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师门不幸》落雪明烛

50、番外·IF线·七

　　李莲花在自家门口目送三人去给杨昀春压阵，嘴上说着取完东西就追上他们，李绵白回头时他还笑着摆摆手催他们离开，等人影消失在街头拐角，李莲花拍拍手扭身就朝反方向走了。
　　都说酒楼是一品悦来最赚钱的产业，但其实沉月公子的第一家产业是茶楼。
　　李莲花刚进茶楼，茶童便迎上来招呼客人，他只笑说自己是来找人的打发了茶童，四顾之下，径直去了二楼正北的包厢。
　　一品悦来产业的内设总是与众不同的，将风雅二字凸显得淋漓尽致，更何况是茶楼包厢这种极雅之地，李莲花一进门就闻得一阵风荷香，倒很是应季。
　　茶案主位上已经坐了人，那人一袭黄系常服玉冠垂缨，看着便权贵非凡。
　　李莲花随意地拱手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在那人对面坐下了。
　　“你可是让孤好等。”
　　太子宸岳并无责怪，还推了杯茶到他面前。
　　宸岳并不意外来的只有李莲花，若不是如此，他才真的要诧异。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的，却还是忍不住打趣道：“之前天天见你们形影不离的，怎么李先生今日不随柏颜去酒楼，反倒来找孤了？”
　　李莲花小口小口缓慢地喝着杯里不算多的茶水，当李相夷的时候做事风风火火，他总是拿起杯子就一饮而尽，如今倒是不免沉稳了许多。
　　当沉静的氛围弥漫时，终于等到李莲花喝完了茶，他露出个眉眼弯弯的笑容道：“他们要找的是沉月公子，我又不找他，自然要分开走的。”
　　“哦？那你想找谁？”
　　“我嘛，想找一品悦来真正的主人。”
　　一品悦来的主人从来不是沉月，应该是宸岳才对。
　　难以置信，名满京城的沉月公子居然只是这个人的挡箭牌！但细想来，却又不是无迹可寻——沉月公子崭露头角的时间，和一品悦来急速扩张的时间，正好是宸岳归京之后。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宸岳并不否认，他一向很看好李莲花，而且有些事也该和他说说，免得柏颜事后知道了气恼。
　　他的确是一品悦来幕后的正主，刚入京时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郎，这样一份产业拿在手里也还是太过惹眼，他有个姓陈的属下便主动提出愿意化身沉月公子，替他在明面上走动，好为他遮掩。
　　后来登上太子之位，一品悦来的发展却已经好得出奇，这产业在明面就更拿不回来了。
　　“太子免怪，我这人呢，有时候好奇心比较重，现在也只是想问一问——关于沉月的事，您是知悉的吗？”
　　宸岳叹息一声：“孤说只比你早知道了一个月，你信吗？”
　　李莲花信么？
　　“我信。”
　　因为这时候再遮掩已经没有意义了。
　　宸岳道：“他是孤身边最早的人之一，通州的事……陈仙一直想将那六个人定罪，但罪证难寻，最后只判了一个，剩下五个，未免打草惊蛇孤便劝他放缓一些。后来他就没再提过，孤只当他听进去了，直到京里接二连三的官员暴毙，孤就知道是他。”
　　“是我对不住陈仙，”他看向李莲花，眸中带着一丝难见的悲意，“所以他要殉道，我，不拦。”
　　他能拦，但他不想。
　　人生不过须臾，既然俯仰无愧天地，那么有些事，想做便做了罢。

　　李莲花沉默半晌，最终没说什么，有时候无能为力也是一种错。
　　他最后喝了太子一盏茶，起身行礼就该离开了，直到他的指尖触上门房时，太子的幽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李莲花，你与柏颜成婚也几年了，该有后了，记得把孩子送进京，孤收他为义子，更改玉牒，待日后……”
　　李莲花骤然回身，他看着宸岳眼底尽是风雪。
　　宸岳轻笑一声，难得能将这人惹怒，连他也不免有些得意。
　　“莫以为柏颜的一点小把戏真能瞒天过海，乖乖把你儿子送来，别让孤自己动手抢……”
　　李莲花听到这更想拔剑了，忍了又忍，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再次告辞。
　　这回他是真的离开了。
　　等他沿着大路找到糖水铺子时，面色也恢复如常，只有李绵白能稍微看出点端倪，也被他笑着安抚了下去。
　　所幸李莲花来得不算晚，方多病点的糖水刚上桌没多久，几人说笑着吃完了糖水，又相携逛了城西的市集，也算是尽兴而归。

