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摇晃森林》末日狂奔

4、四摇

　　吃完晚饭后，叶柔独自漫步，在学校田径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因为暑假，操场连灯都没开，头顶的月光捉襟见肘，叶柔开着手机闪光灯绕圈。

　　期间叶母打来电话，无非嘱咐她按时吃饭，要是累了就回家。叶柔的确有些想回家，可工作都找了，答应周一开始去实□□不能言而无信。
　　而且这家公司的前途可观。是近几年崛起的饮品品牌——“摇云”。它短短五年便在国内站稳了脚跟，成为炙手可热的主流饮品。
　　能在这种大厂实习，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叶柔没多远大的抱负，就想毕业找份安稳的工作。要安稳，实力是前提，经验是必须。所以先安心呆着吧。

　　她走累了，往阶梯挑个干净位置坐下。把手机闪光灯关掉，解锁屏幕，习惯性点进小红书。

　　鲜艳的红色数字瞬间刺了眼，她瞳孔微缩。诚惶诚恐地先点进99+的评论。

　　“云染”两个字蓦然刻入眼底，她激动地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指尖颤颤巍巍地点中头像，叶柔霍地站起来。

　　居然是真人！！！！
　　真的是她关注的云染官方账号！

　　她深吸两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返回去认真地看云染的回复。

　　【年纪轻轻，你真会说话】

　　短短几个字她翻来覆去看了数十遍。
　　因为由于文字听不出语气，叶柔在反复斟酌是不是反讽。

　　她绞尽脑汁，漂亮的脸蛋皱巴地拧着。
　　忽然，她想起云染在舞台上那一眼。

　　！！！
　　天啊，那莫不是得罪了她。对于其他人得不得罪无所谓，被喜欢的偶像讨厌就太不幸了！

　　叶柔总是会冒出一股气壮山河的气魄。她点进头像，点开私信对话框，飞快敲字。
　　【你好云染，打扰了。我想问一下我发这则笔记是不是对你有影响，若是我可以删除的】

　　影响这种模棱两可的措辞，应该不至于得罪她吧。
　　发完之后叶柔才纠结起来。

　　不过兴许云染压根不会回复，甚至看都不会看。
　　尽管如此，叶柔仍抱有一丝希望。

　　过去十分钟，云染的头像始终安静。
　　就在叶柔希望即将破灭时，对方弹出了一条信息。
　　【不准删】
　　“……”
　　可以想象出她说这话的神态，轻轻蹙眉佯装生气，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凝，气质冷艳而高贵。
　　叶柔笑了笑，准备发一个好字过去。发现一个字太僵硬了，于是回：【好的，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删】

　　看到这条消息，纪云染笑得极欢，她不经意看向斜对面的纪林染，突发奇想喊了他一声，“诶，纪林染。”
　　果然没人回她，纪云染压着笑说，“诶，年纪轻轻就聋了真羡慕。”

　　纪林染回微信消息，不想搭理她。
　　他坐在单人沙发，身上是灰衣黑裤的居家服，长腿交叠，折出几道松泛的弧形。肌肉匀称的手肘椅靠扶手，上身微微倾斜。单手打字回复陈稳：【把具体方案做出来再谈】
　　陈稳想把下场音乐节位置定在景区山顶，一来那天晚上预测有流星雨，二是符合森林的主题。两者结合是个不错的噱头。

　　纪林染简单粗暴地列出几个问题，主要是交通、安全、天气。方案出来能解决好可以考虑。
　　他不是纯粹的利己主义，更倾向于在获利前提下适当的人文关怀。

　　工作的事聊多了容易伤感情。陈稳转了话题：【你是不是又得罪你姐了？】
　　纪林染发了个问号，【我哪天不得罪她？】
　　陈稳笑出声：【也是】又加一句：【看来这次得罪的不轻】

　　看到这句话，纪林染不禁抬眸看纪云染的恋爱脑子，略微敛了敛眼皮，有几分无语和讥讽。

　　他的眼神被纪云染捕捉到，她慢条斯理地涂抹护手霜，轻笑了一声：“有话说话。”
　　姐弟俩性格都不是拐弯抹角的类型，纪林染饶有意味的眼神，她已经猜到了一二。

　　“没事。”纪林染毫无感情地建议：“记得以后接吻选好时间和地点。”

