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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苦肉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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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么晚别出去了,你一点灵力都没有,若没有大师兄的灵囊相护,你连这道观都走不出去。”阿椿拽着自家小姐的衣袖急的直跺脚。
“别跟我提他。”苏柔儿扯回袖子,不提还不来气,昨日蓬莱山众仙门月考,毫无修仙根骨的她打算凭借理论,至少让一门功课不要太丢脸,结果大师兄说什么?
大师兄背着手,昂着他那大公鸡似的头颅幽幽道:“小师妹,理论是实践的基础,你觉得大家实践都在你之上,会有人理论背不过你吗?还是你要比赛倒背如流?”
毒舌!
大师兄,名:傅斯年!
天机教功课第一!
美貌第一!
毒舌亦第一!
安抚好小丫鬟,苏柔儿悄悄出了屋门,路过千鲤池,一尾鲤鱼精正掌着灯,摇摇摆摆的行走在水面上,看到苏柔儿,喊道,“大小姐,大半夜的去哪儿啊?”
“嘘~~快去找你的小红去,我刚瞧见别的鲤鱼精在缠着她讲鬼故事呢~”
“啊?”那掌灯的鲤鱼精一听,也顾不上扭了,一路窜到小红家门口。
苏柔儿捂嘴偷笑,那小红正睡觉呢,这傻鲤鱼肯定要被骂了。半月前,苏柔儿初入山门,被这掌灯鲤装神弄鬼吓了一大跳,今儿终于大仇得报!
好不容易摸到门口,一只穿蓝衫子的狸花猫坐在小板凳上,咬着烟袋锅子打瞌睡。听见后头动静,眼睛睁也不睁,身子动也未动,只默默伸出一只脚拦住她的去路,鼻孔出气道,“嗯?”。
苏柔儿连忙从怀里掏出备好的鱼干,递了上去,那毛茸茸的猫脚丫这才满意的收了回去。苏柔儿喜笑颜开的作揖道,“大恩不言谢,下次猫大爷再去千鲤池钓鱼,我定帮你打掩护。”
狸花猫并未言语,深深吸了一口烟袋锅子,缓缓吐出一个鱼尾巴形状的烟圈,继续半阖着眼睛打瞌睡。
总算顺利出了山门,苏柔儿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道观的精怪,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妖精窝呢。
半个月前,天机教的道长路过苏家,指着苏柔儿说,“此女额浮金光,真乃天生的修道人也。”
天机道长心宽体胖,穿着粗布衣裳,头发用一根檀木簪子盘在头顶,除了他那一把打理的蓬松又光亮的白胡子,毫无半点仙姿。
可他腰间的蓬莱山修仙玉牌却仙气萦绕的晃晕了苏老爷的眼,“我的柔儿若能跟着仙长学些强身健体之术,那是再好不过~”
苏柔儿从小就是个短命相,长得纤细无骨、体质极弱,若有仙门肯收自然是千好万好。
苏父苏母陪了三大车金银答谢,天机老道摸着他的白胡子很是为难的收下,然后带着苏柔儿驾车扬长而去。
一路上都回荡着他放荡不羁的大笑,乐得像个刚血赚一场的跳大神,哪里有半分神仙的虚怀若谷?
苏老爷苏太太不知情,苏柔儿自己却清楚的很,她压根不是修仙的料,根骨奇差,什么额浮金光,这白胡子老道就是一个大忽悠。
上了蓬莱山,所闻所见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天机教简直就是个破烂教派。别的道观都云山雾罩、仙气缭绕,唯有天机教,像个废品回收站。
六个师兄姐是师父山下捡的孤儿,观里的桌椅板凳也是他各处搜罗别人不要的。
就连他本人,听说十几年前马上要飞升成仙了,却被六道天雷砸的至今都停留在第五重,此生与仙道无缘,这得是造了多大的孽,才会受此重罚?!
不过,天机道长本人不怎么样,教出来的徒弟倒是个个出息的很。
大师姐扶摇修得是“仁道”,主张和谐包容、心怀仁慈。
大师兄傅斯年修的是“无情道”已经修到第五重,可以反过来当天机道长的师父了。
无情道意如其名,需要修道者无情无义,这大概也是他长了一根毒舌,一出口就能刺人三分的原因。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其实天机道长厉不厉害无所谓,只要能带她上仙山就行,反正她凡骨一根,天生与道无缘。
若真要修炼仙术,需得一些旁门左道,这天机道长不走寻常路,说不好真是她的机缘呢?
况且上蓬莱山,不止为了求个仙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是她达成目标的重要一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她还要遭受不知多少轮回之苦,才能再投胎成人。
苏柔儿收回思绪,已经离开观门很远了,前面就是机缘洞。她的脊背微微发烫,远远的便感应到洞中的东西。
苏柔儿并未着急进去,而是徘徊在洞口认真的采集灵草。忽然,她余光一瞥,故作惊诧的“呀”了一声,走进洞中,一团蓝色火焰无风自动,悬浮在半空。她伸手触过去,那火焰莜的化作一道光钻入她的胸口。
她大吃一惊,喊道,“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身后平地刮起一阵旋风夹杂着氤氲的水汽,有足尖落地的声音,似蜻蜓栖荷般轻盈。
苏柔儿回头望去,一瞬间,整座蓬莱山的钟灵毓秀似乎都涌向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月华如夜雪,君如玉树临风前。来人一袭缥缈白衣,俊眉修目,肩上有风,风上是璀璨的星空。
好久不见,扶桑神君。
“终于找来了。”扶桑薄唇轻启。
咦?声音好像变了些,不似从前那般和煦清泠,如溪涧清风,而是带着一丝邪气。
也是,他现在是臭名昭著的大魔头,早就不是从前的朗朗天上月。
现在他叫什么来着?弑天,呵!这名字。
“你是谁?是神仙吗?”苏柔儿眨巴着一双无辜的水杏眼,清凌凌的像一个初见世面的大小姐。
这一世她确实是千金大小姐,按照道理也不应该认识弑天。
弑天注视她良久,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却都哽在喉咙,化成一句:“我是刚刚与你缔结灵兽契约的人,不是神仙,大抵算个妖怪吧。”
“灵兽契约?”
