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怪胎 ...
-
我出生的时候，据我那爱穿黑色长袍的姨母所说——我的母亲曾泪眼婆娑地亲吻过我的额头，然后又把我狠狠扔向了闪烁着黯淡光芒的大理石地面。是姨母慌忙地接住了我这尚还幼弱的身躯，将我温柔地放进温暖的襁褓里。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父母辈间的事情，就算我自来到这个世界起便贵为永生永荣的神灵，但在我懂事之前，我依然是个只会哭闹不停的小婴儿。即便我能在第一时刻就睁开双眼，即便我能看见这座殿堂被星辰与迷雾所缭绕，我也无法识清母亲看向我的狠厉眼神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明明怀胎十月生下了我，却连哺育我哪怕一秒也不愿意。
我感激于我的姨母，她拥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就像每每她出现在我身边时那样，年幼的我躺在冰凉的众星之地上，望见姨母自一片虚无之中沉默现身，从模糊逐渐转至清晰。她总是会弯腰抱起被母亲抛弃的我，将我带回她的住处悉心照料。
“勒托，我亲爱的姐姐。”但我的母亲也总会急匆匆地找来这座偏僻隐蔽的小型宫殿，朝正为我喂食母乳的姨母恼怒地说道：“你为何总是不知我的心意呢？”
在我学会说话走路以前，我能听到无数次我母亲那暴躁狂怒的吼叫声，她的嗓音空灵而又柔软，发起脾气来却如同乌鸦般粗哑聒噪。姨母告诉我，因为她实在是太过脆弱敏感了，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将她诱骗上..床因此孕育了我，所以我这可怜的母亲憎恨有关那个肆意妄为的男神的一切，包括我。
姨母讲到这里，对我叹息道：“是啊，孩子，她只是个无辜而又不知所措的、像你一样的小姑娘。”
我的母亲也拥有寓意非凡的名字，圣山之上的神祇们都称呼她为小星星，明亮的、可爱的，他们都叫她圣洁美好的阿斯忒瑞亚。她是个地位尊贵的女神，以拥有姣好面容的纯洁少女之名而享誉整个奥林波斯，她喜爱赤足踩踏在四面镀金的宏伟厅堂内，银白色的长发被落地窗外照射而进的阳光衬得光芒万丈，她越过一个又一个门扉大开的、堆满金银财宝的房间，最后到达的却是微风轻拂的露台。在她被我那作恶多端的父亲染指之前，就连驾驭着太阳战车的赫利俄斯都想娶她为妻。
魁梧英俊的日冕之神和他的姊妹在永恒闪耀的神居处是备受崇拜的，我的母亲和姨母时刻不忘维护自己与塞勒涅、厄俄斯的关系，她们毕竟要在茫茫黑夜里会面高高在上的月亮，又要在离去时跟带着红霞而来的黎明问好。
这世间有许多长命的生灵，比如由自然幻化而成精灵的宁芙，也比如我们这些生来强大的神祇。妖精与神祇的结合尚能生育出不朽的后代，又何况像我母亲与父亲那样皆为天神的呢？可我什么也不会，我从出生起就瘦弱无力，在姨母带我所去的宴会上，同辈的有些孩子会笑话我的头发没有母亲的那样漂亮，他们边揪扯着我的脸颊，边对我做着鬼脸哈哈大笑，嘲讽我至今连个简单的施法也不会，连那些栖息于山野和海泉中的卑微仙女都比不上。
在嘲笑我的孩子里，我尤其讨厌驾驭风与星辰者——这其中不包括正义的阿斯翠亚，至少她会递给我一块香甜的奶酪，让我别再难过了。然而，她是例外的，因为那些孩子明明也与我一样拥有伟大十二泰坦神的血脉，却常常当着众神的面将我推倒在地，把乳白色的牛奶和晨露酿造而成的酒液倾倒在我笔直僵硬的身躯上。
“天呐！她真的什么也不会！”
“为什么要哭呢？因为你连躲开也不知道吗？小怪物。”
“把她的衣服脱下，把她的头发剪光，把她的眼睛剜掉！”
“她怎么会对此无动于衷呢？等我们全部做了之后，她肯定就会大显神通的吧！”
我认得他们，波瑞阿斯、仄费罗斯、诺托斯和赫俄斯福洛斯。他们踩着浮云在天空中肆意翱翔，轻轻吹出的气体能变作方向各异的阵风，一旦他们不高兴了，带着愤怒的龙卷风足以摧毁人们辛苦劳作的家园。他们的母亲是我姨母的挚友厄俄斯，父亲则是能够操纵群星的阿斯特赖俄斯，噢，他的一位兄弟便是我的父亲，珀耳塞斯。不死的神们称我父亲的力量为不可思议的、能够破坏毁灭一切的，姨母告诉我，曾经我的母亲也这么感叹过。
在被这些不知羞耻的孩子欺凌时，我竟意外地表现平静，我任由他们拉扯着我的四肢和衣服，眼睛却空洞无神地盯着他们。
“……怎、怎么？”
嚣张跋扈的小鬼们似乎在害怕？为什么？可能他们总算想起来我的出身其实并不输于他们了。
我镇定自若地对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们说道：“我能够看见。”
“我能够看见，就算你们永恒的生命无法消亡，日后也终将会饱受折磨、痛楚不堪。”
仄费罗斯放开了我被撕破的长裙，退后了两步，紧接着是诺托斯。
他们恼怒而又迟疑地瞪着我，互相之间窃窃私语，我听见他们在说我是个没有任何理智的疯子、明明身无绝技却敢口出狂言。
