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摇晃森林》末日狂奔

2、二摇

　　叶柔承认，当即她心跳猛地停了一下。
　　表面平静无波，她摇了摇脑袋，视线转向舞台方向。

　　此刻乐队还没出场，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设备。
　　没有吸引物，叶柔尽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减少被人撞破的尴尬感。

　　偏偏陆雯琪提起他，“我说吧，有这种身高和气质，长相一定不差。”

　　叶柔装傻：“谁啊？”

　　陆雯琪毫不留情拆穿，撞了下她胳膊：“少装，你都看人家好几眼了。”凑她耳边悄声谑笑，“看对眼了？”

　　天地良心，这个叶柔真没有。

　　叶柔出生在南方一个偏远小镇，家境普通，成绩普通，二十一年的生活简单而平凡。像一张单纯沾了颜料的画布，完全没有实质性的精彩一画。
　　除了高考发挥超常称得上是人生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剩她出众的皮囊带来的无意义色彩。

　　叶柔从初中开始就有追求者，给她写的情书没有上百封也有几十封。其中不乏文笔优美，言语恳切深情。
　　她不辜负每封信，都会拆开看一看。但着实索然无味，不知是不是天生少了情根，她觉得谈恋爱是特别繁琐的事。

　　小心翼翼的猜测，互相迁就的磨合。

　　她受不了你来我往的猜忌，更不愿意委曲求全。

　　所以无中生有的事叶柔自然不心虚，她无所谓地玩笑，“我倒想，人家看得上嘛。”
　　云染这种美艳高贵又有才的女人才配得上。
　　她很有自知之明。

　　这种公众场合不适合聊八卦，陆雯琪知分寸不再调侃她。

　　两人没说话了。但前头零星数语一点不落全给纪林染听了去。

　　他不是故意的，那么多声线，他耳朵跟装了定位器似的，只接收得到她的音色。
　　清越干净，带点微糯的甜。持续输出时他耳朵仿佛被塞了松软的棉塞。

　　怪不得会睡着。

　　想到这纪林染饶有意致地挑起半边眉梢，这姑娘还有催眠的效果？
　　对于睡眠不好的他倒是个良药。

　　当然他也不可能对见一次面的小姑娘产生什么实质性想法。
　　顶多再享受一会儿偶然的情致。

　　正这么想，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他悠悠坐下来，长腿折起。

　　云染：【走啊】

　　纪林染身子前倾，手肘随意搭在腿上，单手打字：【再听会儿】

　　听？纪云染当时差点把话筒砸他脑袋上，她讽刺：【下一个你睡不着】
　　看着消息纪林染笑了笑，【不试怎么知道】

　　下个出来的是国内较火的朋克摇滚乐队。
　　爆炸、宣泄，用攻略性的音乐宣示思想解放和立场。

　　气氛进入到白热化，全场沸腾。
　　周身的温度都提升了几度，叶柔蹦得一身汗，这些歌她不会唱，只副歌部分跟几句。
　　累了停下来，抓着栏杆随音乐摆动身体，视线不小心转到左侧。

　　还没走？

　　那人还老神在在地坐着，脚上球鞋的鞋带被海风吹得不停晃动，而整副躯体八风不动。

　　可真是舒服。

　　这会儿叶柔脚底发酸，现在非常眼馋他的座位。

　　他到底哪方面工作人员，没见他干什么事，都没人管管吗？

　　叶柔腹诽，一头奶奶灰的男人从眼前飘过。她眼睛眨了下，眼皮再掀开起时见他弯身和坐在那的男人说话。

　　音乐过于喧闹，他们凑得很近。听不清讲到什么，两人兀自笑了起来。

　　叶柔看到男人薄唇弯着，本就微翘的眼尾轻轻勾起，褪去了几分凛然的气质。

　　两人聊了挺久，换场间隙时叶柔又瞧了一眼。竟多出一把椅子，奶奶灰也坐那了。

　　嫉妒如呼吸一样平常。

　　加上等待的时间已经站了四个多小时，叶柔嫉妒到想发疯。

　　不光她，此起彼伏的哀怨声同样表达了。

　　“好累啊，脚酸死了。好想坐啊！”
　　“是啊，尊贵的VIP还得站着，那两个男人什么路子啊？”
　　“那奶奶灰我知道，是这场音乐节的导演。”