“就是你刚刚触碰的那团火焰,被本座随手抛向三界,不妨被你捡到了,真是……”弑天低头笑笑,在心里补充道:孽缘啊。
说是孽缘,一点都不夸张,万万年前,天地初始,这姑娘的第一世,用三句话将他从九天神尊拉入地狱堕落成魔,而她因为堕神之功成为一代妖王。
现在又遇见她,她却变成了一介凡人,按理说妖和神没有轮回转世,她这是怎么折腾出来的,逆天改命?天条怎么没有降雷劈死她?……
“灵兽契约还能这么缔结?那契约在哪里?让我看看。”这次不是苏柔儿装傻,大部分灵兽契约都是主人降服灵兽后,以二人之血书写而成,印在灵兽元神中,像这样捡一团火焰就定下契约的,可以说是从未有之。
“看你胸口。”
苏柔儿闻言像被轻薄了的良家妇女似的捂住衣领,“你这人怎么这样?”
弑天背过身去,“那契约在你胸口,轻触就能看到。”
苏柔儿掀开衣领,胸口果然有一团火焰印记,跟刚刚那团蓝火一模一样。
她手指轻触,几行金色大字浮在眼前:
????,
名??,
现与有缘者结下契约,
契约即成,
灵兽永不能噬主,
三步之内法力屈居其下,
且随叫随到。
“这契约怎么这么多字都看不到?”苏柔儿收起契约问道,“你是一只什么灵兽?”
弑天本是鸿蒙龙王,天地间唯一一只,若这四个字让她看到,岂不是立刻就能知道他的身份。况且,他在契约里设定了三步之内法力屈居主人之下,防止他忍不住反扑弑主,所以他的原身未必是龙。
扶苏撇了一眼苏柔儿毫无修为的样子,叹道,搞不好他现在是蛇之类的低等灵物。
弑天运转了一下灵气,查看自己的元神。
呔!竟然是……
苏柔儿这辈子竟然这么弱?……弑天咬牙切齿。
“你到底是一只什么灵兽啊?”苏柔儿追问道。
“”弑天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晦暗不明的字。
“什么?”
“嗯-嗯~”
“算了,听不清,我自己来看好了。”苏柔儿按住胸口的契约,默念咒语。
“别……”还不待弑天阻止,清风霁月的翩翩佳公子身形一缩,变成了一只地上扭动着身子爬行的蚯蚓。
……
“从未听说蚯蚓也能开智修出灵性来。”苏柔儿背着草药篓往回走,身后跟着一只垂头丧气的白色身影。
本座也是没有想到,你投了这么废物的一个胎。
只听说过蛇化蟒,蟒化蚺,蚺化蛟,蛟化龙。从来没听说蛇前面还有个蜈蚣……这根骨得差成什么样?
“你契约里没写名字,是不是等着本姑娘填呢?叫你什么好呢?”做人家的灵兽,连真身都不敢让人知道,这大魔头在魔界不是挺嚣张的吗?如今一见,跟当年做神时畏手畏脚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差别,看来传闻不可尽信啊!
苏柔儿捻着一根狗尾巴草,计从心起,她佯装认真思考,最后绞尽脑汁的报出两个名字,“二蛋?狗尾?”
弑天脸皮抽了抽,“我的名字,你日后会时常提及,还是体面些比较好。”
苏柔儿弯唇一笑,站定脚步,弑天一个急刹车,堪堪在她身后一指的地方停住。
苏柔儿回身仰头看他,目光灼灼,不扮演“娇小姐”,她其实也能深沉又稳重,望向弑天的眼睛里彷佛沉淀了几十万年的茫茫岁月,周身的风连同天上的星定在那两汪眸子里,骤然静了下来。
“扶苏,唤你扶苏如何?”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苏柔儿这副突然正经的神色看得扶苏心内一跳。
扶苏、扶桑,虽有一字之差,在她念出来的那一刻,弑天感觉自己像被主人召唤了一样,埋藏在元神里的神骨骤然苏醒。有一瞬间,他甚至感受到了游在身下炽热的祥云,弑天按下满心悸动,不自觉点了点头,“好。”
“好,扶苏,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本小姐了,盖个章。”苏柔儿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娇俏模样,拉着他的拇指按到自己的手心,眼神魅惑,哪儿还有刚见面时的清澈懵懂?扶苏直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坑,深渊巨坑!
夜间的蓬莱山不似白日那样祥和,总有一些妖怪想趁夜捉些小道童回去宰了吃掉,滋补妖丹。
两人还来不及探究对方更多,忽觉旁边草丛有异动。
“扶苏,你是灵兽应该有些法力吧?”
“本座是有法力,但现在被灵兽契约所缚,屈居于你之下,你有法力吗?”
“没有,”苏柔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毫无!”
看着身旁的人轻轻蹙起眉头,危机四伏也撼动不了苏柔儿的好心情。
上山最重要的一件事,总算是达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