“你以为你是谁？无所不知的普罗米修斯吗？”波瑞阿斯手指着我叫嚣道，“你没有继承到你长辈的一点神力，那便别再自欺欺人！我倒要给你真实可信的忠告，最好学会谦卑和顺从，这样也许未来你还能嫁给一个能力不错又愿意娶你的男神！”
赫俄斯福洛斯立马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波瑞阿斯，坏心眼地调笑：“那你愿意娶无父无母的赫卡忒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比那冥界的看门犬刻耳柏洛斯还要恶心！”
厄俄斯之子们又开始旁若无人地对我评头论足，嬉戏打闹的样子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感到窒息，无边的怒火令我的心脏都要膨胀爆炸成碎片，而我竟真的这样期待着，至少我还能用这些碎片去将他们健壮的身躯戳成马蜂窝。
“你们瞧，赫卡忒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孬种而已！她什么也不会，拿什么来跟我们比呢？”
“是啊，真不知道阿斯翠亚为什么愿意跟她交朋友，连她的母亲都不要她！”
可是阿斯翠亚并不算是我的朋友，她只是在遇见我受难时会帮助我，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交集。我始终没有朋友，我只有自愿抚育我的姨母。
再一次地被迫意识到这一点时，我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在厄俄斯之子们的刺耳笑声中，我感觉自己的胸膛都要被狂跳的心脏给撞破了，双手也颤抖着想要去做些什么、证明些什么。
对了。我流下了眼泪，在一片猩红色中注视着再度变得惊恐的他们。对了，我想要毁掉他们。
我分明就是想要毁掉他们啊。
“怪物！这个该死的怪物又开始了！”
“她没有真的在哭，她就是想吓唬我们！”
“你这样的怪胎就不该出生！”
他们又开始冲我龇牙咧嘴，丑恶的模样连刻耳柏洛斯也不如。
就在这时，眼蒙黑布的忒弥斯来到了这里，她轻而易举地使那些恶劣的孩子们一哄而散，这场无妄之灾才终于结束。我注意到姨母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堪堪从她手中的天秤和宝剑转移到我处。她们应该才刚结束一场秘密的交谈。
“勒托。”维持秩序的忒弥斯淡淡地说，“你并不是这孩子的生母。”
姨母走了过来，把我抱在怀里，用她长长的头纱为我擦拭血泪。
她在我耳边温言细语：“我知道。”
但我是个奇耻大辱，她的妹妹不需要我。我也知道。
他们想要剪光我的头发，因为我继承了我母亲的银白色头发；他们想要剜掉我的眼睛，因为我继承了我父亲的赤红色眼睛。我的头发色泽黯淡却又闪闪发光，我的眼睛深邃难测却又泪如血流，我的皮肤苍白如同枯骨，我的身形纤细如同幽灵，而我时常穿着姨母最爱的黑袍。所以，我认为，他们讨厌我是因为我与他们并非同类。
或许我是真的与众不同吧，他们害怕我、憎恨我，所以他们才会讨厌我、用无尽的恶意伤害我，那些针对于我的欺辱仿佛变成了我的长矛和盾牌，被依然无法施展任何神力的我用来维护自己这至高无上的尊严和自尊心。
我相当焦虑，却也非常高傲。
神明的生命漫长无限，但我的成长期短暂无比，当同一辈的福斯福洛斯和赫斯珀洛斯还在摇篮里听着曲子呼呼大睡时，我已经跟着姨母去往夜幕之上俯瞰尘世了。因此从我出生至如今的短暂时光里，我学会了用睥睨的视角观察一切，并合理地质疑一切。
即使我很少见到母亲，我也逐渐变成了母亲的模样。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着。那些讨厌的家伙们总是沐浴在璀璨的白与金光中，仿佛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沾染上属于昔日旧神的光荣威严，但那终归只能是虚妄的想象，哪怕是新一代中身为佼佼者的太阳神，他那由四匹焰马所拉的日辇也无法带来超越众生的曙光，更何况他屈居于上一辈的大神们之下。我总是这么笃定地想着。
然而，在一场奢华而又无聊的婚宴上时，我那向来沉默寡言的姨母好像知晓我的想法似的，她伸手遮挡住了我望向赫利俄斯的视线，用半块甜甜的果仁蜜饼轻柔地堵塞住了我发出惊呼的嘴巴。
接着我便不再看见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厅，也不再关注正在被众神敬酒祝福的新婚夫妻。
“嘘。”姨母缥缈幽雅的声音犹如从远方传来，“他娶的是一位大洋神女，她拥有焚烧的能力。”
那又如何呢？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的女儿们就如同他们的故乡一样量多情也多。况且，赫利俄斯与大洋神家族沾亲带故便意味着他会变得更加强大吗？他们的后代也会如此吗？
可这些怀疑和嘲讽只能是我的心里话，因为我明白姨母是在为我着想，她担忧我对众神的不敬——尤其是赫利俄斯，会给我带来灾祸。
于是我歪着头，佯装天真地问道：“敬爱的姨母，他们会生出许多厉害的孩子吗？他们会永远都在一起吗？”
