机做些什么,凯度恐怕应付不过来。”
卡洛斯解释完,见雄虫还是低头不语。一颗心悬在半空之际,宁宴终于望向他,小声问:“上将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卡洛斯点头,又强调一遍:“阁下,我一直相信您。”
其实宁宴不仅是因为卡洛斯“误解”他背信弃义而生气。
这是一种很别扭的心理。在宁宴看来,卡洛斯完全能够猜到礼仪官给出的利诱,而他却认为自己会被那种与豢养宠物无异的条件说动。
宁宴满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合作和相处,他们不能说全然了解彼此的性格,但至少也不应该产生这种误解。
不过,似乎是他误会上将了……
“好,我知道了。”将对方的解释消化完毕,宁宴别过头,声音低如蚊呐,但在狭小的车厢内还是能够被军雌轻易捕捉:“……不用戴着那个东西了。”
“什么?”话题转换得突然,卡洛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眼尖地发现雄虫发丝遮掩下的耳朵红了。
“不用戴抑能颈环。”宁宴轻轻一抿唇,终于抬眼对上卡洛斯,“上将之前不是说,抑能颈环会约束精神力吗?既然这样,以后就不要带了。”
军雌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宁宴无端感到脸颊发热。他慢慢移开视线,又飞快瞥过去一眼,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卡洛斯的视野中一闪而过:“我也相信上将。”
飞行器微微一震,随后停下。卡洛斯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宁宴已经转过头。
他仔细戴好口罩和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连麦过程中有工作虫陪同,以防万一,宁宴出门前甚至在后颈贴上了仿亚雌虫纹的纹身贴。
下车前,宁宴又想起什么,递给卡洛斯一个口罩,随后才打开身侧车门,跳下飞行器。
白果的工作虫发来消息催促。宁宴在酒店停车场出口处与身着官方服装的接引虫碰头,然后被带到指定房间。
卡洛斯已经戴上口罩,身量又高,看不清面容。一路上工作虫总觉得这军雌眼熟,时不时偷偷往后瞄一眼,自以为隐秘,实则都被卡洛斯看在眼底。
后来,卡洛斯在对方又一次瞥过来的时候淡淡垂下视线。工作虫对上那道并无特殊意味的目光,顿时浑身一震不敢再看,倒是惹得走在一旁的宁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酒店提供的是一个套间,其中主卧已经用隔音板围住,制造出一个简单的隔音环境。卡洛斯帮着宁宴把带来的设备和道具摆放妥当,随后就退到外面的客厅。工作虫坐在宁宴身边,负责在一会儿的连麦中组织互动和推流程。
宁宴这次带过来的是双耳模型。头部模型体型较大不方便搬运,而且双耳模型的两只耳朵都正对着上方,可以让观众更清楚地看到触发音的制作过程,
宁宴确认摄像头和收音设备无误后,和技术人员知会一声,申请连线现场,一旁的光脑中很快亮起现场的画面。
现场的摄像头将展位前的画面尽数囊括进来。宁宴看见许多陌生面孔,每只虫都带着耳机低头等待着,时不时互相交谈几句。
现场那一片展位都是不方便露脸的主播。为了不让声音串场,展位的声音都通过蓝牙连接播放。现场没有公放声,只是雌虫们嘈杂的交谈,宁宴在其中依稀分辨出几声“宁宁”。
随后,现场的投屏画面也亮了。画面中的雌虫们忽地兴奋起来,每一张脸上都露出生动的表情。
宁宴将右手伸到相机下,轻轻挥了挥。
雌虫们也伸出手奋力挥动。他们逐渐找到了现场摄像头的位置,纷纷仰起脸,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对着那个方向使劲挥手。
宁宴的喉咙有些许发紧。他清了清嗓子,将耳机频道从现场声音切换到监听模式,随后才开口:“大家好。”
……
展馆内的线下活动会持续一整天,但宁宴的线上连麦环节,按计划只有两个小时。时间一到,宁宴和现场观众们道别后,便断开了连接。现场的投屏开始循环播放宁宴往期的投稿。
工作虫帮着收拾好桌面后就离开了。外头守着的卡洛斯见宁宴一直没有出来,走到卧室门边,轻敲两声:“阁下?”
这两个小时的连麦终究和直播不一样。直播时只是看着文字的互动,而这次活动,虽然宁宴不在现场,但本质上也是主播和粉丝、观众的见面会。现场抽取互动时,主播和观众直接对话。
宁宴一连和十来个观众连麦过后,虽然最初那种下意识的心悸感已经平复,但疲倦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上涌。
工作虫离开后,宁宴下意识想要找科尔倾诉。但他才在输入框中打出“科尔叔叔”几个字,忽地想到,对方不可能到现场,也并不真正知晓宁宴的遭遇。就算宁宴想要表达自己的感受,对方一时也无法理解。
敲门后,卡洛斯得到雄虫的应声,迈步进来。他看到宁宴又在低头打字,立刻看向自己的终端。
最顶上是文秘官发来的会议记录,以及上午在军部超速行驶的罚单。
卡洛斯静静等待着,没收到熟悉的消息,却见雄虫抬起头望向他。
“我有点头晕……”宁宴坐在原位,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最后还是将心中乱糟糟的想法咽了下去,胡乱又解释一句,“可能是因为说了太多话。”
卡洛斯却猜到了原委,试探着问:“是看到太多雌虫,还没能适应吗?”
宁宴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颤,缓缓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他们都没有恶意,相反,都是因为喜欢才会来看我的……但我还是会控制不止地想到之前的事情。”
卡洛斯轻声问:“那当初为什么想来线下活动?”
宁宴慢慢靠在椅背上。柔软的座椅、安静的环境和身旁熟悉的面容让他找回了些许安定感,一直绷紧的肩背渐渐放松。
“大概是觉得,放任自己的恐惧总不是一件可取的事。更何况,主播这个职业,总是要经常和观众交流的。”
“而且我能感觉到,今天大家都很开心。能让其他虫因为自己感到高兴,本身就是一种愉快的体验,不是吗?”
主卧顶灯的光线柔和,映亮了他脸上的倦色,眼底一点轻盈明澈的笑意也照得分明。
“……是的。”
卡洛斯短暂地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