　　这个回答纪云染似乎并不意外，她揉手动作停下，慢慢抬眸，细长的眼睑直视他，红唇讥诮一勾：“所以你知道还把他的工作都推了？”

　　纪林染皮笑肉不笑：“不然怎么办？为了和我姐亲热演出迟到一小时，这么深情的人我们公司不配和他合作。”

　　阴阳怪气的，纪云染倒笑了，笑好一会儿，她煞有其事地抬抬下巴：“弟弟，姐教你一个词。”

　　“叫做情、难、自、控。”

　　从恋爱脑口中听到这句话着实不意外，纪林染冷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把视线转回手机。
　　见到陈稳甩了个截图过来。
　　纪林染指尖点开大图，先是看到图片上大写的peace&love。
　　其次是一长串的话。字太多他没认真看，大致掠了一眼，视线停在最后几个字。
　　瞬间懂了林云染莫名其妙的话。

　　本是无聊的吐槽而已，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被云染一回复，成热门帖子了。
　　虽然也无伤大雅，但纪林染对于纪云染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可气又无奈。
　　纪云染这人向来不管不顾，他作为弟弟更拿她没办法。

　　纪林染再点图片退出，就在图片缩小的刹那间，几个字闪过。

　　有种说不清的预感。

　　于是他再点开，指尖不自觉轻微颤浮，图片迟疑放大。

　　有些身体反应控制不了，但思想可以。他不喜欢故弄玄虚，视线径直移向左上角的账号名称。

　　清晰柔和的四个字刻入眸仁，涟漪四起。
　　——树叶柔云

　　——我叶柔就算渴死，也不会花十块钱买一杯水。
　　纪林染回忆起来这句话。当时他还在揣测哪个ye哪个lou？
　　叶字他没猜错，柔是他万没想到。因为她发音不是很标准，他不确定是l还是r的音。
　　现在细想来，的确是rou。
　　——叶柔
　　他笑了笑，看来人如其名是个谬论。

　　叶柔打完一个喷嚏后在操场上狂奔，跑完百米之后，叶柔弯身撑着膝盖大喘气。

　　这两天发生的事过于离奇了，她需要好好感受真实的身体知觉，才不会让自己沉溺于不切实际的期待。

　　她收拾好心情回宿舍。之后过了平凡的一天。

　　周日晚上，叶柔煮了一碗平凡的泡面，口味倒是独特——农心芝士泡菜口味，她乐于挖掘各种泡面口味。
　　一边吃一边看韩剧《请回答1988》，虽然她看了不止一遍，仍是又哭又笑。

　　陆雯琪装模作样地抚抚她脑袋，“泪爷，别哭。”
　　叶柔弹开她的手，带着哭腔冷声，“滚去约会。”

　　陆雯琪有个研究生男朋友，她暑假会留校主要是为了陪他。她暧昧地笑道：“等我回来再宠幸你。”
　　“滚吧。”

　　十来平米的宿舍，头顶风扇咯吱作响，空气满是低廉泡面的味道，徒生一股悲凉氛围。
　　叶柔心底的悲凉只闪过一瞬。吃完泡面，她打开电脑搜索输入“摇云”两个字。

　　说来幸运，叶柔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参加面试，结果两轮面试都过了。
　　为此她还特意问面试官她是哪方面一骑绝尘获得青睐。面试官只回了两个字：“眼缘”
　　细想其实正常，世界不正是由千千万万的巧合和缘分组成。昨天，叶柔也感受过“缘”的魅力。

　　叶柔不在这方面过多纠结，她现在要掌握清楚公司具体的情况。
　　“摇云成立于2015年，是自主研发自主设计的饮品品牌，包含苏打气泡水、乳茶、矿泉水多个产品系列。隶属纪氏集团旗下品牌…
　　看到这里，叶柔点开标蓝字的纪氏集团。