姨母微笑着，沉稳地回答我：“那是理所应当的，赫卡忒，生儿育女和巩固家庭是每一对夫妻的责任。”
而坐在姨母另一边的母亲则是怪异地瞥了我一眼——我很少见到她，可她眯起荧光闪烁的琥珀色眼眸的样子依然令我感到难忘。我望见她思索了片刻。
母亲恍若自命不凡的我般嗤笑出声。
“多么可笑的小东西。”她说道，“你以为你像赫利俄斯那样能够预言未来吗？”
瞧呐，这就是生下我的母亲，我与她确实如出一辙，这种无法被推翻的无力感转化成了熊熊火焰，愤怒地在我心底燃烧开来。
我咽下最后一口饼渣，直直地看向一袭妇女衣裙的母亲，开口问她：“那您呢？母亲。”
母亲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正面询问她。但她没有接我的话茬，只是愈加不耐烦地斜视着我。
“您没有结婚便令我出世，您的挚爱也转投别者之怀。”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直面脸色唰地惨白下来的母亲，纵使她那浑圆可爱的眼眶极速泛红起来，我也不会心软。原因很简单，她从未对我心软过。
“您以后会——”
我的真正言语武器还没有完全亮出，就被迫打断了，这回阻止我失控的是一直没有理会我们的外祖父。
“闭嘴！”外祖父严厉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无知的仇敌，然后，他转头指责起了姨母：“你就是这么教导这个胆大妄为的孩子的吗，勒托？她竟敢妄想骑在她可怜的母亲头上！”
他滔滔不绝地责怪着自己的长女，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像一只雄赳赳的公鸡。
姨母低下头来，嚅嚅喏喏地道着歉。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羞愧地与我交融着冰凉的汗水。
而外祖母则将一串珍珠项链戴在母亲白皙的脖颈上，将她揽在怀里细细安慰。她们俩悄声言语着什么，当母亲难过而又憎恶的目光朝我泄流而来时，我想，我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踏进她们富丽堂皇的宫殿了。
我的外祖父与外祖母强大无比，他们皆贵为当今神王神后的兄弟姐妹，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比我神通广大，也比我看得更多。我从未得到他们的关怀，住的地方也是姨母的居所，从小到大我与这些血缘至亲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如若不是我的父亲无耻地强..暴了母亲的话，我便不会出生，母亲也能够顺利地与地位显赫的日冕之主修成正果。除了姨母之外，我的其他家族成员们都耿耿于怀着此事，他们当然不会让母亲嫁给父亲，所以也便更加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我时常觉得我是个失败的废物，因为我得不到他们的关心与爱，就连对我温柔可亲的姨母也仅仅只是忧心忡忡于不再纯洁的母亲。
无论我多少次被其他神祇的孩子欺负，他们也只会冷眼旁观，并轻蔑于我的无能为力，叹息于我终究没有继承到他们的血脉。
“向你母亲郑重道歉吧，赫卡忒。”姨母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被雾汽湿润的琥珀色眼睛近乎恳求地望着我，“乖孩子，你不是故意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事实。”
他们总是这样，她也总是这样，这就是我失控的理由。
我终究是没有向母亲道歉，因此外祖父惩罚我不许回到姨母的宫殿。姨母放开了我的手，她依旧选择了保持沉默，执杯轻饮时也不再流下冷汗。
外祖父对母亲抱怨：“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轻信别的男神的甜言蜜语，可你却生下了这样一个怪胎，真不知道她究竟像谁。”
母亲忽然变得就像姨母一样温顺，她乖巧地依偎在外祖母的怀里，低声回应：“对不起，父神，但您也是明白的，珀耳塞斯就是个无赖……”
我疲惫地站起身来，神明并不会感到口渴和饥饿，所以我也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
觥筹交错的宴会远远没有结束，我毅然决然地离开席位，在冷漠的目光中穿越一个又一个喝得烂醉的神祇，离开了这用黄金和黑曜石砌造而成的厅堂。
“那个漂亮的女孩是谁？”
我听见那位来自大洋深处的新娘的询问。
“哦，科俄斯和福柏的孙女。”新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真是讽刺，我母亲心心恋恋的男神连她的名号都不愿意提及，她应当后悔与这所谓的日冕之主有过床第之交，可是她从不后悔，单纯天真得宛若另一个我。