　　“难怪了，旁边那个帅哥呢？”
　　“不知道啊，肯定也是个什么大人物吧，帅是真的帅，害我都没办法专心听歌。”

　　“......”

　　这几人聊天完全不顾忌，要是被那两人听见，叶柔都替他们尴尬。

　　“脚站的好累啊。”她扭头和陆雯琪说，声音软软的，听着有点委屈。
　　叶柔一旦处于疲态，性子和声线都变得柔软。
　　相处了三年陆雯琪了解她，她脑袋靠向她肩头，叹气一声：“我也是。”

　　叶柔：“那你还压我。”
　　委屈语调更明显了。

　　陆雯琪脑袋没移开，疲倦开口：“我这不是没人压吗？”

　　隔了几秒
　　“我好渴啊。”叶柔突然开口。是因为看到那男人拎起脚边的玻璃水瓶。
　　她没移开眼，紧盯着他的动作好像能解点渴。见他修长的骨指拧开瓶盖，仰起的侧脸清隽，喉结上下滚动几下，

　　她干咽了下口水，好像更渴了。

　　“那去买水吧。”陆雯琪直起脑袋，“你前面真香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

　　“......”

　　其实是可以的，喜欢的歌都听完了，用不着站前排了。

　　叶柔脚酸又口渴，她一向不喜欢委屈自己，一声不吭转身挤出去。
　　陆雯琪跟在后面笑她。

　　终于来到开阔的地方，清爽的海风拂面。
　　叶柔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鱼腥味，更渴了。迫不及待往卖水的小摊方向去。

　　同时间，纪林染不经意往侧后方看了一眼，清澈的眼波轻晃。

　　“看谁呢？”陈稳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似有点失落。

　　纪林染极轻地笑了，起身站起来，“走了。”
　　陈稳故意打趣他，口气揶揄：“谁走了啊？”

　　纪林染没搭腔，单手抄进兜里往出口走。摸出裤兜里响了很久的手机。贴上耳边，利落地吐出两个字：“就来。”

　　“来了一个小时了，你不会真睡着了吧？”

　　纪林染扯唇：“真当我聋了？”

　　纪云染放肆大笑，拇指指腹轻压了下夹在食指与中指的香烟，烟灰从车窗抖落坠下，“快点，你姐姐我要回去睡美容觉。”

　　纪云染比纪林染年长五岁，极其注重皮肤保养，每年光她这张脸就得花上百万。

　　“少抽点烟比你早点睡都有用。”纪林染语气肃冷，他不喜欢烟味，无奈亲姐是个老烟鬼。

　　纪云染吸了一口烟，吐完烟圈，才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抽烟？”

　　“声音、吐息。”
　　“可以啊弟弟，都会推理了。”

　　纪林染懒得理她，“挂了。”他收了手机揣进兜里
　　话间他已经绕出人群，走到开阔的海滩。

　　看到一抹披着月光的绿色影子，像是森林里不起眼的树叶。

　　独一无二的存在。

　　纪林染驻足片刻，继续往出口方向走。
　　高括的身躯穿过层层人影，渐渐汇聚成一个黑点。

　　这场音乐节狂欢到十一点才结束，散场后，叶柔和陆雯琪随密集的人流出去。

　　“完了，要回不去了。”叶柔想起件事，这么多人打车肯定难打，而且学校又远。虽说暑假门禁时间推迟，但肯定是赶不回去了。
　　陆雯琪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果断说：“那去住酒店吧。”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幸好身份证带着。她们边走边搜索酒店，附近的酒店不奢望了，默契地把定位定远点。