　　她纤细的食指快速滑动鼠标滚轮，满目的黑体文字，一大堆头衔，总之是个特别牛的家族企业。总之和她这个小喽啰沾不上边

　　刷了近半小时，叶柔总算了解透彻“摇云”的企业信息。
　　她关闭电脑，抽出竖于桌面的一本书，打开扉页，静看了会儿里面夹着的纸条，接着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周一的早上，夏蝉都比平时要聒噪。
　　叶柔听了一路的蝉鸣声出了校园，坐上通往新公司的地铁。

　　“摇云”上班打卡时间比较随意，允许在九点和十点之间打卡。第一天上班叶柔想早点到，结果过于早了。
　　迈进巍峨的大楼，大厅冷冷清清，像只正在酣睡的饕鬄，前台值班的接待人员负责站岗放哨。

　　叶柔走向前台，见前台姐姐拿着镜子涂口红，等她涂完才说：“姐姐，你好我是来入职的实习生。”
　　乐意早发现她了，一身规规矩矩的T恤牛仔裤，一看就是个学生样她才没在意。

　　这会儿人到面前了，她收起镜子和口红，上下打量一眼。见这姑娘五官秀丽，泪痣点缀，穿着又简约，有种清纯美人的松弛感。
　　乐意揣着欣赏略微扬眉，挑笑说：“你好，入职短信出示一下？”

　　“好的。”叶柔低头点开手机短信，递过去。
　　乐意看过之后，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叶柔。”
　　“嗯。”
　　乐意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她笑了笑，说话随意也客气：“你要等会儿，你们部门没这么早来，没人把你领走。”

　　对方的态度叶柔觉得挺舒适的，她拖长音：“这样啊。”
　　“你到沙发那坐着等吧。”乐意抬抬下巴，“要是渴了就去那拿水喝，随便拿。”
　　叶柔顺她方向扭头，才注意到墙边一整排的冰柜，放着各种各样的饮品。
　　她眨了眨杏眼，不确定地问：“不用钱？”

　　每个刚入职的员工都会问这个问题。乐意一点不意外，朝她wink，“免费啦小妹妹。”
　　“那也太棒啦。”叶柔不禁喜形于色。

　　乐意觉得叶柔看着挺顺眼，之后又和她多聊了几句。直到有人来要开始工作了，才让她到旁边等。

　　叶柔在沙发上安坐了一会儿，静看人来人往，感觉今早囫囵下肚的面包还隐隐堵在食道。
　　她又起了身，往琳琅满目的冰柜走。

　　冰柜里摆着全是“摇云”品牌下的饮品，口味丰富，还有许多市面上没有产品。
　　叶柔觉得捡到宝了。

　　她站在冰柜前目光不停索引，难以抉择。最终选中一款青柠味的乳茶，她打开相应的柜门，清凉的冷气扑面而来。

　　正要伸手进去拿，人声嘈杂的大厅蓦然安静几个度，声量是刻意而默契地降下来，但还保留了些杂音，没到掉落一枚针都听得见的程度。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叶柔只是配合氛围，动作变得缓慢，使得周围的声音更加清晰。
　　在多重声线中，有个极其好听的嗓音入耳。干净低磁，含半分笑意，像山涧淌过河床上的岩石，带着清冷，略微磨耳。

　　还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么想，叶柔白细的胳膊抬悬在半空，慢慢扭头，大约扭了两寸，倏然顿住。

　　见到人的那刻，她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大概是怀疑了世界的真实性。
　　为了延续世界的真实，她倏地扭回头，避免被他认出。

　　脑海还里徘徊那男人的身影，一身考究的西装，熨烫平整，折痕锋利。和那张清隽而疏冷的脸相适配，精英大佬的形象呼之欲出。
　　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冰柜冒出的丝丝凉意让叶柔清醒几分，她动作仍然缓慢，不外乎多了份僵硬。
　　她指尖触到乳茶的同时，大厅音量拔高，仿佛刮过一阵飓风，七零八落的残枝落叶砸下来。

　　其中有个砸在了她头顶。
　　“叶柔快过来！”乐意喊了她一声。

　　叶柔连饮品都不拿了，忙把柜门合上，转身朝前台方向。

　　转到一半时，抬眼瞬间，撞见那如丹青手勾勒的眼廓微敛起，锐利，勾人。浓眉稍挑，一丝诧异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不至于那么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