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抱抱你吗》平衡木

2、第 2 章

　　男人修长的身影倒映在大平层巨大的落地窗前，他右手两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猩红，淡淡的烟雾散开，男人俊朗的面容清晰可闻。

　　夜幕降临，天际阴云滚滚，一声惊雷轰然响起，然而男人一动不动，眼底讳莫如深，黑色瞳孔倒映着砸向玻璃的雨滴。

　　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向坚硬的玻璃，深夜完全笼罩了这个城市，落地窗上倒映着的身影愈来愈清晰，那根烟就那么夹在指尖，再没放进唇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者说，透过雨幕在看什么。

　　手机响了。

　　他接起，女孩质问焦急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阳台响起。

　　“哥，你的接风宴，你不来？”

　　“不是，即便你不喜欢那群老顽固，过场还是得走一走的吧。”

　　“你都不知道我在这多煎熬，那个小兔崽子还在我面前晃啊晃，气死我了！”

　　男人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女孩的声音由焦急转为担忧：“喂，哥，你没事吧？”

　　宴之时看见倒影里的他轻轻张开嘴：“没事，就说我有个要紧的合同有签。”

　　“好吧，记得补偿我一个爱马仕包包。”

　　“嗯，好。”

　　宴柠意识到她哥的情绪很不对劲，还没追问出了所以然来，他哥就挂断了电话。

　　她撇撇嘴角，很快调整好表情，用千金大小姐微笑着跟迎面走来的人碰了杯子，然后狠狠瞪了一眼缀在一个妇人身后的小男孩。

　　二十分钟后，一辆迈巴赫从地下车库驶进雨幕，拐出高档小区的大门，融入浓浓夜色。

　　*

　　“李主任，您想说什么？”

　　温梨正式工作一周，跟这个主任开会时见过几面，今天突然这位主任的信息，说看她有发展潜能，多提点几句。

　　她对自己的上司还是存在些许敬畏之心的，于是就按照发来的地址找来了餐厅。

　　温梨喝了一口水，直觉和猛跳的眼皮告诉她，选择来这里或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更何况，她看了一眼窗外，要下雨了。

　　“小温之前就是学这个专业的吧。”对面的秃头老头声音粗哑，隐藏在镜片下的小眼睛闪着意味不明的精光，看得温梨浑身难受。

　　“是的。”她如实回答，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你想挣钱吗？”

　　温梨以为他会说几句自己针对自闭症儿童多年来的教学经验以及注意事项，没想到开门见山的，竟然只是这几个字。

　　她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面带微笑：“李主任，想挣钱是人之常情。但是我认为工作的意义不至于挣钱。”

　　李东阳摇摇头，似乎很无奈地叹气：“小温，你还是太年轻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阴云滚滚，轰隆隆的雷声再翻腾，硕大的雨滴拍打在耳边，不断冲击着她脆弱敏感度的神经。

　　本来坐在她对面的秃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身侧的椅子上，她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那片地中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灌进了她的声带，使她的声音浸着寒气：“李主任。”

　　李东阳突然笑了，阴森森的像索命的恶鬼，那只胖乎乎的手向她的衣裙靠近，靠近，温梨猛地后退半步，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刺啦一声，她第一反应就是叫人。

　　骤然扭头一看，瞳孔骤缩，餐厅已经空无一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让人不寒而栗。

　　“哦，差点忘了”突然咧嘴笑了，“我是这里的老板。”

　　她顾不上想这老家伙到底捞了多少油水，只听到那混浊恶心的声音仍在继续：“下雨了，小温老师今天别走了。”

　　“李主任，请你自重，我会报警的。”温梨声线已经颤抖，但仍然一边后退一边努力保持镇定。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出脑海，她仍然不动声色地向后靠近后面的墙壁，“你不怕报警吗？”

　　“报警？”他似乎并不急，也不信她会逃走，而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逐渐靠近她，声音也随之拉进，“没有证据，谁能定罪呢？”

　　“要怪就怪小温老师你太漂亮了吧，”他顿了顿，补充“而且我查了，你没有背景。”

　　背景。

　　这两个字出来的一瞬间，温梨微怔，一个画面一闪而过，成了她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冷笑了一声，这一声让李东阳都有片刻愣神。

　　“背景？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背景呢？”她声线不再颤抖，好像说的都是事实，“李主任，就像我不知道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您一样。”

　　“相信我，我是为您好。”

　　风吹了进来，夹杂着豆大的雨水，温梨鬓边的长发飘起，朦胧破碎的美感让人失神，李东阳甚至来不及向前一步，女孩就纵身跳上窗台，毫不犹豫地从二楼跳了下去。

　　反应过来时，李东阳浑身血液涌上大脑，大骂了一声，转身就跑下楼。

　　二楼不高，但跳下来的巨大冲击力还是震的她脚被崴到了。

　　她“嘶”地吃痛，但不能在这里停留哪怕半秒，顾不上脚腕的疼痛，眨眼便冲进了雨幕，身后一辆车轰隆隆启动，紧追不舍。

　　雨越下越大，她趟着水，忍者脚腕地剧痛疯狂向前跑，企图看到一个亮灯的商店，哪怕是超市都可以。

　　这地方实在太偏了，街上看不到行人，只有几辆车匆匆驶过，她心下一沉。

　　手臂上好像在流血，应该是跳窗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她气喘吁吁，整个人都被雨浸透了。