　　叶柔对住宿没什么要求，干净卫生，价格过得去就行。陆雯琪则要求偏高，她家境好，花钱大手大脚，她递给叶柔看手机，“这个怎么样？”

　　叶柔看了一眼价格，直说：“太贵了。”
　　陆雯琪用力揽上她肩，豪迈一挥：“我请你啊。”

　　她挑眉：“想包养我？”
　　“给个机会？”陆雯琪伸出手指勾勾她下巴。

　　“休想。”

　　最终叶柔一咬牙，同意定下五星级酒店，两个人分摊价格还算能接受，就当做人生赚第一桶金的提前奖励。

　　住宿问题是解决了，打车难题仍在。两个人等了近一个小时才坐上车，
　　叶柔身子窝进后靠，卸下一身疲倦，有气无力地说：“体验感很差，下次不来了。”
　　陆雯琪倏地举手，“真香定律永不缺席。”

　　“......”

　　又过一小时。

　　叶柔终于躺上松软的床垫，舒适高级的床品，仿佛陷入绵软虚浮的白云里。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必须舒舒服服的睡个觉才对得起这个价格。

　　可音乐节后劲足，脑子里余音还在缭绕。

　　她干脆捧起手机刷一刷，习惯性点进小红薯，刷着刷着念头一动。

　　点下屏幕下方的加号，添加peace&love的文字图片，输入tag“森林音乐节”，纤细的指尖飞快打字。

　　【体验感最差的音乐节！！不让带水，里面一“杯”水卖十块钱。原定十点结束，结果有歌手十点半才来。重点是杀人诛心！在VIP第一排罚站四小时，某个工作人员在负一排八风不动坐了四小时，摇滚都摇不动，云染上场的时候还睡了个觉。真是羡慕他啊，年纪轻轻就聋了/哭】

　　输完这段话，叶柔似是费了好一番精力，困意骤然席卷，她迅速丢下手机，秒睡着。

　　明月悬空，温柔的月色舔舐着黑夜。

　　几小时后。
　　轮换太阳摩挲城市，玻璃杯斟满暖色的晨光。

　　叶柔坐在窗边啜着牛奶。
　　她有良好的作息，即便昨天凌晨两点才睡，第二天也会早起吃个早餐。

　　陆雯琪还没醒，叶柔是一个人来自助餐厅，早餐种类繁多，她胃口小，只挑选了牛奶和鸡蛋及一样面包。
　　她快速扒拉完。昨晚没换衣服，身上实在不舒服想早点回学校。

　　绿色的裙摆荡漾，叶柔紧着步子走到电梯口，摁下上楼键。

　　这个时间人来人往，等的时间略长。

　　叶柔没睡饱人有点懒，耷拉着脑袋站在电梯口，没注意身旁站了个人。

　　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她才抬头。

　　这个男人看着她的脸，又问了一遍：“一个人？”

　　叶柔看他这副表情真诚又自信，她皮笑肉不笑：“两个人。”
　　男人似意外，“那让你一个人来吃早餐啊？”

　　叶柔不想理他，刚好电梯门打开。

　　她扭头准备走进去，脚步和目光忽地一顿。

　　这么直接地撞见到他的正脸，冲击力十足。

　　男人的五官深邃立体，尤其眉眼格外好看。眼睑皮肤较薄，眼型轮廓呈弧形展开，眼尾似被工笔往上利落一勾。
　　神情有那么点诧异。

　　同样诧异的叶柔，为把她停顿的动作自然化，她淡定地问：“电梯下去的吗？”

　　过于突然，纪林染都没回过神，他嗓子里碾了个嗯字

　　“哦。”于是叶柔默默往后退，“我上去。”

　　“......”

　　空气凝结了三秒，电梯门被自动合上。