只有在这一刻，我才深刻地意识到我的身体里流淌着母亲的血液，它是如此的沸腾，化至我心深处时却寒冷刺骨。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长廊上，不停地咬着手指，将皮肤咬破后吮吸深红中泛着金泽的血液，腥甜的滋味在我的舌齿间蔓延，令我清晰地认识到原来自己还活着。
“我真是个怪胎。”我盯着脚下映出身影的石地，低声自言自语，仅仅是下一秒我又坚定地握紧双拳，“他们不该这样对我。”
朦胧的星与月之夜里，我正视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我想要得到更多。
即使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也依旧坚信着，等我长大了、变得强大了，所有嘲笑欺辱我的家伙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或许根本就等不到将来。在真正向母亲释放恶意之后，我由衷地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感，它源自于扎根在我小小身躯内的狂烈报复心。
他们是不死的，我也不希望他们死去，所以每一个黯淡无光的夜晚里我都会在天幕上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于勤恳工作的姨母身后无言计划着充满痛苦的未来。
许多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见到一些神祇的面容，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一旦我在心里默念他们的名字，我就会心满意足地饱览他们备受煎熬的模样，尤其是以欺压我而为乐的风神们。
我边在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上行走着，边幻想自己来到了一扇禁闭的大门前，手指轻轻一碰便破碎了门边坚硬的少女像，随着碎石哗哗掉落在地，阻碍我前进的大门也为我敞开。
恍恍惚惚之中，我抬脚踏入了这间充斥着刺鼻气息的寝室，空气里尽是爱与汗水的味道，我从未被别者赠予过，也并不想去索取它。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光线阴暗的房间深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紫色帷幔遮掩后的床榻，那里交错着谁与谁的身影，纠..缠着充满欲..望的肉..体，其中一定不会有我亲爱的母亲。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我脸红心跳，无法自控的窒息感再度而来，但我已经不再愤怒怨恨，仅剩异样的兴奋蹂..躏着我的神经和细胞，令我从头到脚都在欢欣雀跃着。
是的，我想，我一直都想。
我安静地站在床榻边，隔着一层帷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就像我曾许多次在暗夜的天幕中睥睨着尘世的所有生灵那般。
每当我透过姨母的黑纱去窥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时，我的耳朵便混杂着那些肮脏恶心的爱..靡之音，鬼魅地倾听到了他们的心跳，与我的狂烈剧响不同，他们的更加冗长慢悠，宛若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想这么做。
此刻的我站在这里，化身为无形无踪的幽灵，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又好似还在人与神的世间游荡。我脚下的石地不再映照出影子，我苍白的身躯也隐藏于毫无浮波的空气。
我轻眨着双眼，随着猩红的血液从眼眶处泛滥成灾，它们变得活力有神起来，带着我的信念与等待川流成河。
但他们永远也不会看见。
只有我才能够做到，只有我。
于是那茫茫黑暗的女儿——擅长挑起纷争的厄里斯，就这样来到了我的身边。
“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你的幻觉，赫卡忒。”
她尖细如锐刀的声音响彻在我的世界，既让我这听过太多秘密的双耳感到疼痛，也带给了我新的信念，而我也不愿意再进行漫长无望的等待。
我没有对她说话。
我甘之如饴地流淌着充满罪恶的眼泪，朝永远也不会看见我的父亲露出疯狂的笑容。
“我诅咒你。”我说道，“你会失去你最崇敬的神王的信任，永生痛苦地坠入塔尔塔洛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怪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