　　李莲花本就只是带着李绵白来参加方宝宝的满月宴的，如今宴席已过，又多待了那么多天，他又想带着小徒弟离开了。
　　离开京城那天是个好天气，李莲花赶了个大早就驾着莲花楼出了城门，莲花楼里除了李绵白，还有方多病和昭翎，说是要送一送他们。
　　送就送吧，出城一里地的时候，李莲花还有心情停车，等方多病下去折了些柳枝条递给他和李绵白，又送了一里，遇上要进城卖菜的农户，方多病催着停车，下去买了一担子小白菜说要给他们路上吃，又送了一里……
　　这一里一里又是一里，都快送到十里开外了，李莲花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逮着方多病说话的空档，随手点了他的穴，想到接下来京城里可能的朝局动荡，于是他又提醒了方多病一句，然后就又是随手那么一下，将方多病挥到路边待着，而他赶紧驾车逃之夭夭。
　　“他的穴道半盏茶就解。”
　　留下咬牙切齿的方多病和憋笑的昭翎，还能听到李绵白的欢快笑声，以及李莲花的声音远远传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仍有再见时，不送不送……”

　　时间又流淌了半年。
　　京城里换了一个皇帝，而北方也渐起霜色，李莲花则又租了条船漂在了北边的乌江之上。
　　这日中午，把船停在了一个小码头，他和李绵白一起炖了锅鱼汤吃得心满意足，李绵白近些时日是吃完就困，她抚着微隆的小腹开始打起了哈欠。李莲花收拾了锅碗，过来轻轻替她揉着上腹，他的面上和眼底是轻易可见的温柔神色。
　　李绵白刚睡过去，李莲花察觉到船头微沉，撩起帘子出来一看，乐了，那船头站着的、连背影都透出一股子孤傲冷淡的人，可不就是笛飞声嘛。
　　之前听闻笛飞声出海了，李莲花还以为他们会有几年不见，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笛飞声难得啧了一声，一脸的嫌弃道：“都是些弹丸之地，不足为一合之敌。”
　　这几年他也放了点心思在金鸳盟上，难得和宸岳有了几分交集，当时太子想当皇帝，怕他的金鸳盟碍事，就让他带着人去外面呆一段时间，如今事情了了，笛飞声自然是要回来的。
　　今日过来也不过是收到了无颜的消息，说李绵白可能有了小莲子，他就过来看看，也顺便给宸岳做个说客。
　　依笛飞声的性子，也没在船上呆多久，又飞走了。
　　李莲花呆立了一会，还是决定回去抱着李绵白睡个午觉。

　　李莲花离京前带着李绵白去见过太子，当时两人俱是一副温和浅笑的模样，好似在茶楼里的那场不快没发生过，他避开李绵白问了宸岳的想法，但那人只是说想将皇位交还给真正的皇室血脉。
　　可是这次，李莲花却是不知该不该信了。
　　直到京里传来消息，太子赶在夏末登基为帝，颁旨大赦天下，原本定于秋后问斩的沉月公子也在大赦的特批名单里，借此保下了一条小命。
　　如今的金鸳盟、天机山庄声势壮大犹如烈酒烹油，而对于以武犯禁的江湖来说，百川院声势大减，不能完全担起惩恶查怨、协管江湖的职能，如果接下来是由李莲花的孩子子登临帝位，或许能给天下一个安稳的可能。
　　罢了，李莲花放弃再想这些问题，后人自有后人福，现在对他而言还是睡午觉最重要……

　　后来，岁月如流白驹过隙，转眼过去了十五年。
　　金鸳盟和天机山庄的传说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耳目，可江湖的喧闹与纷争不断，没有这两家也会有别的势力每日在打生打死。
　　所幸小太子泽芝继任皇位后，第一件大事便是要整顿江湖，他收拢残留的百川院人手并入监察司，统管所有江湖庙堂之事，他一手摁死了要闹幺蛾子的，一手扶持起听话懂事的，江湖、庙堂、百姓也终于有了安稳共生的日子。
　　可总有那么些人不撞南山心不死，不知是哪来的消息，趁少帝出宫微服省亲，安排了剑客刺杀。
　　那一日，隐匿多年的少师剑在泽芝的手里挥舞出了惊若游龙的绮丽剑影，他是昔日江湖第一李相夷传人的消息，也如风一般传遍了天下。
　　江湖人，沸腾了。
　　也安静了。

作者有话说

　　泽芝是莲子的雅称，就让小莲子为李相夷实现他初入江湖时的愿景，让江湖庙堂百姓都能安稳过活。
原本说番外不是正文的延续，结果反倒是自己差点着相了，想着给他们一个幸福的未来，不知不觉就写得比预想多了。
但还是写完了，谢谢诸位看客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陪伴，江湖路远，细水长流，我们之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