　　那辆车没过多久就停在了他身边，车窗降下，露出李东阳令人厌恶的嘴脸。

　　“放心吧，这不会有人的。”

　　“啪”得一声，车门关上，秃头老头从车上走下，想要把她扯到车上，本来将近脱力的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突然就站起来，冲到路上，精准地拍打到一辆车的玻璃。

　　司马当成活马医。温梨闭上眼睛，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那辆车车速很慢，没有其他车匆匆回家的疾驰，她才得以拦住。

　　只要有人就好，是人就好。这是她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车内，司机瞳孔微张，急忙踩下刹车，小心地瞅了眼后视镜里老板不悦地睁开眼睛的表情。

　　老板今天心情非常不好，这是他从上车来就得到的结论，所以他开车时一句话都没敢说。

　　“老板”他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有人在拍窗。”

　　司机口中的老板侧头看向车窗，连司机都没看到他某种转瞬即逝的惊讶。

　　窗玻璃上紧贴着一张脸，苍白焦急，那小鹿一般灵动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被打湿的头发紧贴在脸颊上，即便如此狼狈，也遮挡不住她出奇的美貌。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孩。

　　回忆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冷声吩咐“开门”，然后推开车门就下了车，雨丝钻进后座，连司机都没反应过来，赶紧拿着一把伞跳了下去。

　　好像停车了。有人就她了。

　　精神极度紧绷后的突然放松，她终于脱力倒在了地上。

　　一双有力的手抱起了她，温暖的胸膛包裹着她的身体，这是她昏迷前唯一的意识。

　　李东阳的车就停在半米之外，他还没来得及上车 就看到这女人不要命一样冲上了主干道，拦下一辆车。

　　车头的大灯闪烁，迈巴赫的标识在深夜里死死盯着他，他心头一跳，刚准备钻进车里逃之夭夭，就听到那个男人年轻但冰冷的声音：“摁住他。”

　　只是半秒，只差半秒他就可以关上车门，肩膀被冲上来的人死死摁住，那人一看就是练过武的，他浑身膘肥体壮，一块肌肉没有，丝毫没有反抗能力，被那人轻松拽下了车子，挟持到那个年轻男人面前。

　　肩膀吃痛，天色太黑，他看不太清男人的面容，他抱着那个女孩，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撑着一把伞，强大的压迫感和气场逼得他不敢抬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绝对不好惹。

　　那个丫头好福气，下次非得弄死她。

　　他恶狠狠地想。

　　“你是那所特教学校的什么？”

　　特教学校？！

　　他竟然知道？他神经一颤，猛然抬头，猝不及防对上男人阴冷的视线。

　　身后地钳制更加剧烈，他忍者痛颤声回答：“主、主任。”

　　道路上私家车、大货车呼啸而过，没有人注意到停在路边的两辆车后面藏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好，主任。”

　　年轻男人抱着女孩，全然不顾女孩被女孩身上雨水染湿的西服西裤。

　　男人重复这两个字，过分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不再看他，他喊了声“阿道，走了。”，肩膀上的重压骤然消失，被叫做“阿道”的人接过那把黑伞，撑在他的头顶。

　　后座车门打开，男人俯身怀里浑身湿透的女孩轻柔得放在宽敞柔软的皮质座椅上，随后自己俯身钻了进去。

　　阿道规规矩矩收起伞，钻进了驾驶位。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东阳总觉得，那个司机、不，可以说是保镖，上车了前好像看了他一眼。

　　平平淡淡地一瞥，却让他心惊肉跳。

　　那一瞥，像是宣判，又如同警告。

　　直到黑色迈巴赫驶向主路，他才仓皇地跪坐在地上，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没敢呼吸。

　　他听到心跳咚咚地跳，雨水争前恐后砸向地面，像是催命符。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半拍地想到那个问题。

　　他怎么知道的？

　　难道那丫头根这个男人认识？

　　不可能。不可能。

　　他拼命摇头，两个车头大灯照亮的地面上，倒映着他狼狈的剪影。

　　不可能。他喃喃地重复。

　　她明明查过那丫头的档案，父母双亡，妹妹幼年夭折，寄宿在叔叔家，毕业于一所公费师范学校。

　　除了成绩过分优秀和长相过分漂亮之外没有任何不同。

　　哦 对，还有一颗天真善良的心。

　　明明是最好拿捏的对象，怎么会……

　　迈巴赫、武功高强的保镖做司机、西装革履，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

　　明明跟她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会…

　　大脑里一根神经动了动，他猛然回想起餐厅二楼穷途末路的冷笑。

　　—“背景？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背景呢？”

　　—“就像我不知道你是这家店背后的老板一样。”

　　刹那间他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良久，他颓然地撑着地面站起来，发现自己早已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